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成殇 第九章

作者 : 唐沐薇薇

赵奕然把离殇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去才离开,离殇有些无力地打开门,她发现拿钥匙的手微微颤抖。

“回来了!”馒头热情的从客厅跑过来,可看到离殇毫无血色的脸时,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馒头,你知道吧……”离殇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

馒头没有说话,只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馒头,你是知道他结婚了,对不对?他在美国,你也在美国,而且他和Jim还都认识,姜以若又那么有名,你怎么可以还让我们在一起!你是觉得八年前我受的伤不够吗!还是我觉得我可以再一次给别人当小三!”离殇突然歇斯底里的朝馒头喊道。

馒头把脸别向一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闪烁的眼神显示了她的不安。

“干妈,其实……”韩鹤声和Jim闻声而来,他刚想说话就被馒头制止了:“鹤声,和Jim老爸回卧室。”

她看着韩鹤声和Jim消失在视线内,才扭头对离殇说道:“小殇,我们明天会搬出去住。”

离殇没有说话,她看着馒头淡然的反应,心里突然就后悔了,和馒头相交二十年了,自己从来没有舍得这样对她大吼大叫过,可如今为了钟离生,她竟对馒头生气了。

离殇和馒头从七岁的时候就是死党,两人的交情也是因为一个馒头,馒头和父亲闹别扭,跑到街上,那个时候叫做离家出走,可也只是在离家不远的公园周围徘徊。馒头肚子饿的咕咕叫,离殇就像是救星一般的出现,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包子给了馒头,可馒头却大声的同离殇讲:“谢谢你给的带馅的馒头!”

离殇不住的黑线,带馅的馒头……

所以,馒头这个外号就一直被离殇叫到现在。

馒头的父亲是开武馆的,离殇经常跑去找馒头,看到馒头的父亲在给学员讲古时候武侠的故事,离殇和馒头很是激动的也要拜把子,在小小的她们看来,拜把子就是对友情最高的承诺。

两个人学着武侠故事里的情节,跪在院子的土地上,还挑选了一个夜黑月圆的日子,她们俩举起右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苏离殇。”“我韩如卿。”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们二人今日结为兄弟,哦!不,是姐妹。”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完后还“豪气”的喝掉一大碗满满的水。

有时候,能陪伴你的人,就是会在不经意间以你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一直到离殇遇见钟离生,馒头遇见关豪之前,两个人的生活都是以对方为重心。

离殇第一次对馒头说:“他叫钟离生,离字和我的是一样诶,他真的长得好帅,眉目如画。”

馒头第一次对离殇说:“他叫关豪,虽然是个小混混,但他居然打得过我,而且他抽烟的姿势好有范儿。”

两人都是第一次对男生有了不一样的评价。

多少年的分分合合,两人都已经遍体鳞伤,可还好,彼此还在身边。

“走吧,都走了好啦!”离殇颤抖的咬着下嘴唇,精致的容妆变得有些狰狞。

“你照顾好自己。”馒头说完后就转身上了楼,离殇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她没有听到,此时的馒头也正伏在楼梯上哭泣。

钟离生打了很多个电话,可离殇统统没有接,钟离生懊恼的将手机扔到沙发的另一边,胡乱的套上外套正准备出门就被姜以若拦住了。

“你不能去找她。”

“让开!”钟离生的声音有些发狠,他是急了,他害怕离殇一个人胡思乱想,再一次将误会搞大。

“你一会儿和我爸爸的会议呢?”姜以若挑眉问道。

“改期!”钟离生不假思索的说。

“我不会让爸爸改期,你今晚最好不要去。”姜以若说着却给钟离生让出了一条路:“你走出门的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会对苏离殇做出什么。”

钟离生的眼神变得凌厉像刀片一样划在姜以若的脸上:“她要是有半点不测,别说你姜以若,姜大为我都会叫他陪葬!”

姜以若被他的气势镇到,生生的往后退了几步。

钟离生甩下外套转身进了卧室。

离殇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樱桃树的花朵纷纷被吹落,花雨一般。离殇回到了十八岁,拉着馒头,跑向钟离生。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馒头的力量还是那么大。

可突然,花雨变成了暴雨,樱桃树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馒头也不在了,钟离生也不在了,只留下离殇一个人站在暴雨里无所适从。

馒头离开的很早,甚至都没有让韩鹤声同离殇打个招呼。离殇起来后只看桌子上放着一碗红豆粥,全麦面包,鸡蛋。

离殇用手碰碰粥,还是温的。

一张白色的纸条压在粥下,馒头的字很大气,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女生的字,更像是出自一个经历了沧桑的老者之手。

“大姨妈来了吧,记得喝粥,吃药。”

离殇每一次来大姨妈都会很痛,以前没有过,可能是在最初落魄的时候,每天太辛苦落下的病根吧。

眼睛又一次变得朦胧,就算昨天自己说了不好的话,但长时间的习惯让馒头还是做了离殇每次来大姨妈必喝的红豆粥。

慢慢的坐下,一口一口吃着早饭,心里哽咽着,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上面,下不去也上不来,用力的咽下面包,却像是咽下满心的难过。

昨天这个时候,还是一大家子的人,有话不多的Jim,还有韩鹤声那个小捣蛋鬼,

依旧去了公司。丽莎早早的就在门口守着,望眼欲穿的看着前面,看到离殇的车时,两眼更是要冒光了。

丽莎小跑着过去接离殇,离殇下车后,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儿?”

“老大,你可算来了,等死我啦。”丽莎哭丧着一张脸说道。

“怎么了?”离殇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被丽莎脸上的表情逗笑了。

“赵总回来了。”

“嗯,我知道啊,怎么了?”

“他推翻了之前我们的方案。”丽莎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真的要哭出来一样。

离殇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冷静了下来,赵奕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否定这方案,因为这方案当初也有他的一份汗水。

离殇赏了丽莎一个爆栗子,看着可怜巴巴的丽莎捂着脑袋,不禁心情变好了些:“放心,我去搞定,别装哭了,又不是第一次方案被pass。”

丽莎也呵呵呵的笑笑,跟在离殇后面大摇大摆的进了公司。

离殇轻轻地叩了叩赵奕然办公室的门。

“进。”赵奕然的声音还是很有精神的,离殇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那个方案是……”离殇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在赵奕然办公室,钟离生也静静的站在一边。

刚看见离殇进来,钟离生就大步跨上去抓住了离殇的胳膊:“小殇,我必须和你解释下。”

“等等。”离殇面无表情的甩开钟离生的手,她的目光越过钟离生看向赵奕然,继续说道:“那个方案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赵奕然也吃了一惊,他也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离殇还能这么冷静,不过他马上就笑了,这才是无敌的苏离殇。

“没有,这个方案我也是一直再跟进的,只是这次去了美国后,拉到的赞助不少,所以想增加这上面的一些条件,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才来就知道消息了。”

“还说呢,丽莎以为你要把方案pass掉,吓得在门口等我。”离殇也笑盈盈的接着赵奕然的话说道。

然后她突然转头,直视钟离生:“钟总还有什么事情?”

钟离生已经顾不上去计较称呼,他的声音有些焦急,说道:“我和姜以若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利益关系,你听我解释。”

“哪一对夫妻之间能没有利益关系,就说之前我们差点成为夫妻时,不还是利益的驱使吗。”离殇慢吞吞的接了下去。

“小殇,你别这样,你母亲……”

“闭嘴!”离殇突然压低声音怒吼道:“钟离生,有些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听了,而且你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去听你和姜以若之间的事情呢!我们两个之间,最正确的事情可能就是这八年的分离。”

钟离生伸向离殇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最正确的是分离。

钟离生不禁在心底自嘲,这是在做什么,再一次的把自己丢向这个叫苏离殇的漩涡吗?他站直了身子,低眸看着满脸怒气的离殇,声音也变得没有温度:“小殇,你不想听解释我便不说了,我说过不逼你。”

离殇一怔。

眼前的钟离生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宠她的钟离生了,现在的钟离生,经历了八年自己不知道的生活,变得冷漠,变得成熟。可自己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还恍惚间以为这八年不曾分离,以为那件事和他的婚姻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小矛盾。

离殇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可以触碰到赵奕然,此时的心里空荡荡,好像一直以来的期望落空,竟是这样的感觉。

可离殇不知道,这个动作直戳住了钟离生的心脏,他面色阴沉的推门大步离开。

钟离生离开后,离殇突然就弯起身子背对着赵奕然。

赵奕然赶紧扶住离殇,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离殇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手紧紧地抓着肚子上的衣服:“快……我桌子上有止痛片,帮我拿一下。”

赵奕然赶紧放开离殇朝离殇的办公室跑去,因为跑得太急出来的时候和艾达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赵奕然扶起她来都顾不上说抱歉就径直跑走了,艾达看着赵奕然严肃的表情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自认倒霉的揉揉摔在地上的。

赵奕然拿着止痛片进来后只看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离殇,赵奕然抱起离殇,可她轻的有些过分的身体把赵奕然惊了一下,以前只知道她很瘦,可居然这么轻。

离殇的眉头还微微的皱着,像是昏倒都还是很疼。

赵奕然朝外面大喊道:“艾达!打120!”

“产后后遗症?”赵奕然惊讶的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

“嗯。”医生点点头:“对啊,她这有好几年了,应该每一次来月经都很疼,可这次应该是压力太大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之前的那次手术并不顺利,而且之前应该是早产的吧?”

“啊?你问我?”赵奕然不解的指指自己。

“不问你问我啊!这可是你老婆,孩子是不是早产也不知道啦。”医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赵奕然不自在的舌忝舌忝嘴唇:“她不是我老婆,可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不知道她生过孩子。会不会弄错呢?”

“不可能,我看了多少年的病,这能看不出对。”医生不爽赵奕然对自己医术的质疑,抬手让下一位患者进来。

赵奕然失魂落魄的走出了

小时候离殇总是喜欢赖床,吴敏每一次都很严厉的说小姑娘不能这么懒,可每一次吴敏刚训完苏成义就站在吴敏身后用嘴型同离殇讲:爸爸就喜欢。

所以每一次离殇都是憋着笑听完吴敏的教训。

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吴敏回娘家,离殇就会睡到自然醒,苏成义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叫离殇,苏成义每一次都是拿一个大苹果洗干净后在离殇热乎乎的脸上碰一下,离殇每一次都吓一跳,可知道是苏成义逗她后就会整个人趴在苏成义身上玩“骑大马”。

多少年过去了,离殇依然记得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情。

缓缓地睁开眼睛是一片刺眼的白,离殇想伸手揉揉眼却发现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被人紧紧地抓住,离殇无奈,小月复还有微微的疼痛。

“醒了?”赵奕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离殇的声音如蚊呐一般,她抬手示意赵奕然自己要坐起来。

赵奕然赶紧把一个枕头放到离殇背后,然后慢慢地把她扶起来。

“吓到你了吧。”离殇扯起一个惨白的微笑。

“还好,你一直都挺能吓我的。”赵奕然起身给离殇倒了一杯温水:“小殇,你之前……怀过孕吗?”

“啊!”离殇被赵奕然问的好笑,摇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像是怀过孕的人吗?你不知道了,我每一次来大姨妈都会很肚疼,女人嘛,很麻烦,你是不懂的啦。”

“嗯。”赵奕然也不再追问,只是点点头。

看着边笑边说的离殇,赵奕然心里一紧,明明因为钟离生伤透了心,可依旧还要在自己面前微笑,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身体和心灵都早已遍体鳞伤。

赵奕然突然伸手将离殇抱住,想起上午抱她时的感觉,更加心疼的加重了这个拥抱,离殇微微一愣也回抱住了赵奕然:“奕然,我很好。”

一直很好,哪怕当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昏倒在那棵樱桃树下,还是想说,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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