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唯剩亡者的灵魂与生者的呼吸缠绕,奔赴生离死别的残羹盛宴。
远远地看到黑白的帷幔,知夏心里不禁怕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身边的乔直生这个时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知夏感激地看着他。
知夏这才发现一直急匆匆地走在他们前面的张小觉,早已先他们一步走进了灵堂。远远的,就听见张小觉的哭声。
知夏一下子站住了,听见张小觉的哭声,她忽然也哭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止也止不住地流下。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哭,是在心疼熙瑶吗?可她明明那么讨厌熙瑶。乔直生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脸,边擦边轻轻地说:“没事没事。”
他就喜欢说“没事没事”,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了,他都是一句“没事没事”。以前知夏几乎每次都要吐槽他这句口头禅,可今天这句话却让她心里更加酸涩。
她仰着脸望着正伸手仔细擦拭着她脸颊的乔直生:“可是熙瑶都死了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她就那样躲在他的怀里,那是一个小小的暖暖的世界,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让她心安的感觉。
“你说,熙瑶她那么讨厌的一个人,活得好像比我们谁都有劲儿,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她像只小动物一样,一头杵在他宽阔的怀里。
此刻,他紧紧地抱了抱怀里知夏,轻声说:“瞧你用的词啊。”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如果一定要在现实生活里定义一个坏人的存在,那么这个角色非熙瑶莫属。就像几天前他们临去北海之前,本来熙瑶也是要去的。她心眼那么多,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可以跟乔直生在一起的机会。可是临行前,她又忽然扭扭捏捏地说自己晕机,还是不去了。知夏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出发前一晚都没有睡着。起初是因为得意,后来则是因为熙瑶半夜发来的那条短信:别高兴得太早,你也就这几天能高兴了。熙瑶就是熙瑶,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就算别人得到了,也休想快乐地享用。
知夏知道她这话是想要告诉自己,等到假期过后,她就得去南方念书,而她熙瑶则和乔直生留在本地念大学。
瞧,她就是这么一个耍尽心机却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可耻的大坏蛋。
可是,坏蛋不是都会坚强地活到最后吗?
那么熙瑶你呢?
在去北海的飞机上,乔直生问张小觉为什么熙瑶忽然改变了主意。从张小觉的话里,知夏才知道原来是她的妈妈在那几天忽然犯病住院了。
知夏心想着种种,竟觉得那个最讨厌的人不是熙瑶,而是她自己。
然后下一秒,知夏越过乔直生的肩膀,看到了泪眼朦胧的张小觉出了灵堂,朝拥抱在一起的他们走来。
张小觉看了眼趴在乔直生肩膀上的满眼是泪、同时疑惑地看着他的知夏,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痕,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走错地方了,熙瑶的灵堂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