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顾晚晴和慕容笙关上了房门,锁上了窗户,躺进了被窝里,慕容笙将刚刚看到的幻像抛到了九霄云外,想着和妻子温存一番,
顾晚晴却不为所动,将他的手抓好,塞进被子里,认真而严肃的吩咐,“睡觉,”
慕容笙的手又不老实的伸了出來,模了模她的脸颊,“你说,我连着做恶梦,又出现幻觉,是不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了,想让我神经衰弱,然后弄死我,”
顾晚晴翻了个身,捂住他的嘴,低声道,“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慕容笙抓住顾晚晴的手,顺势在手腕上亲了一口,翘起嘴角,“我知道,”
顾晚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叹息道,“神神秘秘的,看着很邪门,但是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故弄玄虚,想要掩盖真相,而真相你或许已经知道了,只是沒有证明罢了,”
慕容笙觉得自己应该很困了,但是听完顾晚晴的话之后,反而很有精神,两人谁也不说话,躺着很久,漆黑的房间,他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发呆,
“喂,”顾晚晴的头窝在他的肩膀处,轻轻地道,“你说你有多少仇家呀,”
慕容笙想了很久,缓缓地说,“我一向为人和善,甚少招惹是非,能有什么仇家,”
顾晚晴噗的一声笑了出來,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就你这脾气和嘴,得罪了什么人说不定自己都不清楚,”
慕容笙无奈的看着她,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有你这么说你爷们的吗,”
顾晚晴闭着眼嘀咕,“还有啊,以后出去的时候蒙个面纱,省得沾花惹草,不安于室,”
慕容笙笑了一声,把被子往上一拽,箍在她腰部的手紧了紧,“再不睡天就亮了,”
顾晚晴扒着被子还想逗他几句,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只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慕容笙听着枕边顾晚晴绵密的呼吸声,在柔软的被褥中,渐渐放松了下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熟睡中,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顾晚晴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不知过去了多久,慕容笙忽然睁开眼睛,似乎置身在某个荒原之上,头顶有深蓝色的天空,还有很大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头发,他吃惊的看着长到腰间的墨发,还有身上那身玄衣紫袍,这根本就不是他,莫非,又陷入了梦境,
慕容笙的神志也就是一瞬间的清醒,随后便仿佛融入了那个不属于他的角色,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去,不远的前方,一个身着碧衣的女子背对着他,负手望天,
女子缓缓回过头,竟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她与另外一个他所爱的女子有着同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所爱的女子是不会用冷漠的眼光看着他……
转眼间,晚风残阳,暮色四合,草木萧瑟的孤园中,如水的月光洒落在石凳上正襟危坐的女子身上,她的表情飘渺不可捉模,目光凝视着桌上的棋盘,一动不动,碧色的衣衫上沾染着几片粉红的落花,带着三分淡漠,七分寂寥,静静的沉思,
“你和她很像,”慕容笙确定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來的,却并不是他想要说的话,
女子的目光并沒有离开前面的棋局,甚至连一声都沒有出,他怀着百转千回的情思,苦笑着坐在她的对面,“都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子,”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凑向她,温柔的替她拂开了肩头上的花瓣,女子身子微微一震,骤然抬眸,漆黑的双眸如同泥塑木雕,全无生气,
慕容笙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紧,手指蓦然一松,落花从掌中倾落,掉到地上,化为春泥,
“世人都说落花无情,谁又知道这满园的芳菲最终都将归落大地,化为泥土,”女子淡漠的声音响起,似乎感同身受一般,“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慕容笙面容微动,接道,“花开一世妖娆,能得片刻灿烂繁盛,便不负此生,”
女子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面,云开雾散,她指了指案上的茶盏,道,“请,”
慕容笙自然而然的端起茶盏,淡淡的清茶不比烈酒,却远比世间无数美酒更加醉人,
女子拢在广袖中的白皙小手伸出,捏着一枚黑色棋子,“藏兵百万,天下已定,胜负却未分,”
慕容笙不以为意,淡然道,“棋局千年,行到最后,胜与败似乎已经沒有什么意义了,”
女子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成王败寇,总要分出个胜负,血海深仇,如何不报,”
慕容笙眉头一蹙,微微别过头去,长叹一声,“说到底,你还是不甘,”
女子执着白子的手顿了一顿,傲然一笑,彷如天上的冷月,“不错,我是不甘,我要扬万世基业,叱咤风云,宁鸣而生,不默而死,人生在世,数十载春秋,谁逃得过一死,淡泊名利,退隐避世,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想法,就像我那可恨可怜的妹妹一样……”
“不站在高处,又怎么将世人都踩在脚下,若是无权无势,只有被欺凌宰割,若是能吞吐天地,便是天劫焚身又如何,”她越说越激动,站起身來,张开双臂,“以一己之力掌天下之兴亡,凭一人之念决万人之生杀,这才是我想要的,”
慕容笙本人很赞同女子的话,但是从他嘴里说出來的话却与心中所想的截然相反,“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东西,比野心和权势要珍贵得多,我以前也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你妹妹教会了我,比起权倾天下,还不如得一真心人,生死相扶,不离不弃,”
女子温柔的轻抚棋盘,将棋局抚乱,无声无息的笑了,那一笑,仿佛一朵荼靡之花,即将陨落,她负手望月,眼中骄狂之色尽显,带着不世狷狂,“人生不过弹指一瞬,刹那芳华,我愿纵意一世,哪怕万劫不复……”
慕容笙心底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再转眼后,竟是到了修罗战场之上,他看到她苍白如纸的站在他的身后,张嘴,似乎想要跟他说什么,忽然之间,她直挺挺的向他到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放手一搏,非死则生,不入天庭,即往地狱,我愿足矣,不误此生,”她靠在他的怀里,目光凄然,,真的可以为了一个目标而毫不底线的牺牲所有吗,
她比谁都清楚,报仇,只能让仇恨亘古延续,只是,国仇家恨,她如同弦上之箭,已不得不发,吐着血,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他惨然一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揽着她渐渐冰冷的手臂紧了紧,下定决心做出了一个永世的承诺,“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我再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独自承担……
女子望着他,冰封雪染的眼眸渐渐变得温柔,她艰难的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嘴边绽放出一个冰消雪融的笑容,“下辈子,最好不相识,如此……”
话未说完,她冰冷的手指从他的脸上缓缓滑落,带着苦涩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晚晴,”慕容笙突然叫了一声,从床上弹坐起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然而梦中撕心裂肺的痛让他即便醒來,还是清晰的感受着,心有余悸,
顾晚晴原本就睡得不算踏实,被慕容笙一声吼叫吓醒,就见他拽着她的胳膊來回晃悠,惊骇地道,“慕容笙,你又怎么了,你看着我,”
慕容笙镇定下來,觉得腮帮子上**辣的,身后一抹,有些热,有些肿,眯着眼睛看顾晚晴,
顾晚晴尴尬的看了看他,道,“你刚才跟疯了似的,一直都叫不醒,所以我就……”
打开台灯,顾晚晴从包里拿出了玫瑰膏,给他的脸上抹了抹,“又做噩梦了,”
慕容笙点点头,揉了揉脸,心说也亏顾晚晴一巴掌把他闪醒了,要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你沒事儿吧,到底梦见什么了,”顾晚晴的睡意全消,坐了起來,“我又死了,”
慕容笙点头,伸手揉着微微肿胀的太阳穴,一脸认真的道,“而且还是战死的,上一次是跳炉子,我想应该不是一个人吧,这回这个比较像你,”
顾晚晴撇撇嘴,问道:“老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得像个主意,好歹睡一个安稳觉,”
慕容笙捂着额头,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灌了二斤白酒之后拿着锤子隔着枕头往脑袋上砸,又恶心又疼,头还晕乎乎的,特别的难受,”
顾晚晴曾经经历过一次,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也替他着急,“要不然我催眠你试试,”
“打住,我可不是你实验的白老鼠,”慕容笙重新躺在枕头上,一把将她搂住,“不过我知道,你才不会被人家轻易干掉,我对你有信心,”
顾晚晴顺势倒在他身上,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脸,“闭上眼,睡不着眯瞪着也好,”
慕容笙点点头,他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只是奇怪梦中的感觉并沒有因为梦境的结束而消散,反而越來越重,那份真实的不祥与心痛让他久久不敢入眠……
顾晚晴将台灯关上,也靠着他躺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诶哟”一声,
慕容笙打开台灯,在床上一阵翻找,从被子里掏出了一枚黑色的,远远的石子,他呆愣愣的看着石子,眼中飞快闪过了什么,抬头看着顾晚晴,
顾晚晴见他神情古怪,忍不住碰了碰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刚才还沒有呢,”
慕容笙微微偏过头,把黑色的石子放在灯光下,一脸的困惑,“是棋子,”
顾晚晴好奇的想拿过來看看,露出了手腕子,左手腕上面有几道清晰的红色指痕,像是被谁狠狠地握过,她也奇怪,右手的指痕是慕容笙刚才掐出來的,那左手的……
小心翼翼的下床,顾晚晴掀开床单,确定床底下沒人,又看了看窗户和门,打开了几个柜子,同样沒有人,她抿着嘴唇,用自己的右手掐住左手,指痕却合不上……
慕容笙一皱眉,走过去,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指痕完全符合,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瞥了一眼窗户,突然用力掐了顾晚晴的胳膊一下,问道,“疼吗,”
顾晚晴一脸诧异的看着慕容笙,点了点头,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掐我一下,”慕容笙收回手,把自己的胳膊放到了她的跟前,“快点啊,”
顾晚晴使劲儿掐了他手背一下,疼得他一激灵,回头再看向窗户,瞳孔骤然一缩,
“你看什么呢,”顾晚晴的眼睛也看向窗户,黑乎乎的一片,哪儿看得出什么,
“那里有一个人,”慕容笙指了指窗户,他的话让顾晚晴打了一个寒战,,这里可是二层啊,
慕容笙此刻却冷笑了起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着她道,“我看,不是我疯了,就是真的遇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