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张市长刚刚离开陈书记的办公室,陈书记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喂,是刘总啊,好,好我这就过去。在哪里呢?对,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陈书记边听电话,边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接完电话,陈书记骂了声:“狗日的,还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哼!,看老子以后怎么来收拾你。”
他骂的不是别人,他还在为刚才张市长说的那些话生气。在他看来,这个张市长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将成为他仕途上最大的拦路虎。这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镇长一直干到副市长,在市长这个位置上一坐就长达8年了,组织上也曾考虑过要动一动他,把他平级挪动一下。给他换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去,还是做市长。可是他本人死活没答应。觉得平级挪动,对自己没有多大的好处,反而还是一个坏事,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圈子,说让我走就走了,那不十分可惜了吗?况且,他倒要看看新来的这个陈书记究竟有些什么本事。换届时,他也亲自去找过省委有关领导,但是由于平时没烧香,临时抱佛脚,领导嘴上满口答应,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他一点儿也没底儿。待组织部通知发下来了,自己还是原封不动。这正应验了老百姓中口中流传出的那句话:不跑不送,原地不动。
当然,张市长这么多年在通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坊间对他各种传闻各种说法都有。有通州流氓市长的说法,也有青花郎的绰号,因为他有两个爱好,女人和青花郎。
在台上,冠冕堂皇,一身正气,形象光辉。在台下,生活堕落,贪污腐化,一败涂地。这就是老百姓心中的张市长。
当面夸人的人,背后最爱骂人。陈书记再次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粗话,就下楼赴宴去了。
飞机在通州机场稳稳地降落。周云贵这才从机舱广播中回过神来。陈小梅从一上飞机,就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着了。
周云贵坐上公司驾驶员小李的车就直奔公司办公室。一路上,驾驶员小李很神秘地说:“好像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周总你知道不?”
周云贵毕竟老练,没有正面回答驾驶员的问话,问了句:“这段时间通州的天气怎么样?”
“天气好啊”小李回答道。
“刘总在公司吗?”周云贵问
“好像在公司,不过这几天他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小李说
“都有哪些人来过公司?”周云贵随便问问。
“哦,刘总让我从机场接了个姓林的老总,说是来考察什么的。不会是项目上的事情嘛?你还不知道吗?”小李很吃惊的样子。
“知道啊,我会不知道吗。”周云贵随便回答到。
其实,他知道什么呢。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要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暴露股东之间的任何有碍团结的东西。现在这些80、90后,个个都是人精,没有多少人把心思全放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却用绝大多数时间来琢磨老板之间的关系。
未等车子停稳,周云贵就径直走向刘军的办公室。办公室空空荡荡,刘军没在办公室等他。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周云贵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翻了翻来电显示和拨出去号码的时间,仔细思考起刘军在办公室呆了多长时间,都给哪些人拨了电话。分析着他都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话。
周云贵试着拨打刘军的电话,拨了几次,电话都处于已关机状态。他又从手提包里找出一个笔记本,找到了另一个很隐秘的联络号码,反复拨了几次,电话是通的,但始终无人接听。刘军肯定被抓了。周云贵心头一紧,额头上冒出了几颗冷汗。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决定开始收拾这盘残局。他小心地察看了自己的办公室和桌上的电话,没有什么异常。又弯腰在大班台桌子下面仔细看了看,用嘴巴吹了几口气,想找到有没有安装什么监听器什么的,或者说,看看这之前,有没有人来搜查过自己的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了翻,没有被撕的痕迹。周云贵又看了看窗台,没有任何痕迹。这才打开自己的台式电脑。
周云贵是个很心细的男人,平时又爱看个悬疑呀、侦查呀什么的电视剧。他把《潜伏》和《悬崖》反复看了三遍。对里面的侦查和反侦察熟记于心。
此地不宜久留。周云贵这样想着。
而且,周云贵想:陈小梅是公司财务总监,很多事情她也是略知一二的,万一把她抓进去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李,去把陈小梅叫过来。”周云贵对小李说。
“好的”小李应道。
陈小梅很快从二楼来到周云贵的办公室。
“小梅,马上把公司这几年的账本拿来,跟我走。”周云贵吩咐道。
“怎么了?周总”陈小梅吃惊地问道。
“快去拿东西,上车再跟你说哈”周云贵催促道。
陈小梅很听周云贵的话,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最近几年的公司账本和笔记本电脑,以及平时保存资料的十几个U盘,很快就跑到了公司楼下。小梅正要向周总的车子走过去,却听到周云贵在路旁一辆出租车上喊她。陈小梅迅速跑过去,上了出租车。出租车一溜烟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周云贵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在他们的飞机即将抵达通州机场的时候,省纪委的同志就已蹲守在刘军家的小区门口,大约在2:45分钟的时候将他抓获。关在什么地方,大家不得而知。
周云贵在刘董事长的办公室,没有看到任何挪动过,或者翻弄过的痕迹。他判断,公司的办公室,纪委还没有来得及顾忌。毕竟,大家都还不知道陈书记究竟是因为什么犯了事。提高点儿警惕,是完全有必要的。
周云贵和陈小梅中途换了三次出租车,跟最后一辆出租车谈妥价钱,跑到了辖区外离通州市区约300多公里外的一个宾馆,路上叫了个当地的朋友提前用他们的身份证去开了两个房间,并把房卡留在了总台。他们决定要在这里躲一段时间了。
王处长自从上了飞机,脑子里一刻也没有消停过。他一直在思考:陈书记究竟是因为什么犯了事儿?自己作为建委的部门领导,全市那么多的项目都没有逃月兑过自己的那支笔,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理不出个头绪来。不过,王处长有一点儿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虽然大大小小的项目形式上都是他和建委的主要领导签字实施,但几乎所有的项目陈书记都直接或者间接做过指示。会不会是在这上面被别人做了什么文章?况且,自从陈书记来通州上任后,张市长那里就一直对几个部门的头儿犯心肌梗塞,显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顺畅了。
先前王处长不想那些事儿,心中倒还有些坦然。可这一往深处想,就吓得不得了。虽然,事情还没有落实到他那里来,但他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画面:那就是戴上手铐后的王处长模样。
王处长也迅速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的,门没有锁,这让王处长全身汗毛一瞬间全部竖起来了。
“处长,你过来一下”隔壁办公室一个女女圭女圭探出个头来,小声跟处长招了个手。
王处长很快闪进了隔壁办公室。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纪委工作组的同志如神兵天将出现在王处长办公室的门口。自从他一步跨进建委那个大院,工作组的人就在对面马路上给里面的人打了电话。就是说,王处长从进入纪委工作组的视线范围后,自己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只等着别人来捉了。
纪委工作组在市委大院内,带走了多少人,大家没有细数过。不过,那断时间,整个市委大院里面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躲在外地一个月有余的周云贵和陈小梅,已经换了七八个地方住了。他们每变换一个地方,总要一前一后,分开大约十来分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尾随或者跟踪。那日子过的呀,跟他看《潜伏》里的于则成已差不了多少了。倒是陈小梅心有点静不下来了,成天吵嚷着要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两个都扔掉了各自的手机,与外界干脆一点儿也不联系了。因为,他们知道,不管纪委或者检察院对公司董事长怎么审讯,刘总所说的一切,都必须得找到财务证据和具体经办人周云贵的陈堂佐证。否则,证据就会不足。抓不到周云贵和陈小梅,既对他们两个有利,也对刘总有利。对于陈书记嘛,那得看他自己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屎尿没有揩干净了。
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个时候,所有跟陈书记沾过边儿的人,大概都会是这个想法吧。
此时的周云贵,思想上更加冷静了。他一个人在心中暗暗地分析:陈书记是上一任省委书记的红人,按理说上面有人好做官,不应该有多大的问题。只是面临换届,老书记恐怕也要退下来喝沱茶了。这大树一倒,估计也就无处乘凉了。他这次阴沟翻船,很明显是派系斗争,窝里斗。有人想要利用他跟建筑企业和房地产企业打得火热这一点儿上做文章,把他赶下台,书记的位置腾挪出来而已。这样的事情,上几届不也发生过的吗?还记得很多年前通州那个杨文云市长,刚一上任就在大会上振振有词,要整顿机关工作作风,改变工作方法。清理财政窟窿,欲拿市上一家大型民营企业开刀,说他们企业拖欠财政几千万元,限定该企业在半年内将向财政借的钱给还回去。他说得唾沫横飞的。结果当天中午,会议一散,与会人员就围着新上任的市长你一杯我一杯的灌。喝得杨市长醉醺醺地。酒足饭饱过后,市长刚一下楼,就在楼下碰见一个熟人。
“杨市长,你好啊,喝酒了吗?哎呀,怎么中午喝这么多呀?走,走,兄弟我请你去茶楼休息休息吧”那人说。
“好嘛,休息去!”。杨市长摇摇晃晃地跟着上了楼。他身边的秘书和其他人员也就都知趣地离开了。
那人扶着杨市长,径直走向了碧云路的阳光茶楼,对服务员说:“给我们开一个包间,午休。”,他把杨市长扶进包间后,给他叫了个按摩小姐进去,自己立马就溜走了。按摩小姐进去后,刚把杨市长的上衣月兑掉,正准备解开他的皮带时,包间的门就被派出所的干警一脚踢开,警察喊道:“里面的人,不许动!我们是派出所的,在执行公务,请跟我们走一趟!”
派出所干警迅速把正光着上身的杨市长和仅穿了件粉红内衣的按摩小姐一起拉出了包间,推上了警车,然后打开警灯,一路呼啸着直奔派出所而去。市电视台的一名摄影记者和晚报的一名文字记者也早就蹲守在茶楼大厅内,抓拍到十几张珍贵的镜头,并打车一直追到派出所门口。当天晚上,市电视台就播出了通州市杨市长涉嫌黄色按摩的新闻报道。晚报第二天也在头版头条刊登了通州市新上任的杨市长月兑光上衣、皮带耷拉着,跟按摩小姐站在包间门口的画面,并配发了一篇很短的记者评论:通州不需要这样的市长!
消息一出,省纪委当天就表态,严厉批评了杨市长生活腐化、自甘堕落、违反党纪、影响恶劣,免去了其市长职务,继续接受纪委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