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是六月本來阳光炙热夏风火辣渡口边巨大的建筑工地号子声打桩声商人招揽苦力船工的呼喊声苦力嘿呦嘿呦的闷哼声更增加了这种热烈这一切都如一股股浪潮吵闹的工棚里的人耳朵嗡嗡响
但是这一切随着吕世一句:“杀几个不从直到杀到他们同意为止”的轻飘飘的话语以上那些声音仿佛戛然而止就连那炙热的太阳和热风都一下变成寒冬一般彻骨冰寒那从四面撒进來的阳光也突然沒了温度
宜川主簿和师爷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满是冷汗
细看那从新坐回桌子后面拿起一张毛边草纸准备写些什么的这个白袍青年那原本总是温和淡笑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种森然
但这决断在主簿的耳朵里不但沒有对同僚的悲哀反倒有了一种与这青年同仇敌忾之心
脸上感觉到了工棚里气氛突然的改变抬起头停住手中的笔扫视了一眼木雕泥塑一样的众人淡淡的道:“脸是别人给的如果别人给了却将他摔在地上那就只能自己承担以后的一切”然后又无奈的摇摇头小声道:“我本不想多造杀孽但是对这样敲骨吸髓不知足的杀了只能是替天行道那我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
转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监军士队长吩咐道:“麻烦兄弟派几个得力的兄弟就客串一下刺客吧”
那队长沒有一点犹豫的拱手道:“坚决完成任务”
“很好”对于这位监军士习惯性的保证吕世肯定的接受他们有保证完成任务的资本他坚信这个兄弟的信心但想了想还是有点画蛇添足的叮嘱一句:“但是记住只杀主犯胁从无论他们的家小一丝不动”
“我知道军规”对于闯王的叮嘱那位监军士小队长郑重其事的接受
“好”吕世点点头然后想了想提起笔抽出一张普通的麻纸这样的草纸还是根据地出产的由于原材料的问題成色不好只能作为普通的窗户纸或者是孩子们练字之用按照规矩往來书信还是要用外购进來的白纸尤其是这种两县高层之间的公文往來更需要但吕世觉得给那样不识大体的东西写封最后通牒沒必要浪费于是就拿这章毛糙的纸张边写边道:“咱们先礼后兵做最后一次努力我这就写一个最后通牒还麻烦主簿大人再次渡河如何”
那主簿毫不犹豫的上前道:“正该如此如果那些腌臜东西还是执迷不悟那也怨不得人下官愿意再跑一趟”
师爷也站出來道:“自作孽不可活啊这是天道”
吕世对师爷的评论不置可否似乎是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对草棚里所有的人道:“其实我们的老本行就是干这个的也可以说是替天行道正如百姓所言我们是天龙下届但是这段时间似乎我们的爪牙久不露出已经让一些人对我们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错觉我们已经是一条无害的草蛇了其实爪牙还是时不时的露出來一下好好提醒一些人天龙就是天龙即便是他打盹的时候也绝对不是草蛇”
一封最后通牒写完随便的折叠了下就交给了等在桌前的主簿那主簿也不看内容随手就揣在怀里拱拱手直接去了
揣着最后通牒那主簿心中百味杂陈自己毕竟还算朝廷官吏现在不但在为闯贼做事竟然还成了闯贼信使尤其自己的心中竟然还自豪无比这似乎很滑稽站在通往渡口和县城的岔路想想还是拿了那最后通牒直接跑到了县尊赵梓那里汇报
县城由于主簿在工地监工已经有一月未回急匆匆进城之后眼前的一切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看看只是一个多月时间原本在县尊赵梓苦心经营依旧破败的县城似乎重新活过來一般已经换发了新的生机原本街道两边破烂不堪的门市店铺那些店主现在也有了钱翻新粉刷原本那些已经奄奄一息或者已经倒闭的铺户也纷纷开门张家卤肉李家菜馆赵家家什铺子等等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都是客人而原本应该是挤进挤出的当铺却是门可罗雀
满眼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其中也不见路人看到自己的官身服饰便远远的低着头诚惶诚恐的躲到街角或者是墙根底下去遇见几个相熟的都赶紧上前來拱手打着招呼每一个人都带着欢笑与满足再沒了满街的乞丐流民再沒了地痞泼皮在街上巡行的衙役也不再像原先那样如狼似虎变得乖巧清闲时不时的还会被店铺老板喊进去喝茶歇脚
县衙也不再感觉森严竟然在这温暖的阳光里有了一点点人情气息原本看着吓人的一对巨大的石狮子细看上去才发现这两个畜生竟然如此憨态可掬一切似乎都变得温和可爱起來其实这主簿端详了半天不由摇头微笑其实这县衙沒变变的只是心情和感觉
门房老李就坐在门洞的懒凳上懒櫈打横堵住衙门口一只脚放在懒櫈上后背靠在门洞的墙上右手拿着一把破了边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左手端着一个掉了半个嘴的茶壶吹着过堂风不住的点头昏昏欲睡少有的休闲少有的舒坦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却见是自己上官主簿赶紧放下茶壶笑嘻嘻的站起來殷勤施礼“大人回來啦一路可还顺利”
那主簿哈哈一笑道:“辛苦辛苦昨晚沒睡好怎么就在这懒凳上睡了呢这怎么能睡的踏实”
“睡的香着呢只是白天值班却也无事只好睡觉喽呵呵呵您老请坐”边说边用袖子擦拭懒凳
“不了我要见大人有事请示大人可在”往门里大堂上张望了一下却见大堂上空空荡荡的沒有人影
在以往赵梓这时候一定在大堂上办公三班衙役也会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说实在的这位赵梓老爷在这满天下的官吏里绝对算是勤勉肯干的但再是肯干又有什么用处在这满是昏聩的朝廷天下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在在就在二堂上搭了矮几看书您有事我赶紧着给您通报一下去”老李忙不迭的说着赶紧将打横堵在门洞里的懒櫈挪开点头哈腰的对主簿道
“不劳了谢谢”主簿拱拱手便进了大堂自己的县尊对待下属本就不严苛自己又算是这位大人的心月复这二堂上平时倒是直來直去的
穿过大堂的侧门进入后面的一个小院院子四四方方被一圈屋宇圈着又一排回廊环绕有一圈藤蔓正郁郁葱葱的爬满了小院中间一个小小的花坛一棵百年的柳树伸展着枝叶如绿色的遮阳伞将整个院子上四四方方的天空遮盖了留着一些斑斑驳驳的阳光下來在这小花坛的剩余地理栽种着一些当地的花卉正是花开的时节姹紫嫣红的好不灿烂热闹让这一方天地生动起來深吸了一口气有各色的味道直接进入胸月复感觉无限的慰藉妥帖
赵梓也是按照朝廷规矩异地为官但他本人自幼丧母在前年老父也病故在老家也沒了什么亲戚于是就带着老妻和一个儿子住在任上东面的房舍便是他一家的居所西面回廊后又有一个小院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师爷专属这北面便是二堂也可以叫做花厅书房一切从简也不奢靡铺张
现在已经有了无官一身轻的赵梓就躺在二堂的逍遥椅子上手边一个矮几上面堆堆大满的全是书一把茶壶就放在自己翘起的二郎腿弯里手拿着一本杂书看的津津有味敞开的门槛上一左一右作者赵梓的两个书童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打盹身边夫人也不做声打搅自己的老爷兴致低着头带着恬淡幸福的微笑做着针线活计
这位赵梓夫人也是和赵梓一起从穷困潦倒中走过來的这一做了县尊夫人却依旧保持着勤俭谨守这相夫教子的本分家里出來的时候只带着两个自己的子侄作为书童其他下人却是一个不雇主要的还是自己老爷的那点俸禄只能维持着一家五口温饱也沒有多余的闲钱虽然也有底下人的孝敬分红但一來拿着不安心二來这官场规矩还是要到上面打点只是里出外进
不过头些日子好了就在几天前师爷子修先生当着自己老夫妻的面兴奋的报了这个月的渡口收入进项当时让自己这个清贫惯了的乡下婆子吓丢了魂但知道这都是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东西这才心安于是扣除老爷说是投资的将剩下的小心藏好就坐在老爷身边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盘算着该拿出多少给兼着自己孩子私塾先生的子修先生做束脩该给已经长大的两个侄子订上谁家的女圭女圭亲过了定亲聘礼还有该给自己老是烧香的庙观多少香油等等零零碎碎的事情
对于政务赵梓夫人从不插言尤其现在看到原先整日里长吁短叹的丈夫已经有了清闲恬淡更不去看那些故老士绅的脸色也不再违心的欺压小民心中更是安稳
于是在一阵阵清凉的风里老夫妻两个就默契的想着自己的心思祥和的守望着任时间慢慢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