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流徙千里.糜烂地方.最关键的是.现在在后有边军追击.前有各地卫所堵截的情况下.依旧让他从容南下.重创了绥德卫所签丁.而且还将大明精锐边军打个落花流水.更要命的是.边军告米脂不给粮草.米脂告边军屠戮徭役夫子.这一下就直接断了进剿边军的后勤.这事情就真的闹大了.
从这里也看到.这股流贼已经不同以往.以往的流贼都是乌合之众哪里有这般强悍.更有周暨汇报.这才大约知道了流贼实力.有强悍战兵不下七千(将绥德俘虏也算在内了)骑兵一千.而且装具精良.兵器齐全.最主要的是.这股流贼已经兵民分家.兵专管作战.民为老营.专管运输.这样.就完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杆子流民了.
再加上原先米脂放赈.钱赞画隐隐感到.这要是被他们成了气候.那这个大明.最少这个陕北将永无宁日了.
剿灭.为了这个朝廷一定要剿灭了这股实力渐起与众不同的流贼.
但是钱同很为难.说起剿灭这股流贼.以现在自己的权利和承管范围.是绝对的力不从心了.因为这再不是一个米脂绥德小范围的调动.真的要做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那就必须有一个大的全盘计划.各地都司卫所.乡勇签丁.边军后卫.那是要方方面面都要运作起來.紧密协调.完全不是自己这个小小赞画所能办到.自己再被授权.那品级在这里的.大明官场文官体系等级森严.在武将面前你可以拉虎皮做大旗.但在文官面前.你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根本就沒人正眼瞧你.想做成大事.想将这股潜在的祸乱之源消灭剪除.当务之急就是上报三边总督杨鹤.
倒不是钱赞画要舍弃巡抚另攀高枝.而是岳和声这次真的病入膏盲.就连话都已经说不完全.哪里还能视事.而都司州府各不统属.各行其事.
现在能提调各方的就只能是当地最高长官.三边总督杨鹤杨总督了.
于是.钱赞画不敢怠慢.连夜骑马飞奔总督驻跸之所榆林.经过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奔波.赶到总督府上.
当时大明有一整套制约地方的行政举措.地方上朱元璋改行中省为承宣布政使司.废除行省制度.改由承宣布政使司(简称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简称按察司).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分掌一省行政、司法、军事.并称“三司”.三司互不统属.各对中央负责.
都司负责管理所辖区域内卫所.以及与军事有关的各项事务.是地方平时最高军事领导机构.正统以后.明朝由盛转衰.内忧外患加重.在这种情况下长城防线时时处于戒备状态.被朝廷派遣來的临时性的总兵官渐渐变成总领一方军事的固定官职.都指挥使司是地方性军事长官.渐渐就成为总兵的下属了.这时期的总兵官被称为镇守.属下呼之为总镇.弘治十年在长城防线设置延绥、甘肃、宁夏三边总制(总督).并明确诏令总督文武.自总兵、巡抚而下皆听节制.总督具有了广泛的综合权力.出则为一方军政之首.入则为朝廷显官.巡抚、总兵.地方之司俱听节制.举凡行政、军政、司法、监察之权.无不过问.
现在的三边总督就是杨鹤.
但是杨鹤其人对各地杆子主张招抚的.其实他的这个策略在天启末年是合乎适宜的.毕竟杆子只是杆子.只是抵抗酷吏催逼欺压.在加上大旱.大家都是为了一口吃食活命.只要朝廷发下赈济.立刻就会散伙回家.但要命就要命在这赈济之上了.大明催逼还來不及.哪里有什么赈济.崇祯继位也同意杨鹤主张进行招抚.好将一切军力用于对外.好不容易在内库里挤出十万白银运送陕西.且不说这十万白银对赤地千里的陕西那是杯水车薪.连个响都不会有.更可气的是.就这点银子还沒出京城就被各级官员给漂沒了三成.然后各地巡抚.知府州县.衙役层层截留之后.这赈济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于是.杆子流贼依旧.首辅清流就在朝堂上开始抓住把柄大肆攻击杨鹤为首的招抚策略.小皇帝也一阵动摇.十万银子竟然沒有效果.那当然的招抚不靠谱了.于是这是剿是抚就左右摇摆.
现在米脂出了大事.那个巡抚为了军功一力用剿.皇帝也下了口谕要贼头的人头.那就不是自己愿意管的了.就让他们闹去吧.自己还有许多边事要处理.
正在大堂之上处理公务.这时候门外中军悄悄进來禀报.“启禀总督大人.督府外有延安巡抚赞画.钱同求见.说有紧要军情呈报.”
杨鹤不由一皱眉.这钱同自己是知道的.原本一个师爷.只是在上次米脂一战中.多方奔走.又在岳和生那老儿身边多有参谋策划.很是得岳和生看中.这才破格简拔成了一个赞画.并且在这围剿卧牛山杆子的事情中被那不能起床的岳和生委以重任.行调动筹划之责.怎么不在前线调度.却跑到这里來啦.
“让他进來吧.”杨鹤连头都沒抬.继续伏案写案牍.
“延绥赞画钱同觐见”中军站到大堂口一声高喊.下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呼喊下去.一直传到都督府之外.
得到传唤.钱同在督抚门外闻听传唤.立刻小心整理一番.只是浑身黄土如何也弹掸不净.只好就这样了.肃然正身.大声禀报:“延绥巡抚五品赞画钱同.拜见延绥三边总督.”言罢疾步觐见.
森严的大堂高大阴暗.左右两厢一排排彪悍的军汉盔明甲亮.挺胸抬头.手按佩刀怒目而视.那气势压迫的钱同连大气都不敢喘.
进得大堂刚走两步.站在堂口的中军大声喊道:“觐见官员跪拜.”
钱同赶紧依着官场规矩跪倒磕头.再次报上自己官名品级姓名.然后双手将手本高举过头.那中军上前一把接了.缓步走到杨鹤帅案前.弯腰递上.见杨鹤沒有接.就小心的放在案角.然后转身.就在案旁肃立.一时间大堂再无声音.就好像沒有人一般的寂静.
杨鹤埋头伏案疾.也不抬头.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开口问道:“下面钱同.什么事情你不直接去找你的巡抚而巴巴的跑我这里來.这有不尊上官.逾越规制的罪过啊.”语音平和.但却隐隐有上位威仪在.同时也是三边多年.很有杀伐之意在里.这要是其他官员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不知所措了.
钱同虽然感觉到无边压力威严.但依旧不卑不亢.声音不高不低的道:“启禀老公祖.非是下官逾越.实在是巡抚大人病重不能视事.而延绥之地以老公祖为尊.官民军队都是老公祖一体调动.这次军情紧急.卑职不得不一日夜奔波三百里越级上报.这也是属下本分.”
杨鹤头都不抬.依旧埋首案牍之内.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又是半天.才慢声问道:“前方战事如何.你这次为何紧急军情而來.说.”
钱赞画再次扣头语气却有点焦急道:“据绥德周暨大人上报.这股贼人与其他杆子不同.不但训练有素而且人马众多.不但开仓赈济流民.并且军民分制.一战三百骑兵队就歼灭绥德五千签丁军户.是全歼.”
大堂里一点甲胄摩擦声响起.杨鹤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转而道:“那边军战绩如何.”
于是钱赞画详细的把边军战斗经过说出.当最后说到边军杀夫子而断了辎重供应.现在困在西口之前进退两难的情况时候.杨鹤再不能从容.手中的毛笔掉在了桌案之上.久久不能言语.
大堂这时候真的陷入了一阵死寂.落针可闻.
杨鹤脑袋里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但自己对前线一无所知.但事情已经紧急.由不得再让自己意气用事.毕竟一万边军可是自己直辖资本.也是朝廷在这防备蒙古最后的依仗.损失不得.
但现在如果按照钱赞画所言.这股贼人已经与众不同.招抚可能已经不行.再说了.皇上也绝对不许.那只有剿灭.
好久.杨鹤轻声问道:“依照钱赞画.可有什么举措.”这不过是想他在前线居中调动多时.想听听他的意见.
钱赞画闻听.扣头道:“属下愚钝.”但底气十足.
“讲.”杨鹤见钱赞画胸有成竹.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仔细端详一阵之后.轻轻道:“起來说.”
钱同扣头之后施施然站起.再次拱手道:“学生鲁钝.但心中有不成熟之想.只给老公祖参详一二.”
于是就在大堂之上.不以自己官卑职小侃侃而谈.将胸中规划计议到來.整个计划几乎严禁缜密滴水不漏.最后钱同道:“此属下一己之见.学生称为釜底抽薪十面埋伏.供老公祖参详.”
杨鹤就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倾听.面上沒有半点表情.大堂再次陷入寂静.
正在钱同心中忐忑时候.杨鹤起身直接走向后堂.正在大家不知所从的时候.杨鹤脚步一顿道:“岳和生老矣.再难度过这道难关.钱先生就留在总督行辕.随我身边参谋勾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