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黑子
吴奈和三子叫上胡同串子,拿着自己的蛐蛐走进一条胡同。他们走进一座三禁的大杂院子,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还真有个后门通往另一条胡同。这个老宅院过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别看现在破旧不甚,还能看出旧时的老气派的样子。他们走过地震时盖的小房子,七拐八绕穿过小道,进了一间房子,迎面看到两张桌子连在一起,上面放满了蛐蛐罐儿。几十个人围着桌子正在赌局上,一堆头挤在一起,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吴奈他们也不说话,看看蛐蛐战的正欢,一场赌局完了后,才有人跟他们打招呼,互相说了几句话。一个提共场地的人说,“你们就放心吧,门儿口有放哨的人。”
接下来开始赌局,说好赌金最少一百元。吴奈先把自己的一条红牙青放入盆中,对方也把一条青虫放入盆中,跟赌的人纷纷看了两方的蛐蛐,便跟进赌金,一切就绪,提起盆中的档板,不用打草,两方蛐蛐就打斗起来。青虫一个重口,把红牙青甩撞在盆壁上。红牙青返身杀回来,急速返击,抱团翻滚,打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红牙青胜出,叫声响起来。输者悲伤,赢者欢喜。接着往下赌起来。三子一条青麻头,几个重口将对手咬出盆外,对手再放入盆中,不在开口,满盆里乱跑,败下阵来。胡同串子的一条紫虫,大战一条黄麻头,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异常激烈,足足打斗了有两分钟,最后紫虫胜出。
吴奈他们拿去的蛐蛐胜出大半,赢了不少钱,喜悦挂在他们脸上。对方不服气,说过几天再斗。吴奈他们也答应了对方,说好日子下回再斗。吴奈他们笑逐颜开,走出了大杂院,走进一家小酒馆喝啤酒。
过几天吴奈他们再拿着蛐蛐来赌,开局后大家赌的正欢时,守门儿的人打来电话说警察来了,一屋的人顿时乱成一团,慌忙收起蛐蛐罐儿,四散逃跑了。吴奈他们没来的急把蛐蛐罐儿收起来,就从后门跑掉了,来到另一条胡同才停下来喘息。吴奈说,“胡同串子,没有你这样胆小的,你跑的比谁都快,你到把蛐蛐收起来再跑啊,这蛐蛐都是钱啊。”
胡同串子说,“吴奈,你就知道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命不要命了,收蛐蛐的工夫准叫警察给捂在那里。”
三子也说,“算了,叫警察抓住再拘几天,不值啊。”
吴奈说,“也说不准给警察拍几张大票子,可能就没事了。”
三子说,“得了吧,就是有那样的警察也不会叫咱们遇上,说不定还罪加一等呢。”
第二天才知道,那几个要蛐蛐不要命的人,果然被警察捂住了。
这一天,吴奈正在家里伺候蛐蛐,把几个鸡蛋清切成小块,一一放在蛐蛐罐儿里,还给蛐蛐喂了水。这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说是找吴奈的。母亲从正屋里走出来看见两个警察,吓的脸色苍白,不知道说什么了。吴奈还在屋里问,“谁找我啊。”
“我们找你。”警察就到了小屋门儿前。吴奈透过窗户看见警察,心里也是一惊,心里想这下完了,准是因为赌蛐蛐的事,就装着像没事一样走出小屋说,“你们是新来的片儿警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助的吗。妈,这没您的事儿,这是新来的片儿警,走咱们喝酒去,今儿我请客,你们谁也不许买单啊,谁买单我跟谁急。”说着就拥着两个警察出了院子。
他们走出院子,站在胡同里,吴奈就说,“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一个警察跟吴奈说,“你别来这套啊,我们是铁路公安局的,不是片儿警。”
“铁路公安局的,哪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啊。”吴奈一脸狐疑。
“你是不是从前在铁路干过啊。”铁路公安问。
吴奈说,“是干过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列车月兑轨了吧,你们来找我帮忙。我知道怎么把月兑轨列车弄上去,不过我多年已经不在铁路工作了,要我帮忙的话,没钱办不成事儿,你们多少得意思意思。如今儿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现在很忙啊。”------吴奈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警察打断了。
“你想什么呢,我们是有公事。你认识一个叫安荣的人吗。”一个警察问。
吴奈一听安荣的名字,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就像是过电影一样,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没听说这个人啊。”
另一个警察说,“你别跟我们来这套啊,我们早调查好了,你跟安荣从前都在铁路工作,你们都是铁路家属,两人关系还不错。你要跟我们说瞎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奈说,“就算是认识吧,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安荣现在被拘留了。”一个警察说。
吴奈一听心头一惊,表面上装着没事儿人一样说,“安荣怎么了。她被拘狼狈为奸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她贩毒品,被我们抓住了。你从前是不是叫她带过衣服啊,要老实说啊,别想跟我们玩儿花活。”一个警察说。
吴奈说,“没有这回事儿。”
一个警察说,“道子你总认识吧,你们一院子住着,还一起倒卖过服装,这事儿有过吧,你还是老实交待吧。”
吴奈想了想说,“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大概是八十年代初的事儿。道子是叫安荣带过服装,后来就没有叫安荣带过。那时我确实帮道子卖过服装,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们还拿这个说事儿啊。”
一个警察又说,“我们还知道你从前跟安荣谈过恋爱,她没少给你带过东西吧,是不是东西里夹杂过毒品,你要如实说出来。”
吴奈一听就急了说,“过去我跟安荣是谈过恋爱,也叫安荣带过不少东西,但是绝没带过毒品,我要说瞎话我是孙子。那时我还是很热爱生活的,我跟安荣谈恋爱的时候,就会感觉生活是特美好,我走路都特小心,生怕一个跟头摔死,好日子就没有了,怎么能干这种自毁前途的事儿。你要说现在干这种事儿,那就说不好了,因为现在我悲观厌世。如果现在你们给我只枪,叫我跟着你们去抓犯人,我要不敢去就是孙子。”吴奈拿出烟给警察,他们接过烟,吴奈给他们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烟。
警察的语气有点儿缓和说,“你和道子真的没干过这种事儿。”
吴奈说,“我敢跟你这么说吧,我和道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都是好人,从没有干过这种违法的事儿。当然犯错误是有的,谁敢拿毒品这种事儿开玩笑啊。过去老话讲,吃喝嫖赌不能抽,坑蒙拐骗不能偷,这是古训。”
警察看了吴奈一眼说,“你还知道的挺多啊。”
吴奈说,“这都是听我们院里一个老头说的,他过去在八大胡同混过,知道的事可多了。”
“你去把道子叫出来,我们问问他。”一个警察说。
吴奈说,“道子不在家,他在摊上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家啊。”一个警察说。
“我们一起开了一个摊做小本服装生意,我当然知道了。”吴奈笑着说。
“那好,你带我们到摊上看看去。”一个警察说。
吴奈只得带着警察一起到了摊上。道子见到警察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一脸迷惑地看着警察。吴奈跟道子把事情一说。道子就说,“根本没有的事儿,我们都是奔着正道上走的人,怎么会干那种事儿。八十年代初,我确实叫安荣带过服装,后来就断了来往,这都是哪年的事儿啊。安荣是不是满嘴乱喷啊。”
警察上下打量着道子,回头又看了看吴奈。
道子马上说,“警察哥哥,你看我们像吸毒的吗,我们身体这么奘,满面红光的。”
吴奈也接着说,“警察哥哥啊,你们还是不信,咱们就交个朋友,现在就到餐厅去,四人撅两瓶二祸头,时间一长你们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警察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觉得没意思了,就说,“最近北京毒品很猖獗,好多线索总得去模清才行,你们不贩毒吸毒最好了。行了,今天耽误你们时间了。”
吴奈说,“没事儿,你们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就说一声。”
道子也说,“警察哥哥,你们看这样的裙子,是今年最流行的了,每人拿一件,给你们的女朋友穿去,就算交个朋友啊。你们如果不要的话,下次有什么事我们可不帮忙了。再说我们这个摊位也需要警察的保护啊。”
警察笑着说,“就你们这个摊位还需要警察保护啊,别这气我了。”说着就看着那件漂亮的裙子。
吴奈也跟着说,“就这件裙子,女孩子一看准特喜欢,不喜欢我是孙子。”
一个警察说,“这样吧,我们不能白要你们的,便宜点儿,我们每人要一件。”
吴奈说,“好吧,就便宜卖给你们,别叫你们犯错误。”道子早收了钱,把裙子包好了。吴奈还把大哥大号码给了警察后又说,“有什么事儿,常联系啊。”
警察走了后。吴奈跟道子说,“安荣怎么会干这种事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胆子真大啊。”
道子说,“是不是跟钱叉子有关啊。我早就看钱叉子那小了不地道,有点儿破钱就找不着北了。”
吴奈说,“安荣没进过局子啊,准是吓傻了乱咬人,把咱们也咬出来了。”
道子说,“刚才我想说安荣是被逼供,又怕警察听了不高兴,真想不到安荣会走到这一步。”
吴奈叹息一声。这时吴奈接了一电话,说是蛐蛐协会的人要来拿蛐蛐。吴奈跟道子说了一声就回家去了。
回家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拿蛐蛐。吴奈把最好的蛐蛐都拿出来叫他们看。他们一看蛐蛐品相果然不错,就全部收下来。吴奈报了每条蛐蛐的价钱,他们也不还价,只要玩的高兴,价钱不是问题,明年还想到吴奈这里来拿蛐蛐。吴奈很想去现场看一看比赛,问他们可不可以到现场看比赛,顺便看一看自己的蛐蛐战绩如何。他们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吴奈一到比赛现场,就看到墙上挂着横幅,几张大桌子摆在屋子中间,上面全是蛐蛐罐儿,各种蛐蛐用具,一眼扫过人群,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说说笑笑,全然没有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有人给吴奈介绍陌生的人。吴奈一一跟他们握手问好,就聊起蛐蛐的话题,就好比第一次谈情说爱一样兴奋。有人给吴奈送上明信片,一看是某公司的老板。另一个人说话喷着唾沫星子,不停地说起玩蛐蛐的事儿。此人年年开着车,带着几个人到山东收蛐蛐,还说明年带吴奈一起到山东去。吴奈不好意思跟他一起去,因为吴奈没有车,感觉在这种人面前低气不足,只是手里玩弄着大哥大,装着自己活得不错的样子,打着马乎眼把话题差开,转身到别处去跟人聊天了。吴奈想,总有一天他要开着自己的车,在他们面前显摆一下。
吴奈又跟一个老玩家聊了会儿。那是个从小就玩蛐蛐的人,一辈子就没有别的爱好。每年八月到十一月份,是老人最快乐的日子,老人把这种快乐玩到了极限,家里头摆满了蛐蛐罐儿,每晚不睡在蛐蛐的叫声中,就睡不好觉,还说那是最好的催眠曲。老人一脸快乐的表情,还说有时间叫吴奈到他家里去。吴奈答应着。
比赛开始了,所有的人好像一下子都不呼吸了,屏气静观。有人还捂住嘴,生怕呼吸对蛐蛐有影响。工作人员把双方公养的蛐蛐放进斗盆,提起档板。好蛐蛐不用打草,自己就斗起来,你来我往,杀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直到一场斗完,人们才长出一口气,就好比接了一个长吻后喘息一下。
吴奈小心地在人缝隙中间探头观看,生怕哪点做的不好打扰人家。就这样一场一场观看下去,自己的蛐蛐战绩还不错,胜败都有。
比赛完了,主持人发言,开始发放奖杯。各队人马排在一起,笑容可掬,一派快乐的样子。领奖人举杯呼叫着,下面人掌声四起,胜利者和败北者玩的都快活。
吴奈假装也高兴,跟着一起傻笑。各路人马商量着到哪里吃饭。吴奈不想去,觉得他们的快乐与自己无关。可是蛐蛐协会的人非拉着吴奈一起去,吴奈只得顺从,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人生积极跑动才有机会,说不定什么机会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