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影接着道:“前些日子,奴婢炖药膳时就发现不时有人在厨房外探头探脑,后来发现是张嫲嫲,奴婢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接着不时有人以各种名目想要支开奴婢,奴婢想着事有不妥,便把药膳看得更严了。直至昨日,张嫲嫲找来奴婢,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而脑子不开化的蠢人,只会连累家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虽然收了金子,可怎么说也伺候了老太太好些日子了,这些年生出的情分教夕影的良心备受责骂,一夜无眠。今早炖药膳的时候,张嫲嫲果然来了,她让奴婢在门外候着,闭上眼堵住耳,可奴婢终归忍不住好奇,往里探看了几眼,只看见她把装药的纸包揉成一团丢在一旁。奴婢离开相府后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便回来陈情了。”
“一百两金子,还真亏你没蒙了心眼。”赵氏若有所思的看着夕影,斟酌着她的话里有几分可信的。情分能值几个铜板?一般来说,像她们这样出身低下的人,突然得到一笔庞大的钱财,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会良心发现突然跑回来揭穿王氏?
“冤枉啊老太太,小人绝对没干过这档事!一定是这丫头收了别人的钱财,想要诬陷小人!”
“住口,你是个什么金贵东西,值得别人煞费苦心诬陷你?”赵氏怒斥,不管夕影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张嫲嫲心虚的反应是假不了的,这事**不离十与王氏有关。
张嫲嫲怔住了,半响才讷讷道:“一定……一定是有人不欢喜夫人管事,买通了这丫头诬陷小人,好把夫人拉下来,老太太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不可冤了夫人呀。”
宋嫲嫲老脸一寒,冷怒道:“夕影丫头是老太太的人,你这么说不是暗示诬陷你家夫人的人是老太太吧?”
“小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谁有嫌疑?”
张嫲嫲却不再敢胡言乱语了,明着说出有嫌疑的人来,这不是公开树敌么?台面下的事哪能搬上台面?
王氏好不容易缓过来,接过话道:“老太太,今日这事分明是冲着儿媳来的,若是您信了这丫头判张嫲嫲有罪,便是如了幕后者的意,对儿媳也不公正。”
“那娘觉得,此事该如何办才公正妥当?”唐知真冷笑,这话亏王氏说得出口,说得跟真的似的。
王氏脸不红心不跳道:“这相府怎么说也是我管的,把这丫头交给府上的打手严刑拷问,我就不信她还敢睁眼说瞎话。”
“交给你?你这不是让我把好好的人扔进火炉里吗?”赵氏不以为然道。
好死不死的,火莲也来凑了热闹,她指着桌上的药包,道:“夫人,这包天仙子是奴婢在厨房捡到的,奴婢刚好看见是张嫲嫲丢掉的,现在有两个证人,又有物证,还能抵赖吗?”
张嫲嫲闻言像是被针刺到般跳了起来:“你胡说!我明明把——”
王氏死死掐了张嫲嫲一把,这个糊涂货,差点漏口风了!
张嫲嫲住了嘴,像是吃了苍蝇般黑了脸。这个贱婢,药明明是她们栽赃陷害的,如今她却又反驳不得,真是气死人了!
赵氏像是看猴戏般冷冷笑着,道:“人证物证俱在,王青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嫲嫲情急道:“不关夫人的事,是小人——”
“张嫲嫲!切不可因急胡言!”王氏狠狠瞪着张嫲嫲,就算张嫲嫲把罪责全揽自己身上也于事无补,谁也不会相信,只会让人更觉得事情是她指使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媳无话可说。清者自清,儿媳愿在此长跪,老太太一日不肯信我,青琳便跪一日,两日不信便跪两日,终生不信便跪一辈子!”
苦肉计?唐知真不认为对赵氏有效,相信王青琳也明白。
应该……是在等唐守国来救她吧。哼,狡猾的女人。
的确,赵氏要处置王氏的人,还是要唐守国在场较为妥当。赵氏与王氏不和睦,赵氏倒也不介意她这样跪上几个时辰,这个儿媳气焰不小,搓搓她的锐气也好:“哼,你这么喜欢跪,老身也没有理由挡着你,一切待守国来了再说。”
赵氏王氏等人说话间,唐知真已经沏好一壶茶,她递了一杯给宋嫲嫲,道:“祖母,喝着茶等吧,静缘师太尝过知真的手艺,说是不错的。”
赵氏微微皱了皱眉,便接过宋嫲嫲手中的杯子,静缘师太……据闻是个颇有佛性的尼姑,这唐知真虽然命相凶,十五年来敲经念佛也许磨掉了不少煞气,姑且容她先活着吧,若是相府相安无事便不管了,若是有什么异样再处置也不迟。
唐知真又为难的看着王氏,道:“娘,知真也想倒给你的,可这情形不是很适合,请你别怪知真。虽然如今事事指向张嫲嫲,可林大夫那事我说了一定相信娘,这次娘一定也是无辜的,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王氏强忍着怒意,笑道:“你理解便好,还望老太太也能早日想通。”该死的,这时候提什么林大夫,这不是分明引起赵韵的注意吗?谋害婆婆的罪名还不够,还想加插一个残害儿女的罪名么?
王氏心一狠,后脚碰了碰夏荷,又暗暗指了指道士的方向,夏荷意会过来,便示意道士行动。
那道士先是叹了一口气,赵氏果然问道:“何人如此放肆,是对老身有什么不满吗?”
那蓝衫道士又道:“老太太被妖孽蛊惑,贫道看在眼底却不能把这妖孽收了,任她祸害老太太,实在是罪过。”
“妖孽……”赵氏闻言拧紧了眉,先前不曾留意到屋里还有这么位高人在此,如今他这么一说,赵氏却是不由自主身体发冷。
宋嫲嫲见状,知道老太太是又要执迷于鬼神之道了,心里不由为她叹息。
“没错,就是这位小姐。”道士用手中拂尘指着唐知真,又道:“老太太先前的症状根本不是什么天仙子所致,是这妖孽道行太深,迷惑了老太太。”
“该死的臭道士!你说谁是妖孽?”火莲指着他的鼻子怒道。
唐知真并没懊恼,只摆了摆手让火莲住嘴。
宋嫲嫲提出个中疑点:“可二小姐施针让症状消失也是事实,你又如何解释?”
“这便说明此妖孽狡猾之极,她既然有能力让老太太发狂,自然也有能力让她平复下来,她故意让老太太这般难堪然后及时‘施救’,自是为了让你们信服,好让大伙放下戒心。”
“可笑之极。”唐知真喝着茶淡笑道。
“哼,你别想狡辩,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这个叫夕影的丫头一定也是被你蛊惑才诬陷张嫲嫲的!还有这些所谓的药,一定也是你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用来陷害我娘!”唐知茹见不得唐知真永不褪色的沉稳模样,这贱蹄子就不能有一丝慌乱么?“祖母,不用想了,这事分明是唐知真搞出来的把戏!”
赵氏却是不说话了,只是目光中的坚定有了一丝动摇。
唐知真轻笑出声,淡淡道:“不知道士如何称呼,法号是?”
这道士其实只不过是道观里专门负责扫地的道徒,说出他的大名根本没有信服力。王氏本来是要找得道高人的,可人家却说他们是得道之人,不做这些害人的事。这小道徒刚入道门,还存着很强的俗性,对钱财的**不小,便接了这工作。
只见那道士敛了敛神色,寒着脸道:“贫道姓申,法号雷霆子。”
唐知真挑眉,道:“难道就是云山道观那位高人?”
“哼,你知道便好,我看你这妖孽今日哪里逃!”
唐知真失笑摇头:“这位冒牌高人,我看你是想象力太丰富,都想出病来了!”
“你——”
唐知真倏地收回笑意,满脸都是寒芒,意味深长盯着道士:“真是巧了,前几年,我曾随静缘师太参加教派大会,曾见过云山道观的代表申道士一次,印象中他有大家之风,言谈得体,见解颇深,尤其是他那睿智的面相,与你这猴脸儿似的面相无一分相似,大师,难道你还会变脸的把戏?”
道士哪里想到唐知真竟然连他们道观的高人也认识,这下他是自掌嘴巴了。
“好哇你,原来是个骗子!倒是变着法的要害我们小姐!”火莲卷着袖子,蠢蠢欲动。不过小姐什么时候去过那劳什子教派大会?她怎么不知道?哦,明白了,小姐又在编故事了,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唐知真虽然是乱编一通,却也略有所闻雷震子专心修道,鲜少出观,若是赵氏有心查证,很容易便知道眼前这“道士”不过是个冒牌货。
王氏还以为这下一定能拉唐知真下马,岂料这蠢道徒三两下便宣告兵败,简直是气死人了!
赵氏怒道:“来人,把这蠢人丢出相府!”
不一会儿来了几名护院,把那嚷嚷乱叫的道士抬走了。
赵氏死死盯着王氏,不用想,这个所谓的道士也是她招来的:“不识好歹。”
王青琳咬住唇,这次真是失策,本以为借着老家伙这事让她毒害唐知真兄妹的事掩下去,还能把唐知真顺利弄走,却不想弄得自己一身骚,唐知真却毫发无损。
跪了好半天,正午都过了,唐守国没来,却是来了帝皇城里的人——
皇后身边的侍女绿朱被人领了进来,朝赵氏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有事请唐夫人入宫一聚,还请老夫人放行。”
唐知真迅速看了赵氏一眼,见她脸色微青,却道:“起来吧,皇后娘娘都请来了,老身能说不吗?”
张嫲嫲搀扶着王氏起来,王氏僵笑道:“青琳入宫见过皇后娘娘后,定会回这儿继续跪着,请老太太静候。”
那侍女绿珠欠身领路,王氏走了两步,又微微往回看了眼,道:“茹儿,还不快跟上!”
“哦。”
赵氏冷目看着她们母女离开,良久才道:“你们都去外面跪着,省的我看着心烦。”
如今跪着的大多是王氏的人,既然正主不在,便让这些平日狗仗人势的奴才也吃点苦头解解气好了。
赵氏对唐知真道:“你若是想离开,便离开吧。今日之事冲着你来,过些日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待安福堂只剩下唐知真主仆三人以及赵氏的人以外,唐知真才道:“祖母,我想让夕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担心有心之人会对她下手。”
“你以为她离开了便会没事?”赵氏嗤笑,王氏背后的势力要杀一个人又有何难?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引起她的怀疑,王氏当初只怕早就杀了夕影灭口。
“一百两金子不是小数目,重新买一个身份也不是难事,只要找个偏僻点的地方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赵氏点点头:“就依你的去做吧,张嫲嫲,待会儿多领些银子给夕影丫头,虽然她曾对不住我,毕竟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来她也没什么过错,也算尽心尽力伺候着,便让她过些好日子吧。”
夕影连连磕头,感激道:“谢老太太宽恕,奴婢感念在心!”
“好了,下去吧。”
唐知真盈盈施了一礼,淡然道:“那知真便告退了。”
于是,唐知真一行人便离去了。赵氏轻轻闭眼,喃喃道:“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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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韵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啦,王青琳该庆幸有个皇后姐姐!开外挂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