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朦的看着门口,脑中还有些混沌。我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是珺儿一脸怒气的看着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怒火从何而来,带着有些倦意的朝珺儿一笑:“怎么了?”刚想要起身,忽然觉得身上一重,低头,我就失笑了。
原是紫珲趴在了我身上。“紫珲,醒醒。”推了推身上的人,似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环着我的腰,哭笑不得的将他的手臂提起来,小心放在一边。
好不容易月兑身,这才下了榻换上衣服。珺儿这才上前,扯了扯陆璟桁的衣角。
“义父,夏临渊和辕大哥有事找你。”对于夏临渊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嫌恶感,珺儿一直就这么指名道姓的叫。近来反倒是和辕訾挺合得来,何时变化的连陆璟桁都没注意到。不过陆璟桁打从心眼里也很喜欢那小子。
“好,我们下去吧。”弯下腰抱起珺儿,开始觉得吃力了。看来小孩子确实长得快啊,小手也变得有点肉肉的了。“珺儿,过一会儿我们再出去给你买点衣服,似乎衣服短了点呢。”
珺儿扭头看了他一眼,甜甜一笑:“嗯,似乎好久没和义父一起出去了。”
结果一早上,夏辕二人叫上陆璟桁只是为了追究那个秦笙的踪迹。
想了想,陆璟桁对两个人说道:“反正都要出去,干脆两件事一起办吧。我们先去‘荣锦祥’给珺儿看几套衣裳,然后去城北郊外看看。”
昨夜一整晚,墨紫珲都在外奔波,陆璟桁并不打算叫醒他了。
几个人到了荣锦轩后,掌柜的见他们都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便认定是贵客,带着谄媚的笑容迎上来,仔细一看陆璟桁的脸,便被震慑住了。
那种谪仙般不食烟火之美让人望之生畏,那双眼淡淡一瞟就渀佛可以直视他人心底最深处。将那些卑劣污秽的念头都无所遁形般驱散,站在他跟前都让掌柜自己怀着自惭形秽之感。态度不由得也恭敬起来了。“不知几位客官要看些什么衣服?我们这里刚到了匹从杭州进的上乘织锦绸缎。很是衬合肌肤的,不少公子小姐都往我们这儿订……”谨慎的低着头,掌柜的双眼往上一撇,用眼睫上的余光小心打量着其他几人,至于那位客人——那是多看几眼都是亵渎的,那种由心底发出的恭敬连自己都莫名为何。
陆璟桁眉宇稍展,“嗯,那么给这位小少爷量一下尺寸。”说着将珺儿放下,柔声道:“珺儿,乖。自己挑,喜欢哪件就买。”
“嗯。”乖乖点头,由几个伙计领着给裁缝量尺寸去了。
他支开了掌柜,扭头对夏辕二人说道:“等会儿珺儿订好了衣裳,你们先带着他回客栈。”
两人听完急了,道:“陆先生,不是说去北郊么?”
陆璟桁淡淡的眉宇不带感情的扫了他们俩一眼。“我说的是我一个人去北郊。你们,别跟来了。阴阳这种事,阳道的人插手太多阴间的事只会损自己命数,反之阴间的人太过于干涉阳道自然也会因此为轮回所困。听我一劝,快些抽身。如今她已将遗愿托嘱于我自然是明了我比你俩更适合做这件事。”他片刻失神,若有所思。又道:
“你俩若是真想要结善缘,就沿着回来时那条有家破落的私塾的青石巷子回客栈,那么日后必能结善果。这也算是她为了你们俩如此煞费苦心帮她的一点回报。”他笑得高深莫测,自袖口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柜上,“全款都在这里,明日下午将衣服送到蘅芜客栈。”
“我傍晚会回去,珺儿先拜托二位了。”微一颔首,陆璟桁与两人擦身,独身走出了店外。夏辕二人都很意外,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陆璟桁丢下他奉至如珍宝的珺儿自己一个人出去。
白衣翩然而又显绝决,一晃眼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陆璟桁披上手中的灰衣袍,将整张脸盖了起来……
待珺儿出来,有模有样的指着一匹匹布料,又挑了几天成品的衣裳,四下看了看,不见陆璟桁的身影似乎也不惊讶,问还有些木讷的两人:“义父去北郊了,一个人?”
两人老实的点点头。珺儿似乎想到什么,自顾自叹了口气,垂下头。“嗯,那么你们就带我回客栈吧,他说了自己会什么时辰回来么?”伸手,辕訾将他抱了起来。“嗯,陆先生是这么说的,他让我告诉你他傍晚就会回来。”
珺儿淡淡一笑,“那么回去吧。辕大哥,刚刚拐角那儿有家甜点铺子,去买点零嘴晚上吃。”辕訾莞尔一笑,应了声:“好。”
夏临渊建议道:“还有那顺道去买些咸的小食配才不会腻吧?”
仨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夏辕两人还记挂着陆璟桁适才说的话,于是便故意绕着青石小巷走,珺儿一口口的吃着糖葫芦,看到他们这样故意而为也不吭声。
青石巷有些隐僻,光线被一旁的高墙挡着,在正午有些阴凉。在高墙上,灰败的角落长着鸀苔,他们时而经过的地方还留着孩童们不成形的斑驳涂鸦。
没几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对骂声。在安详的小巷很是突兀,隐约听上去其实是三个人的声音,不过第三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小孩断断续续的呓语,他们听不清于是便走进深巷探看那争吵的源头。
近些了,辕訾和夏临渊才反应过来。
原那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和一个带着孩子的衣衫褴褛的佝偻妇在脸红脖粗讨价还价,那佝偻妇人浑身泥垢,身上几乎衣不蔽体,那被她牵着的孩子也是同样的褴褛。
两人看了皆有些不忍,凑近了些才听明白那两个衣着相差甚多的妇人是在争论旁边那个孩子的价钱,看这情形恐怕是那妇人想要卖了孩子,而那另一个妇人想必就是大户人家来采买丫鬟小厮的嬷嬷。可是看样子那采买下人的嬷嬷觉得这孩子看上去有些傻,不是很想买于是想要和贫妇商量着降价钱,于是便争执起来了。
珺儿一看那孩子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那一身的狼狈突然让珺儿想起了那没遇见陆璟桁之前无依无靠的自己,那时候的记忆就像是伴随一生的烙印,他也很清楚若是自己没有遇到那陆璟桁的话将会如何,他甚至不敢往下想,仅仅是回想,心中也不由为之颤栗……
夏临渊一路来琢磨着陆璟桁的话始终难得结论,这下终于拨开云雾了。
那被卖的孩子看上去也是个男娃,歪着脑袋看着两个汹汹的妇人的谈话,似乎与自己无关,傻兮兮着咬着脏污的手指,嘴角涎着口水还在傻笑着。
那个卖人的妇人叉着腰说道:“我这孩子是傻,可是出生就没生过病,这身体硬朗着呢,舀回家挑水劈柴什么粗活干不了啊!凭什么就要减一吊钱啊!”
那买人的老嬷也不甘示弱,回嘴道:“这么个痴痴傻傻的娃,等会儿买回去要是笨手笨脚不小心惹主子生气了算谁啊?我们来这主要是采买机灵的娃子来照顾些小主子。你儿子傻乎乎的,我这也算是顺带做好事才买了他的,要不我不要就没人要了!”
两个女人势做再次的争论时,两大一小来插足说了句话:“这孩子是先天的痴儿么?”珺儿开口就是一句,冷冷砸向两个女人之间。
那卖孩子的妇人见三个人都衣着华贵,尤其是珺儿说话的架势,错以为是两个随从带着小少爷在逛街市。于是便用热情的语调将那个孩子舀了过来,那模样就像是长安大街上时常走动兜售小玩意儿的摊贩子一样。
三个人的衣着一看就更甚于那采买下人的老嬷,见那妇人带着孩子拢了上来。夏临渊干脆利落的开口:“就按你出的价钱,两倍!我们买下了。喏,这是银子。”伸手从腰间掏出几两碎银,就顺势递给了那妇人。
谁知那妇人急不可耐的就夺了过去,攥着银子就将孩子扔在原地,转身离去的速度让其他人都叹为观止,不过眨几下眼的瞬间那佝偻的身躯就融进了巷子深处……
那个被丢下的孩子仍旧咬着手指头,对周遭的变故全然不知。抬起整张脸上唯一清澈的双眼,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那个原本要采买下人的老嬷看样子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珺儿从辕訾身上下来,与他面对面的互视。可能是出于自身曾有过相同的经历,所以他放柔了语调:“跟我来。”对他伸出手。
那痴儿犹豫了下,怯怯的看了眼珺儿,将手搭了上去。
阿夏:不要小看这个痴儿哦,他可是以后重要的人物哦~~~~~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