名蹈与知毅,和大家又上路了。陈祖德走在前面,这条路他走了不止一次,哪里有沟沟坎坎都知道,更不要说哪家驿店好坏了。这条路他走得太熟悉了,就像是高中文科的毕业生,地理历史书的内容在哪一页,一手翻下去,捌九不离十就在那一两页,是绝对差不了的。他的担子在他肩上是个欢快的舞者,一上一下,八十斤的重量好像根本没有一样,一路走来,他快活着。整个伏龙镇的棉花、盐、火柴、针线等都是他们从万县挑回来的。可以说,自从他明事以来,就是在这条路上长大的,那时他的年龄比名蹈还小,就走这条路了,他父亲死了过后,他就成了伏龙镇挑哥的老大。
名蹈平常也挑过,哪儿走过几百里路远的,肩上加了个垫津,也早都把肩膀磨得红红的了。其实,名蹈这次能出来,也是他父亲的主意,要他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经历痛苦与汗水,不然,以后陈家的大业如何他才担得起呢。当然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好觉,还做了一个春梦。
知毅与大家一起三天了,还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女人,大家都叫她小王。今天她的情绪特别地好,挑起过后,完全没有了女人那种不堪重负的感觉。她除了小时候她爸爸带在一起睡之外,还从来没有与任何男人一起睡过。当她穿好衣服之后,感觉自己有些与以前不一样了,心情更流畅,身体更活跃,她感觉她的胸部一夜之间大了。她似乎拥有了一个男人,暗恋的结果,是毫不知情的条件下,那天晚上与她想要的男人睡在一起,而且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晚秋的风不是刀子,不凄厉,对于他们来说,有时还是一副清凉散,当满身大汗时,那风吹有些惬意。该休息了,陈祖德叫大家停下来,喝点水,歇歇气,再走。
“名蹈,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呀?”
“我昨天晚上睡得好,你看我今天不是很有火力吗,跟得上大队伍了。”
“你那是哟,中国的酒呀,杜康老人就是厉害。”
“你呢,不是也一样吗?”
“名蹈,把你包的米拿几粒出来喂松鼠。”他两人一起来喂小松鼠,大家的目光都往这边看。这还真是两个没有长大的娃儿,这么累,还有心思来搞这玩意儿。不过,不要看这小松鼠,没有几个人能徒手捉到的。
陈名申仗着自己有火药枪儿就大胆往山上走,什么也不怕了。这个天气正是各种野生动物长得最肥美的时候,就连锦鸡也飞不了多远,只是他跑起来,你还真是追不上的。他带的两条狗大黄二黄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两个护卫。高大的林木遮天蔽日,不时有这样动物那样动物的声音传入耳朵来。呯——,一只锦鸡应声落地。两只狗也狂吠起来。虽然打到了,名申却不敢向前去,不是老虎就是豹子,狗发现了,不然它们不会这样害怕。名申立即装好药,准备应付这有可能出现的意外。这个天,老虎豹子都不会袭击人的,因为它们有吃的,更有这枪的声音,它们吓得早逃走了。狗也停止了叫,他才向前走去。他正要去拾锦鸡,一只豹子突然扑了出来,一下把它扑倒在地,豹子的大口已经咬住了他的右肩,两只狗也攻了上来,豹子后脚一脚一个,把两只狗踢得老远。他想今天,成了豹子的盘中餐了。但不能这样就轻易地被它吃了,他左手不停地用拳头打豹子的脑袋,可是豹子就是不松口,他感觉到越来越疼,豹子的尖牙不断地深入到他的骨髓。这时一根木棒从天飞下,他也晕了过去。赵范一棒下去正好打在豹子的头上,豹子松开名申昏昏乎乎倒在一边,赵范迅即抽出匕首,猛力刺进豹子的胸膛,豹子死了。当名申醒来时,他已经睡在赵范的床上了。
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月光模糊,乡间的道路漆黑,在高大的树木的笼罩下,夜间变得有些恐怖,像一个张开大口的狮子,不知道它在哪儿,却在随时等着你。黄士堆打理完商号里的生意,已是万家灯火,他喝了二两老白干,吃了一碟花生米,几条脆辣萝卜干,他突然想起了朱雀玉。这么美丽的少妇在家闲置起,总得发挥她的作用,他不想方设法,别人也会想尽手段的,不如到她那儿去。他骑着马,提着灯笼,到了朱寡妇的屋外,一看她家已灯火全无,难道没有在家里,走亲戚家去了,她一家三口人,不可能都走了,一个看家的人也没有吗?他下马,去敲门,开始没有人应答,没有个男人在家,两寡妇加个小儿,她们的胆子是小得不能太小,万一是哪个要来偷东西的,先是投石问路怎么办。他继续敲门,这下门内应了。
“是哪个,有啥子事?”
“我是黄士堆,想来看一下季老娘。”季老娘她们三个正围在火坑边,朱氏抱着三岁的儿子,儿子已经入睡。他进得门来,朱氏才把桐油灯点亮,这个屋里布满了温暖。
“黄老板,这么晚了,到我们家来,你辛苦。”季氏知道他可能没有怀什么好意,但又不好得罪,只是说些不温不火的话出来。
“哪儿哟,我只是顺便路过,来看一下,你们娘孙仨。我知道你儿子走了过后,家里过得也不是很顺心,我是想来帮一下你家。”黄说。
“谢谢了,我们一家这几个月来还是有稀饭喝的,还没有饿死人。”
“这个年呀真还得好好过,不然真有饿死人的,你看李家坡那边不是有一家就饿死了一个。”这倒是真的,这个李家的人不那么勤快,又好吃懒做,去年冬天他那年迈的老母亲就饿死了。季氏家没有男人,没有大劳力,恐怕也不会远了。黄士堆这么想。
“季老娘,你看,你儿媳到我商号里来帮工,反正我那儿还差人手,怎么样?”
“我的孙子还小,她去了哪个看管孙儿呢?”季氏早知道,这个黄士堆不是什么好人。人们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黄的爷爷是因为偷了人家二十斤鸦片才发了家。到了黄士堆,家里已经很富了。黄的爷爷不烧鸦片,把鸦片卖了买了地,不过还是比不上陈家的富。黄士堆说,
“你们想一下嘛,想好了明后两天来跟说,不然的话我就请其他的人了。”黄士堆想什么事也不能一蹴而就,还得有个过程,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黄老爷,你慢走哟。”他走出季氏家门,季氏还在门口喊。他听到这话,已经上马,走出季氏的樊篱。他突然口水流了出来。哟,我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嘛。这时,他才想起,今天晚上还要去抽烟。他还是一个很节制的人,过去是三天一抽,现在是一周一抽,他也想戒了,可心里总有一个人在牵着他走一样。他知道这个鸦片再不戒掉,会是一个无底洞,无法爬出来的。但他今天晚上不得不去。再不去,他一会儿马都骑不稳了。烟馆的大门随时都是敞开的,欢迎来投资,欢迎来麻痹,欢迎来堕落,管你是有钱人,还是什么赖汉儿,管你是当官的,还是流浪者,一概笑纳。“黄老爷,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你了,好想你老人家哟。”说这话的人,是烟馆的老板秦收。其实呀,黄老板才四十多岁,叫他老爷,也是看到他身上的那几个钱钱。秦老板为了挣钱,就是那二十几岁的人来了,也是叫老爷。黄老板躺在抽烟榻上,烟一上,就是云里雾里,他发觉自己成了神仙,在天际飞来飞去,还有仙女伴随左右,一手牵一个,后面还有服侍的,那比朱雀玉那个少妇要可人多了。高兴了,把两个都抱在怀中,亲一亲,心都化在美女的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