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时候鲜衣怒马,回来时候却是浑身是土狼狈不堪。花蝴蝶杀猪一样的惨叫着回到家里,一头扑进张老员外的怀中嚎啕大哭。
一见乖孙子这般模样,张老员外当时大惊失色,一时间心疼的天昏地暗。
赶紧上下打量乖孙子是不是受伤,等确定自己孙子一点也没什么损伤之后,站直了身子蹬起牛眼,厉声问那些跟随出去的家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让你们好好的保护少爷,就是这个保护法吗?”
不等那些家奴解释,大喊一声,“来人啊,将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拖出去狠狠的打,打完了丢到后院水牢,泡上三天。”
那些本来就鼻青脸肿的家丁闻听,更是亡魂皆冒,不说伤上加伤,就是三天水牢,那就要了自己这些人的小命了,当时一个个死死的抱住老员外大腿,哭号求饶,更有那机灵的赶紧添枝加叶的把吕世和赵大海的事情说了原委,那张员外也没心思细听,当时几脚将那哀嚎的家丁踢翻,大叫着道:“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不是反了天了吗?”
抄起桌上的茶杯奋力一摔,愤然起身,抖着浑身的肥肉气急败坏的喊道:“我管你什么和尚驿丞,来啊,赶紧给我点起乡勇,与我杀了那小子,给我孙子报仇雪恨。”
门外家丁轰然应诺,于是整个张家堡一阵鸡飞狗跳呼喊整队,一片喊杀喊打。
“慢来,慢来,老爷且息怒。”三管家见状,急急忙忙上前阻止暴怒的老爷道,“老爷,且息息怒,且听小的有下情回禀。”
张老员外已将像是一头暴怒的母狮子,挥舞着手臂瞪着血红的眼睛道:“这还有什么下情?且随我去,抓了那腌臜货与我孙儿报仇在说。”
“老爷,老爷,且不可冲动,且听侄儿言说。”大管家跟头把式的也跑了进来,一把抱住张老员外的胳膊,苦苦哀求老爷暂时息怒。
大管家毕竟是张家本族近枝,也是为张家本族兢兢业业这多年,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老员外不得不给个面子。于是呼呼喘着粗气,跳着脚道:“好,你有什么下情,赶紧讲来。”
原来,小少爷狼狈而回,张大管家亲眼见了,也是心惊这是哪个大胆的敢于得罪这张家宝贝?连忙上前询问究竟,只是那小少爷已经只顾哭泣撒娇,哪里还能说的明白?连忙拉住跟随而去的一个鼻青脸肿的家奴问清了前因后果,当下心中也是愤然,这还了得?一个外乡的和尚就敢这样叫嚣,那眼睛里还有没有这地方一霸的张家,此风不可长,当时也是跳脚要杀要打,不过跟在身边的三管家却拉住大管家,在他耳边一阵嘀咕,当时大管家就不再跳脚叫骂了,真要是向三管家说的,那和尚真的来个玉石俱焚,毁坏了风车,人家张老员外却不在乎这田地出产,但张家等在这地方上的田地那就真的没有半点指望了,自己家还指望着这些田地养家糊口呢,这不行,给张家办事是一方面,但牵涉到自己的利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可不能让张老员外来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儿,哪里还管得许多?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见大老爷。一进屋子正看见老爷发雷霆之怒,自己还好,赶的正是时候要不就是一个不可挽回的大错了。
一番前因后果说罢,在大义凛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前提是一切都为了张家老爷着想,然后低眉顺眼的问张老员外道:“老爷是不是再思虑一下?”
那些乡勇头目已经舀着刀枪等在门外,就等着老员外的霹雳雷霆,然后杀出去抓人。
但一阵粗重的喘气声过后,没有那家丁想象中的霹雳雷霆,偷眼看去,张老爷竟然是掳着胡须闭目不语了。
好一阵之后,张老员外竟然一拍椅子扶手大声喝彩起来。“好个和尚小子,好手段,这一会之间就是威逼利诱武力展现各色戏码一起上场,我还真的头次见到如许人物,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管家三管家连忙低头恭维道:“小小伎俩哪里逃得过您老的法眼,不过是一个莽汉罢了。”
张老员外一扬手,止住如潮的马屁,慢慢的开始在地上走动起来,低头不语。
心情平复下来,张老爷自然而然的开始考虑这事情轻重,毕竟人老成精,稍加理顺便想出了吕世的那些花招路数。
先是抓住了独门绝技用以要挟,而然后让你看见他很能打,区区百个乡勇,他也可杀出重围,大不了一走了之,大家一拍两散,更有那个混账的官人赵大海掺和期间,自己还真得多少顾忌一下,最主要的是,自己家有几千亩土地需要灌溉,没有这风车还真就是不行,这正是掐住了自己的命脉。为一时之气,就让自己损失上万石的粮食,自己还真肉疼。
想想别的办法?不是没有,凭借儿子的势力,这小子就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但无论如何,只要缺了这个和尚那风车还真不是自己这些人能摆弄得转的,对于这样的滚刀肉,张老太爷还真的舀他没了半点办法了。
想来想去,不由跺脚道:“好吧,忍一时之气便是个长远考虑,先让他得偿所愿,看秋后我如何消遣你。”
想到此处,张老爷忍下这乖孙子被欺负的怨气,又恢复原来的气度,慢声道:“老二家的,去组织佃户长工开始开挖渠道,就每亩地十文的价格依了他。”张老员外如是说。
然后转身对这哭号不止,非要爷爷给自己报仇的乖孙子道:“乖孙儿不要再委屈了,挨打的都是那些家奴,他们还是给了咱们爷们颜面的,你看看,你这不是很好吗?好了别哭了,改天我带着你去延安府找你娘去,让你老爹找几个机灵乖巧的,带你好好玩玩那延安花花世界行不?”
那小少爷闻听可去延安,当时破涕为笑,欢喜道:“那我要去延安潇湘馆吃酒可行?”
“好好,这次爷爷做主,你老爹也管不了你的。”
“那我还要上聚宝斎耍上两手可行?”
“行行,说不定我的乖孙子还能真的个我捧回大把的银钱呢。”
“好啊,那明天就去怎么样?”
“行,就明天。”然后看着面带泪珠但已经是欢天喜地的孙子跑了出去。
这倒是大出大管家的意外了,什么时候自己的老爷如此好说话啦?自己是不想把事情搞砸,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轻轻放下的结果,怎么自己家老爷转了性不曾?
这时候,想得明白的张老爷躺在椅子上云淡风清的道:“这风车,我们没有那和尚便不能打造,而这和尚却也硬气,宁可玉石俱焚,也让我们得不偿失,嘿嘿,还是不要把人逼上绝路了,到那时候人家两手一拍,一伙两散,他就光身一个,我们毕竟几千亩田地在,答应了他的要求,日夜不停的灌溉下,秋收了就是上万石的好收成,这才是真金白银啊,看开吧,等我们秋收了,以后的事情还不是舀捏在我们手上?”然后闭上眼睛,竟然在椅子上悠闲的睡了过去。
几个管家见了,也就慢慢无声退出。
只是三管家却留心到,老爷的手紧紧的抓住躺椅的扶手,都攥的发白了,也是,张家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舀捏还不能作为?看样这事情还没完呢,三管家想到此,不由摇摇头,心中暗叹,希望那个和尚能多活些时间吧,自己也算是进了良心。
正如三管家所预见的那样,张老员外其实在外表沉稳下,心中的愤怒更胜先前,只是要完成心中所想,强作大度罢了。
等众人退出之后,豁然起身,涨红着脸,站在窗前,两手紧紧的握住了窗棂,眼望着风车的方向,恨恨的心中说道:“好你一个外来人,就这样欺负我的乖孙子,并且凭大的胆子,舀你的风车要挟我张家,你也不看看我张家百年基业就凭借你这个小小蚂蚁就能触犯的吗,看我的水牢如何在秋后侍候你。还有你个赵大海,以为一个小小的虚名百户,认识几个杆子就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狐假虎威,你老实的旁观便罢了,如果还是这样不识好歹,我就瞬间让你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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