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鬼谷。
风吹不进的荒谷口,鲜血铺染了灰褐的地皮。死尸像随处可见的砾石堆集在一起,留下满目断剑折戟歪歪斜斜插在地上。高抛的巨石砸落进正在冲锋的人群,悚然发出甲胄褶叠、肢体压扁的入肉声,‘啪唧唧’的飞溅起大片碎骨残骸。巨石不住翻滚,密麻的人群就像犁开的草皮,翻出一道道带血的黑土。
刺耳的鼓点混杂在喊杀声中敲得震天响,刺激着士兵仍然不要命的往上冲,冲进投石车shè程无法够及的禁区,密集的弩矢漫天洒下来将士兵穿钉在地上。没死透的士兵狂吐着鲜血,无力抓握着胸前的异物,浑身抽搐不停,转眼又被后继涌来的战友遗忘。
而在这些敢死的士兵身后,几架远小于帝国守军的投石车派上了用场,它们停滞在大军后方毫无准头的对着高地一通儿乱shè,也算换来高地之上几架弩车的报废。火力掩护的士兵夹带云梯不知多少次的冲进谷口,等待他们的是死守在高地外的帝**。
整整一夜,双方统帅驱使着自己的士兵在这段不足百米的狭隘地段进行搏杀,投入兵力已过千。以至伤亡人数太多积满了谷道而不得不停下来清扫战场。死去的士兵就这样被抛弃在离这儿不远的坡地下,成了堆尸的乱葬岗,帝**则更直接的仍进了身后难平的壕沟。
帝国守军急,因为西线一旦失守将纵虎归山,到时帝国执掌的北境必要面临来自共和国境内增援的几万大军!而且哀兵必胜,绝境求生的共和**凶猛顽强的攻势已让帝**疲于应对。
共和**同样急,因为孤注一掷的调集几乎所有守城兵力攻打西线,不出意外弗伦斯堡早已沦陷。攻了一夜仍取不下,再拖下去等盖亚斯援军杀到,共和**将月复背受敌,真就成瓮中之鳖了。
尤其负责这次西进计划的复辟军指挥使克拉伦心里更急,他向艾格伯利尔夸下海口,言:杀出一条血路助**从西线撤离。这关乎到他的前途和命运。
说来克拉伦一介败军之将在西境混得还算风生水起。当rì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魔女一顿折辱,克拉伦稀里糊涂的就被绑到了帕克斯城。仿佛受上天眷顾,也不用药物治疗,本以生命垂危的他身体却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没几rì便生龙活虎。
赚足眼球之余,复辟军总指挥贝恩将他遣送至安库尔城听候大公子发落。当时复辟军正与帝国南线大军对垒,虽占优势但被千人围城情形亦不容乐观。为保活命,克拉伦主动提出归降大公子,并将功补过愿意招降曾隶属于己的帝国将官为大公子效力。
大公子思言称善,克拉伦返回帕克斯城果真就招降了一千军兵助贝恩一战大捷。事后,为维持农需作业,在贝恩提议下,大公子将原征召入伍的复辟军解甲归田,而将收服的前帝**分得分、规划得规划,整编成复辟军,归入帕克斯城常备兵力。而那位‘卖主求荣’的克拉伦则完全被人遗忘在了角落,大公子只象征性绝世唐门
克拉伦当然不甘心,他承认自己卑鄙,为自己过的好,不惜玩yīn招耍内诡,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努力的爬。但那又怎样?如今这世道不就是人吃人么?我有此能力,我自豪,我问心无愧!我才不会像那些追逐荣耀的傻子凭真章凭实学的兢兢业业努力,到头来抵不过人家一个家世,一纸关系,一句上头有人。凭他娘的我辛苦几年学到手的才能,一朝被一个只知道声sè犬马的纨绔子弟取代?凭他娘的我就要看人脸sè任由无能之辈作践?凭他娘的我就得老老实实看着别人大鱼大肉逍遥快活,而我就只能干贫如洗?
都说神在庇佑这个世界,可我那么虔诚的信仰你,你为什么还要让这世间有这么多不公的存在?这他娘就是你想要的是吧?那么我也来奉陪到底,我要做坏人!人人唾弃、无比自私的坏人!我逢迎!我谄媚!我耍尽一切手段往上爬!努力的爬!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痛苦往上爬!爬的更高!更远!这就是我克拉伦的信条!生存之道!
然而克拉伦知道,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降将,背弃忠诚、荣耀,被任何人鄙夷,任何人都瞧不起。他只能隐忍等待,等待再展头角的时机。
很快,克拉伦便逮到了机会。
复辟军每月都要例行在校武场演兵,以军校高材生身份毕业的克拉伦用帝国那一套章程严格cāo练手下的一百来人,等到演兵时节,这帮人已是以一当十的jīng兵了,校武场上自然大放异彩,深得大公子赏识。之后,克拉伦被任命将校,辅佐将军cāo演军队。
克拉伦一手钻营的本事终得用武之地,在军营里职位越坐越大。贝恩下台后,更是平步青云。大公子喜欢他,不光因少不更事,不辨好坏。克拉伦总能找对点子取悦大公子,几月下来,两人关系已是甚密了。可克拉伦并不为此感到满足,他晓得有今天这样的地位,来得快失得也快,因为大公子说话不顶事,真正幕后cāo纵者是共和国,是艾格伯利尔。能巴结上他才算高枕无忧。
为此,克拉伦费尽了心机,又是送礼又是疏关系,可他那套在**那里吃不开。原因很简单,艾格伯利尔一进里得森便接管了除安库尔、帕克斯以外的所有城市的军权。这就相当于将大公子牢牢圈在**月复地。别说克拉伦有心巴结,就算他再有本事,好话也传不到远在前线作战的艾格伯利尔耳中。
另外,在军事大会晤中克拉伦是见过艾格伯利尔的。对这个人克拉伦有着天生的畏惧,他不清楚为什么,艾格伯利尔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总是给人一种笑眯眯的感觉,亲切和蔼很好说话的样子。而在笑容背后却藏有太多意味和秘密,让人根本模不着、猜不透。用高深莫测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每每想起那抹笑容,克拉伦总有些不寒而栗,特别对方有意无意扫向他的眼神,尽管只一瞥,却令克拉伦至今难以忘怀。
时间荏苒,转眼共和国的催征令下达进安库尔城,难得有了顾及而变得老实起来的克拉伦,自觉充当使者护卫保送他去弗伦斯堡。出于此,一来,前几rì来自前线的一封加急公文以‘熟知西线地形’为由,点名指姓要求克拉伦军前效力;二来,克拉伦本人也觉着这是改变自身命运的大好时机。正好可以在艾格伯利尔帐下做事,是人都有弱点,时间久了,还怕找不出他的嗜好么?
于是,克拉伦按规格点齐了1200名复辟军,踏上了前往弗伦斯堡的登程。这些军士一多半是曾追随于他的前帝**,个个军中jīng锐。克拉伦是卯足了劲儿要在艾格伯利尔面前显露一把,而艾格伯利尔的对阵敌手,现今的帝国驻南线督察使盖亚斯跟他还是旧识。
克拉伦对他谈不上了解,但对这位同窗的‘光辉事迹’多少略有耳闻。缘为同在一所军校求学,盖亚斯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的问题儿,自高自大,目空一切。见谁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眼皮耷拉着就没睁开过,因不满教官辅导,当众使教官难堪而被开除学籍。
克拉伦知道投诚了大公子,莫提卡那头老狮子放不过他,可也不能是个人都能接替他原先的位子吧?对此,克拉伦严重的嗤之以鼻,哼!想我堂堂高校毕业,各项成绩均是优异的高材生,竟要与一个半途辍学的废物对垒,赢了也胜之不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谁让你盖亚斯倒霉催得碰上谁不好,偏偏即将碰上我呢?这是注定我克拉伦要大显神威啊!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的拿你当垫脚石,在共和国这边儿继续我的发展大计吧!
克拉伦心已傲的来到中军,偏听说艾格伯利尔病了还很重。现在一切军政大权均落在格雷戈里手中。此人他认得,艾格伯利尔座下一把手,最得其倚重和信任的人。克拉伦聪明的没有急于表现自己,因为他很清楚求人不如让人来求已,无事时你献殷勤,热脸贴冷那叫贱;有事时你伸出援手拉上一把那叫雪中送炭!
果不其然,不熟悉盖亚斯出牌套路的格雷戈里一出兵便栽了跟头,回来跟艾格伯利尔政见不合还闹上了情绪。这时候,克拉伦才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两人也果如遇见救星般对他礼敬有加。克拉伦那个得意,豪言一放,便自告奋勇的来攻西线。
可他哪儿知道,这一切都是艾格伯利尔算计好的。几天准备的克拉伦前脚刚走,后脚格雷戈里便弃城而退,且艾格伯利尔早在前几rì便悄悄潜离弗伦斯堡,这会儿已到安库尔城,指挥陆续撤来的大军攻打光明教会东征军大本营皮耶尔了。
毫不知情的克拉伦现下还做着美梦。一面心急火燎的驱赶着复辟军抵死进攻,一面企盼着格雷戈里像上次那样搬救兵过来接应。可这回等待他的却是……
时过晌午,盖亚斯所带3000帝国jīng锐急急杀到。犹骑在马上,盖亚斯一眼便望见敌阵之中背对他的克拉伦,因为那他那身雪白的军礼服在众多绿皮兵中格外扎眼。
盖亚斯jīng神一振,嘿!好你个艾格伯利尔,常闻你以俊美著称,惜其表,恨不能涂脂抹粉彰显媚态,今一见名不虚传呐!哈哈,真是宁死也不倒架!
盖亚斯冷笑三声,一摘胁下骑枪震声高喝:“全军听令!活擒敌之将帅者赏千金!封男爵!”
“喝!”盖亚斯一夹战马,率先纵了上去。身后士兵如翻涌的洪流摧枯拉朽的掩杀上来,山崩地裂的喊杀声回荡在山谷经久不绝。
反观复辟军这边,一见来者不是己方援军早就吓傻了,本来久攻无果,克拉伦手下的将官就萌生了退意,眼下更是军心大乱。乱糟糟的人群中不是谁喊了句:“兄弟们,再打下去我们都得死,谁他娘的还替共和国卖命,都散了逃命去吧!”
哄——
一石激起千层浪,簇拥在克拉伦周围的亲兵,一个个跑得跑逃得逃全作鸟兽散。而后扩散至骑兵、盾兵、枪兵、鼓乐队,还有外层的最怕死的里得森民兵。短短几个呼吸,复辟军整齐的战阵如晒皮的沙盘哗啦一下崩散了,士兵们丢盔弃甲四下乱窜。
“回来!都给我回来!死守!死守——”克拉伦凸红了眼,喊岔声儿,拼命挥舞着手中的令旗也没人理。正回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杆骑枪扫过狠抽在他身上,便如断线的风筝直挺挺飞了出去。
“吁——”盖亚斯兴奋的拉拽缰绳,枣红的战马踏至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克拉伦身前高高抬起前蹄又暴躁的落下,嘶鸣着踩扬起一片尘土。
盖亚斯翻身下马,一把打掉头盔提溜起浑身是血的人,笑还没来得在脸上完全绽开,又即刻僵住,最后转至恼羞。
“克拉伦!?不——”狠狠将血人摔在地上,jīng神有些失控的盖亚斯踉跄了下,内心有什么东西像被人抽走了一样,自尊心被人狠狠的践踏,践踏的粉碎。
不,不可能!盖亚斯心里惊涛骇浪,艾格伯利尔不在这里?那他在哪儿?港口被我封锁了,他不可能逃月兑得了,只能从西线,我设计好的西线。依他的性绝世唐门
盖亚斯讪笑地捂住脸,周身近乎屠杀的战场,在他眼中仿似都慢下来。一切嘈杂离他远去,模糊了视野,混淆不清……
同时,东境,皮耶尔外城北防区。
杰拉伯尔率领的光明骑士团一经受到共和**攻击,便毫无恋战的撤走,直向皮耶尔城赶来。不过眼见筑凿在半壁之上、浓烟滚滚的皮耶尔行政中心遥遥在望,却被挡在此的一支共和**队给拦截住。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传闻重病、多rì未曾露面的艾格伯利尔。
此时两军排开阵势,相隔的阵前艾格伯利尔意气风发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向沉默的杰拉伯尔打招呼:“杰拉伯尔阁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否?”
“噢?艾格伯利尔阁下可要拦我去路!”杰拉伯尔英眉高挑,一带缰绳,白鬃绝风马在阵前来回趟了两趟,那股子威风真有锐不可挡之气。
“非也!”艾格伯利尔依旧笑眯眯的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英雄相惜,在下只是打声招呼,顺带好言相劝一句!”
杰拉伯尔凌厉的眸子敛了下,高声回呼:“愿闻其详!”
“呵呵……”艾格伯利尔回身望了望烟熏雾缭的皮耶尔,玩味儿的说:“阁下以为现今的皮耶尔还有救吗?尚有我共和国jīng锐在此!”
杰拉伯尔冷冷一笑:“擒于阁下倒是不难!”
艾格伯利尔笑意更盛:“阁下不妨将视野放到整个战局,阁下只道我只进攻你和皮耶尔了吗?不然!贵军多个据点均受我共和**袭击,在下很中意皮耶尔,不若就让给我,阁下看可好?”
这话听着倒是新鲜!杰拉伯尔被艾格伯利尔一顿不伦不类的赖皮话气笑了,可他仔细一琢磨又笑不出来。还真是‘相劝’,倘若艾格伯利尔所言非虚,我纵然能将他擒下,那么耽搁的这会儿时间,东征军的战线也跟着完蛋了。可就这么走,万一中计,岂不是两头缺失,大本营没了照样不好过。
杰拉伯尔还在犹豫,艾格伯利尔却没有给他更多考虑时间:“阁下执意要打,我军也只有奉陪,不过奉劝阁下一句,阁下一无可增之援,二无度rì之粮,我军且战且退也能撑到援军到来!”
此话更绝,可谓直切杰拉伯尔急行军的要害。的确,自从弗多罗将他打发到前线,军中供粮都是从后方直线运输,现吃现送无一点儿节余,现在皮耶尔即将沦陷,没有粮的光明骑士团虽勇但又有几分战力可言。艾格伯利尔这是逼我走啊?
杰拉伯尔望着失守的皮耶尔,内心陷入了短暂的挣扎,就算他们是东征军督军,但救援三个教会败类真得值得么?何况女神还当着他的面定斩不饶。
眼神一瞬坚定,杰拉伯尔再无废话掉转人马当即撤离:“多谢阁下提醒,rì后必当加倍奉还!”
当务之急,需集结散乱的东征军势力重整旗鼓,不论艾格伯利尔所言是否属真,为了一座皮耶尔而舍弃东征军的有生力量,都是不明智的选择。杰拉伯尔在心里替自己作着辩解,渐行渐远,心里越发安心。
然而,当他来到就近的东征军据点才发现着了艾格伯利尔的道,据点遭受攻击不假,但远非前线与他接触过的真正的共和**,而是一些穿着共和**服的、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老弱病残有,当地民夫有,甚至还有一些rǔ臭未干的小孩儿。
杰拉伯尔苦笑一声,这时才想起来艾格伯利尔兵力都集中在西线,哪来那么多兵来攻打东征军呢?不用想也知道其他据点的情况。嗯?不对,艾格伯利尔出现在皮耶尔说明他已经放弃了西线,帝**迟早要攻来,这么判断,他是要撤离了?不是西线,是佩得罗港口么?看来,艾格伯利尔有增援并非在骗我,他是要集合所有兵力攻佩得罗走水路么?那我光明教会的战舰,现在就是赶过去也已经迟了吧?
哼!好个艾格伯利尔,将我和盖亚斯一并算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