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泪——明宫遗梦 夜来风雨6

作者 : 心逝·梦

栖霞寺

长孙妃马恩慧静于庭院内静坐,凝望着遥挂天际的月亮,三年了,离宫之日起,她就知道朱允炆与自己终遭一劫,劫难降临,只是时间问题。月色里,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轻声吟道:千古碧华今犹照,素心冰魄有谁知。紫萱在一旁静静地伫立着,见长孙妃似是有些心事,便上前问道:“长孙妃,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此番感慨呢?”长孙转身看着紫萱,声音和婉:“紫萱啊,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再叫我长孙皇妃了,我不喜欢这些看似尊贵的称呼,还是叫我姐姐吧。”紫萱点了点头道:“嗯,紫萱知道了,姐姐。”长孙妃微笑道:“这才对嘛,这样听起来就好多了。”却也不跟紫萱解释自己的心事,因为,说了也没用,她也不会懂。就那样,两人都静默地看着那冷寂的月亮,并非独酌,亦无需顾影徘徊,更无需与明月相邀,只是,那样静默地望着,望着天边的月光,望着月光里的虚无。

冷月,孤悬于悠远的夜空,那凄冷的月光带着冰心玉魄静静地冷照着,冷照着尘世的浮华,点缀着世人的幽梦,却抹不去红尘的悲凉。

夜色里的栖霞,伴着幽幽月华,伴着习习晚风,那么的静美,美色之中,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那种悲凉,有心之人自可知道,无心之人亦无需相知。就这样,夜色愈来愈深,直到……

夜已过去,晨韵幽然。似火亦似血的朝阳缓缓而上映照着美丽的栖霞山,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也自在地飞着,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东宫,书房,这是朱允炆上早课的地方,不过里面的坐席摆设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上课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各自读写的散漫房间。朱允炆正在写给皇上的贺词,黄子澄在一旁站着,意外的是依寒这个懒惰的家伙居然也起来了,在用昨天买来的纸墨写着自己新作的词。

朱诗颜和朱静仙起的较晚些,二人一面吩咐天明和雪鹃去准备早点,一面往书房走来。

“嘿,不对呀,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呀。对吧,冷大才子。”朱静仙没想到冷依寒居然起来了,而且还在写词,便上前挖苦道。

看来冷依寒兴致不错,听静仙说了这么一句,竟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道:“要么怎么说你没新意呢,这太阳哪天不是从东边出来的啊。”那静仙还道:“所以我才奇怪啊,这太阳又没有从西边出来,又或是从南面、北面出来,你这个大懒虫怎么会乖乖地起来上早课了呢。”冷依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也不想与其争吵,愣了一下道:“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呀,哎。”见冷依寒像是没话可说了,朱静仙有些得意:“我,我怎么了?”冷依寒叹了口气:“哎,幽幽清晨,把卷诗书,这是多么惬意的事儿啊,偏偏此时你进来说了这么一句,弄得这韵味全无啊。”那静仙的脾气也真古怪,许是单纯吧,嘟着小嘴儿:“哼,我好女不跟男斗,不理你了,找允炆哥哥去。”说着便向朱允炆走去。朱诗颜望着冷依寒,冷依寒的视线也转向朱诗颜,两人目光相遇,都朝对方微笑了一下,便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朱静仙走到朱允炆身边,看他在那里写东西,也不肯消停,一会儿翻翻纸,一会儿弄弄墨,那朱允炆也是格外疼爱自己这个皇妹,任由她在身旁捣乱,也不说什么。

燕王府

朱棣正在花园练剑,一边练剑一边和一旁的道衍谈论着晚上皇上大寿的事儿。

“皇上的寿典改在了今天晚上举行,不知大师认为这是否有什么深意呢?”

“王爷,此次皇上把寿典改为晚上举行,定有深意,只是道衍愚钝,不能想到这其中的缘故啊。”

朱棣冷言道:“不管是何缘故,今晚本王都要让他一夜浮沉。”说着手中宝剑一挥,剑锋削去了一朵菊花。

朱棣一向是老谋深算,加上有姚广孝这个谋士,为了扳倒朱允炆这个皇太孙,可谓是煞费苦心,这次朱元璋大寿,他们更是精心设计了一个阴谋,等着朱允炆他们上钩。

晚上,奉天殿

王公大臣齐聚殿内,给当朝天子贺寿。都轮番给朱元璋献上贺礼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贺词,无非是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李景隆献上了一个玉如意,宁王则抱着他那驶入之宝的翡翠青松,

在此次寿礼上,那燕王朱棣与其他王侯相比,倒是别出心裁,他手捧一檀木锦盒,里面放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从朱元璋的老家濠州取来的一束稻穗,而正是那一束稻穗,却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身为一代帝王,奇珍异宝朱元璋自是见得多了,倒是这一束稻穗,虽然只是朱棣为了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委婉的献媚,那朱元璋却很是受用,对朱棣是大加赞赏,还说这束稻穗是自己最喜欢的礼物了。

东宫,书房

朱允炆和朱诗颜、朱静仙他们三人去给朱元璋贺寿,黄子澄担心朱允炆会说错了什么话,便也跟着去了。所以,书房里就剩下冷依寒,他拿起早上写词的那个画轴,打开之后让他大吃一惊,上面居然变成了一首藏头诗,而且是在辱骂皇上。这一下冷依寒可是惊呆了,不过,他很快便从惊讶中走出来,回想到曾在一本《墨经》上看的一段记载,想到此处,更是大为震惊,自言道:显既是隐,隐既是显,不好。放下画轴便往外跑,此时恰逢千落走进书房,冷依寒焦急的问道:“千落,长孙殿下呢。”千落见冷依寒如此慌张,自己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安:“长孙殿下和两位公主去给皇上祝寿去了,依寒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惊慌啊。”

“这个晚些再给你解释,我先走了。”说着便跑了出去。千落亦是个聪明之人,似是白了些什么,她走到冷依寒的书桌前,拿起那张字,看过后,也有一丝惊愕,却与方才冷依寒的不同,那种表情,不安中又夹杂着一点淡然,似乎是有些矛盾。

朱允炆他们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奉天殿了,冷依寒疯狂地跑着向奉天殿追来,他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他只是希望能在朱允炆进殿之前拦住他,否则,可就大事不妙了。他终于看到了朱允炆等人的身影,在后面大喊:“太孙殿下,等一等,太孙殿下、殿下……”可是距离太远了,朱允炆他们根本听不到,眼看着朱允炆就有走进奉天殿了,此时司徒凌风从奉天殿内出来,见到朱允炆等人,便向这位长孙殿下和两位公子行礼。刚好看到了远处追来的冷依寒,司徒凌风心想那冷依寒跑得这么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便跟朱允炆他们说了,其他人回头,发现果然是冷依寒,跟发了疯似的往这里跑来,便停下来等他。

冷依寒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朱允炆他们面前,朱允炆连忙问道:“依寒,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对啊,大懒虫,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啊?”那静仙半侧着脑袋,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冷依寒,心里却有一丝快感。

“依寒,你先歇一歇,再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朱诗颜虽然不知道冷依寒究竟为何而来,却可以猜到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否则,他不会这个时候这样赶来。

“殿,殿,殿下,把,把,把贺词给我。”冷依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还伸手去哪朱允炆手中的贺词。朱允炆把贺词递给他:“贺词,贺词怎么了?”接过贺词后,冷依寒稍稍歇了一会儿说:“殿下,这件事儿,回去后我再你们解释,只是现在不能把贺词带进去。”不让把贺词带进去,这分明是冷依寒说的,要写什么贺词来给朱元璋当贺礼,现在他却又跑到这里来说什么不能把贺词带进去。

朱允炆等人一听都有些惊疑,黄子澄问道:“不把贺词带进去,那你让殿下拿什么给皇上贺寿,难道你想要害殿下不成?”朱诗颜虽然也很纳闷儿,却对冷依寒很有信心:“不会的,依寒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依寒,究竟怎么了?”

“我说了,这件事儿回去后我会和大家解释的。”冷依寒顾不得与其他人解释,把贺词交给司徒凌风,“司徒指挥使,麻烦你把这贺词带回东宫去交给千落,途中千万不要给任何人看。”司徒凌风接过贺词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冷依寒:“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会把它完整的带回去的。”

没了贺礼,这可不是小事儿,黄子澄是又气又急:“那你让殿下如何去给皇上祝寿?难道只是说一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吗?”冷依寒气息已渐渐地均匀了,却也不做解释:“这个,我自有办法,我们进去吧。”

其他人虽不知道冷依寒这是在搞什么,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依他所说就那样进了奉天殿。

朱允炆,皇太孙,他的出现自然会惹来其他人的关注,个王公大臣也都在等着看他会送什么贺礼。那朱棣见朱允炆两手空空的进来,而与他从来的几个亲近的人,身上也都没有带字画之类的东西,不免有些惊讶,但这种表情只是停留了片刻,情况未能如他所愿。朱元璋显然看出了朱棣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惊疑之色,他不知道朱棣为何事感到吃惊,但也可以看出此事定与朱允炆有关。

“皇爷爷,这是紫兰我们两个亲手为皇爷爷做的点心,请皇爷爷品尝,祝皇爷爷健康长寿。”朱静仙和朱诗颜先上前给朱元璋祝寿,献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自己的这两个宝贝孙女儿,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竟然还会做点心,虽然自己觉得味道应该不怎么样,却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当李惠成把点心呈给朱元璋时,他便立刻拿起了一块儿,刚要放进口中,却停了下来,因为,他还是有些担心着点心的味道,虽然,他有心理准备这点心虽然漂亮,味道却一定不怎么样。

“皇爷爷,你怎么了,是怀疑我和紫兰的手艺吗?您就放心吧,保证很美味的,允炆哥哥我们都尝过了。”那静仙看出了朱元璋心中的矛盾,便又给他解释。

朱元璋终于把那块儿试验品放进嘴里,那味道却大大出乎自己所料,非但不差,反而很是香甜可口。不禁连连夸赞:“好啊,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美味啊,这可比御膳房做的要好吃百倍、千倍啊。静仙、紫兰,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啊。”得到那挑剔的朱元璋的称赞,那静仙自然是免不了要得意了,笑道:“赏赐啊,这个嘛孙儿还没有想好嗯,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孙儿再向皇爷爷要。”朱元璋也笑了笑:“你个小鬼头,好,就依你。紫兰啊,你想要什么赏赐啊。”相比于朱静仙,那朱诗颜的回答比较干脆,只是淡笑一下:“诗颜没想过要什么赏赐,只要皇爷爷喜欢吃就好了。”朱元璋:“既然这样,那你就和静仙一样,以后想要什么了再跟皇爷爷要吧。”

朱元璋最关心的还是朱允炆,这个自己亲自选出的皇位继承人,他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贺礼:“允炆啊,你又给皇爷爷带来什么惊喜啊?”黄子澄听到朱元璋这么一问,心里有些发慌,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王见朱允炆两手空空,心中窃喜,便问道:“允炆啊,快说说给父皇带来了什么啊。”朱允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值得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身边的冷依寒。

“回皇上,长孙殿下什么都没有带,长孙殿下带来的寿礼就是他自己。”那冷依寒果然不负所望,上前应道。

众人一听冷暖依寒这么说,都甚感疑惑,燕王朱棣更是心生疑惑,而又案子得意,问道:“皇太孙自己,冷侍读,你这是何意?”

“皇上,奇珍异宝,想必各位王公大臣们都已经送过了,所以殿下带来的是他自己,大明未来的储君,合格的储君。这就是给皇上最好的寿礼。”那冷依寒果然是语出惊人啊,这种话都敢说,可知道这种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咬住不放,不光是他自己,就连朱允炆也是要跟着一起遭殃的。

朱元璋虽然不清楚依寒究竟是何意思,但他口中所说的合格的储君,这正是朱元璋所重视的事儿,所以,并没有龙颜震怒的意思,只是问道:“合格的储君,冷侍读这是何意啊?”:“皇上,终有一天,皇上会驾鹤西去……”刚才的话算是大逆不道的话,那现在冷依寒的这句话可真是不要命了啊。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棣便站出来呵道:“冷侍读,你放肆!”朱棣既如此,宁王自然也不甘沉默:“好你个冷依寒,好大的胆子,胆敢咒当今圣上死。”那些摆尾的大臣们也都附和着说什么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之类的废话。

面对燕王、宁王别有用心的呵斥,冷依寒却丝毫没有畏惧紧张,反而抬高声线:“宁王殿下,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只是个可笑的奢望罢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更是可笑之极啊,如果帝王真的可以万寿无疆,那今日还会有我大明朝吗。”

朱允炆他们都没有想到冷依寒居然会出此言论,都惊呆了,他这可是在玩儿火,而且是将其他东宫的人与他绑在一起玩儿。

宁王厉声道:“放肆,来人啊,把这个狂徒拖出去斩了。”

见势紧急,朱允炆赶紧向前求情:“皇爷爷,不要啊,请您绕过依寒吧,他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的。”朱静仙和朱诗颜也都一起为冷依寒求情,他们了解朱元璋的性情,他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郡主啊,冷依寒居然当着众王公大臣的面说他死,实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门外的侍卫闻声已经进殿想要拿下冷依寒,朱元璋虽然很生气,不过也很想听听那冷依寒还会说些什

么,于是命令侍卫退下。

“皇上,我还是那句话,您终有一天会仙逝,所以,长孙殿下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寿礼,他会是我大明合格的储君,留垂青史的帝王。”

“大胆!”宁王可是个火爆脾气,也不知是气是喜,他那指着冷依寒的手在发抖。

冷依寒没有理会宁王的声音,继续自己的话:“皇上,您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难道您真的相信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可笑的话吗?”

“放肆。”朱元璋拍案而起,厉声呵斥,他毕竟是一朝天子,又是当着那些王公大臣的面,他即便真觉得冷依寒说的话有道理,也总是要面子的。

“依寒,你快别说了。”见朱元璋大怒,朱允炆连忙上前将冷依寒拉住,他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恐怕谁都救不了他了。然后向朱元璋求情,“皇爷爷,请您绕过依寒吧,他不是有心这么说的。”朱静仙和朱诗颜也都很是担心,一起给他求情:“是啊,皇爷爷请您绕过依寒吧。”

“绕过他,他胆敢公然诅咒朕,朕一定要将他凌迟处死。”朱元璋一副龙颜震怒想要杀人的样子,其实,他没有生气,他只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朱诗颜和朱静仙、朱允炆他们都吓坏了,朱诗颜突然想到了什么,双膝跪地:“皇爷爷刚才不是问紫兰想要什么赏赐吗,紫兰恳求皇爷爷饶恕依寒,这就是紫兰想要的赏赐。”那静仙听紫兰这么一说,便也跪下附和道:“对啊,皇爷爷,孙儿想要的赏赐也是恳请皇爷爷放了依寒。”

朱元璋看似很生气,非要杀了依寒不可,其实不然,加之朱静仙和朱诗颜又都为他求情,这也刚好是个台阶,又岂能不接呢:“好了,看在两位公主的份儿上,就先饶了你这狂徒的性命,下去吧。”

“谢皇爷爷。孙儿告退。”然后,朱允炆等人便赶紧带着冷依寒离开奉天殿,回东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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