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那个陈公公在领她到一间小屋子之后,关上房门,居然跪在了地上。
冉梦露满脸的疑问,她不知道这个陈公公到底要做什么,索性也不说话。
那个陈公公对着冉梦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将冉梦露让坐在床上,他才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娓娓道来。
原来,小元子是陈公公的侄子,陈家三代单传,到他们这一辈有两个儿子,家里的日子也清贫,难以度日。
于是,年仅十四岁的他背着家人跋山涉水来到皇宫当了太监。
大部分的太监内侍都是在小的时候就已经进宫,对于小孩子来说,那份痛忘得也快。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十四岁的少年来说,那种痛可谓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
最初几年,他讨好主子,阿谀奉承,没有人给他好脸色,在这个宫里没有一丝的温暖。
和别人一样,生理的缺陷让他心里有一些变态,企图用权势来弥补。
前几年他的月俸本就不多,还要被层层盘剥,所剩无几还要巴结地位较高的内侍太监,或者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打听主子的喜好,然后曲意逢迎。
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他就被提拔到了皇帝身边当差。
当他终于有闲钱寄回家里的时候,家里才捎来信息说当年他无故失踪父母气急攻心,一命呜呼。
大哥大嫂为了埋葬父母,只好把四岁的儿子送到宫里,只得了几两纹银,将父母下葬。
根据大哥大嫂说的特征,他找到了小元子,却不敢让别人知道,甚至不敢去和小元子相认。
因为皇宫中最恨的就是攀亲带故,再加上他为了一步步的向上爬,得罪了不少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深怕自己唯一的侄子受到迫-害,不敢相认。
他一直暗暗地观察者小侄子的状况,也继续一步步的向上爬,每年,他还会给大哥大嫂寄去数百两银子,如今他们开了店面,经常资助乡里,日子也还不错。
看着小元子被别人欺凌,他只能暗暗焦急,或者偶尔历尽所能的帮他一把,人鬼不知。
在他的帮助下,小元子的地位也不是最低的,但是却还是要受尽白眼,遭人欺凌。
当他得知小元子被分到月盈宫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的,虽然伺候贵妃远强过伺候一般妃子,但是地位越高的人心肠越狠,手段越毒,侍奉的人也会越难过。
再加上他听说这位贵妃娘娘是一夜之间得了圣宠,没有家室却宠冠后宫,心机自然深沉,心肠自然非一般人可比。
可是,他没料到冉梦露体恤下人,喜好简朴,宫里的人虽然少,对待小元子和贴身宫婢雪儿也都是亲切随和,非一般主子可比。
他永远都没有想到,这个贵妃娘娘居然会有一天失宠,会有一天被皇上发配到自己这里;自己居然会有报恩的机会。
冉梦露叹息一声,古代的生存条件恶劣,贫富差距过大,很多富户终日游园赏景,大鱼大肉,锦衣华服,珠翠满身。穷人都是忙忙碌碌,当牛做马,粗茶淡饭,粗布麻衣,甚至卖儿卖女。
这会儿冉梦露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身上的烧热更加难耐,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看着冉梦露满脸的痛苦,陈公公才发现她皮肤红润,透着不正常的红光,连眼中也布满血丝。
“娘娘莫不是感染了风寒?赶快躺下歇息,奴才去打些冷水敷一下。”陈公公慌忙起身出去了。
冉梦露甚至没来得及纠正他的称呼,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原来每个人都有良善之心,报恩之心。
尽管陈公公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不少人,尽管陈公公唯利是图,但是他知道疼自己的家人,知恩图报,这样一份纯粹的心思,在现代是不会有的。
浅浅一笑,冉梦露躺卧在床上,眼皮下垂,再次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冉梦露才醒过来,觉得身上没有那么难受了,额头上一片冰凉,很是舒服。
睁开双眼,她看到陈公公坐在床头的矮凳上,手肘撑在床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也闭着,满脸的疲惫。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张矮凳,凳子上放着一个木盆,木盆的边缘搭着两块毛巾。
冉梦露伸手取下额头上的毛巾,轻微的动作惊醒了陈公公。
陈公公脸上带着惊喜:“娘娘您终于醒了,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吓死奴才了。”
冉梦露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吗?难怪看陈公公这么高兴,嘴里说着:“陈公公以后就叫我冉梦莹吧,现在我早已不是贵妃娘娘了。”既然是古代的身份,自然要叫冉梦莹。
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的感伤,稍纵即逝,还是那么的平淡,带着浅浅的笑意,如同眼中从未出现过那一丝伤感。
陈公公懂得察言观色,自然知道冉梦露为什么难受,也不敢再叫她娘娘了,只好点头答应。
“陈公公你去休息一下吧。劳烦你照顾我一夜,看你疲累的模样,真是过意不去。”看着陈公公满布血丝的双眼,冉梦露眼眶有些湿润。
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羞辱她都不怕,就怕有人对她这么的好,这份恩情,让她如何报答?
“没事,我也不是很累,看你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想必没什么大碍了。我这永巷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是没资格请御医的。所以只能硬扛着。我再换一下毛巾,就去歇息。”嘴里说着不累,陈公公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呵欠。
拿过冉梦露手中的毛巾,陈公公将毛巾搭在木盆的边缘,伸手取过另一条毛巾在盆子里泡了一下,轻轻地拧一下,将大部分的水分拧干,才搭在冉梦露的额头。
冉梦露这才注意到陈公公的手因为冷水的浸泡有点红肿,一晚上为她换冷毛巾,无数次的浸泡在冷水里,怎能不红?这份恩情,让她怎么还?
泪水划过脸颊,冉梦露慌忙拭去,她不能哭的,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这样的温情,这如同父母一般的体贴,怎能让她不动容?怎能让她不哭泣?
陈公公看着冉梦露这样也有些难受,拿过木盆上的另一条毛巾帮她擦去泪水,才转身出去了。
陈公公出去没多久就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粥。
“你喝点粥吧,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也不能吃干的,你就吃点粥吧。”陈公公走过来,把粥放在矮凳上,然后拿开冉梦露额头上的毛巾搭在木盘边缘,扶起冉梦露,让她靠坐在床头,才拿着碗递给她。
冉梦露这会儿才觉得肚子里空空的,饿得发慌,本来躺着臀部的所用力量不是很大,一坐起来,立刻钻心的疼,原来前日那二十大板的伤还未好,这会儿坐在床上就很疼。
看着冉梦露的脸色瞬间刷白,陈公公慌忙接过她手中的碗,关切的问:“怎么了?没事吧?”
冉梦露苦笑:“无碍,就是身子有点不适,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能再让陈公公担心,这份关切,让她感动,这个陈公公还真是知恩图报,对她的关怀让人动容。
或许他不会对那些施与小恩小惠的人有报恩之心,但是,对于家人,他是不遗余力的。
为了家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可以下定决心入宫为宦;为了家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可以忍受阉割之痛;为了家人,他可以忍受离别之苦不与其相认;为了家人,他可以放下姿态,对一个被贬为奴婢的女人下跪。这样的感情,感天动地。
或许他残忍,或许他贪婪,或许他奸诈,或许他无情……但是,一颗爱家人的心,足以弥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