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眼看着太后的寿辰便要到了,宫里开始忙碌开来。
东娥宫一扫往日的冷清,门口新栽植的鸢尾花在阳光下如火如荼绽放,院子里,几个丫鬟在树枝上绑着彩带,房间内不时传来开心的高叫声。
“小凳子,你又输了!”清脆的声音在房内炸开,带着几分笑意。顾天瑜将手中纸牌一甩,一张小手摊开,努努嘴道:“拿来吧。”
那叫小凳子的苦着张脸,惨兮兮道:“好不容易赢了娘娘这么个好东西,搁怀里还没捂热呢,就被娘娘您赢回去了。”话中依依不舍,手上却利索的将怀中珍珠掏出来递给顾天瑜。
顾天瑜把玩着那珍珠,笑的花枝招颤道:“本宫就喜欢看你们赢了得意,输了丧气的表情,咯咯咯~还有你们几个~来来来,都把宝贝交出来。”
几个丫头太监一同将东西掏了出来,只是脸上并无多沮丧,只道:“娘娘,再来!”
喜儿挽了袖子,气哼哼道:“哼!今儿个我一定要把兜里的宝贝都赢回来。”
“哎哟哟,口气不小么,小心你输得连件肚兜都不剩~”
“哎呀,您这话”
“哈哈哈!喜儿羞了!”
顾天瑜一边洗牌一边道:“羞什么?来来来!我们继续!谁输了就给本宫把衣服月兑了!”
“啊!”
顾天瑜望着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拍掌哈哈大笑道:“逗你们玩呢,来,压注!”
大家松了口气,于是又开始热火朝天的玩了起来。
顾天瑜那夜无聊,便翻身起来做了这副纸牌,每日躲在房间里和丫鬟奴才们一同斗牌,这样的话,她也不会总想着公子玉箫了。
自从公子玉箫不来东娥宫后,太后似乎也不怎么理睬她了,毕竟她虽为丞相女儿,但丞相并不疼爱她,于太后而言,她不过是一介孤女,除了能留着她,套皇上的枕边话之外,也没有什么用处。
弃之如敝履,于别人而言或许会伤心,对顾天瑜而言,是难得的轻松,毕竟过了这段时间,一定还有更艰难的日子度过。这些日子,公子玉箫不再去西凰宫,而是整日宿在自己的寝殿,也没有去另外几个美人那里,但是那件事情已经在顾天瑜心中打了死结,她虽知晓自己的感情,也抵不住内心的思念,然她更清楚,公子玉箫绝对不是她的良人。
既如此,何必再浪费时间纠结呢?
“啊!你输了!”喜儿爆发一阵开心的大笑,顾天瑜揉着额头,无语问青天。
大家手舞足蹈起来,等着顾天瑜发钱。顾天瑜扁了扁嘴道:“唉~你们就知道欺负本宫!再来!”
三丫飞进来,站在她的肩膀上叽叽喳喳起来,顾天瑜蹙眉,然后道:“赶紧收拾,今儿个不来了!”
“额怎么了呀?”大家不满。
“娘娘,您不能耍赖啊。”小凳子苦哈哈的望着顾天瑜。
顾天瑜利落起身,弹了弹衣上的褶皱,挑了挑眼角道:“你啊你,再慢些收拾,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微微一愣,见顾天瑜并不像开玩笑,这才忙不迭的收拾起来。
喜儿忙道:“,谁要来了?”
顾天瑜转身入了内室,忙道:“给我打盆水。”
“好。”
不一会儿,顾天瑜已经重新洗了脸理了发,众人原本以为她会精心打扮,谁知,待她出来后,竟比刚刚更要素净。这几日来,她甚少上妆,今日虽上了点妆,然脸色苍白几分,长长的发拖曳腰间,只用一根紫带系住。她的身上也褪了那件鹅黄色长裙,穿了一件纯白色百褶长裙,更衬得她不食人间烟火,同时也憔悴几分。
大家正好奇,便听外面传来一声:“丞相顾知秋大人求见娘娘。”
顾天瑜斜坐美人榻上,柔声道:“宣。”
众人心中一松,幸好!若让丞相看到他们在一起赌钱,还不七窍生烟,杀了他们这群人?顾天瑜冲惊魂未定的众人笑笑,抬眸望向门口。
顾知秋抬脚进门,衔着笑意的顾天瑜恰好落入她的眼帘。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规矩作揖道:“拜见虞贵妃娘娘。”
顾天瑜把玩着手指,淡淡道:“丞相不必多礼。”
连虚扶都没有,她的声音凉薄疏离,眼底满是不屑。
顾知秋也不计较,站定后便望着她,心中咯噔一声,她瘦了,原本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时虽依然有万丈星辉,然眼底漂浮,犹如隔了淡淡云雾,染了几分寂寥。
“坐吧。”顾天瑜不冷不热道,同时遣散了众人,只有喜儿陪在一旁。
顾知秋坐在下首,望着一边堆的老高的补品,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沉吟片刻道:“听说你身子不好,送来的补品,为何不食用?莫不是对爹送来的东西存有几分疑心?”
顾天瑜漫不经心的用茶盖拨弄着几片茶叶,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那些补品道:“丞相多心了,虽说皇上不爱来这东娥宫了,但是本宫身子好得很,哪有什么不爽?倒是丞相,本宫貌似与你不熟,你又何故费心?”
顾知秋脊背挺直,不可置信的望着顾天瑜,此时她娥眉上扬,杏眼上挑,额间满是技巧不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似望着一个小丑。
一时间,顾知秋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担心她么?纵这么说,她也不会相信吧?说自己这段日子一直在反省,觉得对不起她娘亲,更对不起她这个长女,一直以来让她受了这许多苦,想要补偿?她如何愿意相信,怕是他的这些话还未说完,她就拍着巴掌荒唐的大笑起来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要如何面对这薄情寡义的长女?自己最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却将他视作蛇蝎毒物,一见到他便像是遇到危险的刺猬,所有的刺都张开,恨不能将他的身上戳出成千上万个窟窿来。
“你还在怪爹是不是?”顾知秋望着下巴高昂的顾天瑜,她虽然看起来神采飞扬,然的确消瘦许多,面色也极为苍白,发丝散乱,似是随意用手抚弄了一番,这模样,哪里是好好的?倒让他想起了当年病重中的沈知微。这么一想,心疼更甚。
顾天瑜垂眸饮了一口茶,淡淡道:“从未在意过,哪里来的怪罪?”
顾知秋欲言又止,望着这陌生的女儿,知她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遂不再多言这些,问道:“皇上这段日子,当真没来看过你一眼么?”
顾天瑜心中冷笑,终于要说重点了么?
顾知秋望着沉默的她,一瞬间,他发现原来这个女儿终于知道落寞与悲伤了,她一言不发,眼眸低垂的模样,一如当年她的娘亲伤悲时一模一样。一这么想,他就觉得如坐针毡,再不能多看顾天瑜一眼。
“君本无心,冷落了便是冷落了,何有再来之理。”她答得简单明了,伸手去模酒,却将杯盖打翻,这才想起此时案几上哪有酒?那桂花酿,还藏在床头呢。
看着支离破碎的杯盖,顾天瑜轻笑道:“看吧,本宫就是这么毛手毛脚,没有规矩,自然也不懂得如何讨帝王欢心,现在丞相确定了,以后也无需送这些补品过来了。”
顾知秋心中一冷,淡淡道:“这些补品,也不光是唉罢了,你若一定要这么想,爹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在这宫中,你孤立无援,爹怕给你惹麻烦,也不敢常来看你,遂我琢磨着,你是否可以见皇上一面让他也将婧琪纳入后宫。”
“啪!”茶盅被顾天瑜整个摔落在地,半盏茶水如数泼洒,几滴溅落在顾知秋的脚上,引得他微微蹙了蹙眉。
他沉了脸色,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顾天瑜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犀利如电,愤恨如蛇信般喷吐而出。
“顾知秋!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顾天瑜本还能忍受,待顾知秋提到顾婧琪,她终于忍无可忍,连最后的忍耐都没了。“做人不要太过分,我也有我的底线,你想那个女人入宫,就用自己的手段去做,你不是很厉害么?呵呵,何必来问我?纵然是我举荐她,她恐怕只会更恨我,恨不能杀了我!”
“你们毕竟是亲姐妹。”顾知秋面色难看道。
“亲姐妹?哦?本宫倒是不曾记得有这么个心狠手辣,一心想致本宫于死地的妹妹。”顾天瑜冷笑讥讽道。
“她少不经事”
“那我一个傻子就该懂的很多,就该从小被你们瞧不起,被你们欺负?在你那华丽锦绣的丞相府,连一个丫鬟都可以对我辱骂厮打,可以推我下池塘,可以三番五次害我,我呢?我就是活该?”
“天瑜,过去是爹不对,但这都是过往的事情”
“过往?你说的没错,顾知秋,只可惜本宫没有容人之量,无法忘记那些残忍的过去,无法再有任何耐心,对你这种人露出一丝笑脸。现下本宫累了,丞相还是离开吧!”说罢,顾天瑜再也不看他一眼,起身便奔内室去了。
顾知秋僵直了身子坐在那儿,良久才起身,站在内室门口,沉声道:“天瑜,你该知道,爹爹不想为难你,只是你若执意如此,我也”
“不必多言,你我早已经是陌生人,本宫也不需要你手软,本宫还要先恭贺丞相,早日将你那爱女送入宫中,让她为你助长势力才好。走好,不送!”
顾知秋走出东娥宫,回身望着这座宫殿,心中不由生起一抹无力。顾天瑜还是不领他的情
现在宫中势力波谲云诡,李浩然虽然依然对她毕恭毕敬,但他看得出来,因为淑妃那个贱女人,他的心已然动摇。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倒戈向太后。
他自然不知道,因为公子玉箫那夜的“醉话”,淑妃对太后也十分不满,这几日虽太后想试着与她亲近,然淑妃总是不留情面,当太后看到她竟把自己送的镯子拿了下来后,心中也十分不悦,拉拢淑妃的事情,也暂时搁置在一边。
“,老爷走了。”喜儿进屋道。
顾天瑜冷哼一声,淡淡道:“我去御花园走走,你们先玩着。”
“,我与你一同去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