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海之中有一道阴影。
虽然不大,乐阳却被吓了一跳。
气海乃武道根本,人位境还看不出作用来,一旦破境入地灵,则关系到修行之路能走多远,若是有损,则止步于此,一生突破无望。
夕阳落,海风寒,他的心已经乱了。
接下来的几天,乐阳没有去米行,一直呆在家里。
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办法驱逐气海里的阴影。
实际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体内没有真气,根本不可能驱动气海,一切的努力不过是空想。
但是却必须要坚持,他不能让自己再失望。
然而那道阴影,就像在气海里安了家,动也不动。
难道天要绝我?
再没有什么,能比击碎一个人所有的希望更残酷的事。
他已经快要绝望。
他的心情变得极差,屋里的一切都成了他泄愤的工具,在他的手中化为碎片。
在杂乱的碎片中,他发现了一片不起眼的刀片,这片刀片就在几天前刺破了他的手掌。
他清楚的记得,那之后他昏迷了过去,而这一切都是在昏迷之后才发生的。
此时他才意识到,那道阴影的形状似乎和手中的刀片极为相似,一样的大小,一样的不完整,就连断裂处的缺口都相差无几。
刀片是藏在令牌里的,令牌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十岁礼物。
“乐儿,这是爹爹给你做的一块令牌,就当做你十岁的礼物。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带在身上,绝不能丢失。”
父亲那时候说的话,他依旧清楚的记得。
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
绝不能丢失。
如此严肃的字眼,在接过令牌的时候,乐阳并没有发觉,但现在看来,这句话里似乎还有特别的意思。
这其中是不是又有什么特别的关联?
乐阳不知道,他现在头脑里乱成一片,连思考都做不到。
孤单的在乱七八糟的屋里站立片刻,乐阳终于带着通红的眼睛,打开了门。
时间已是傍晚,晚霞正当绚烂,落日照在身上,乐阳忽然觉得平静了很多,几日来的痛苦顿时间减轻了很多,但是他的眼睛却又很快眯了起来。
在落日明红的余辉中,一道身影正朝着他飞快的跑来。
李坏跑到乐阳身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手扶着门边的墙壁,大口的喘息,过了很久,才从嘴里吐出几个不清不楚的字:“快跟我走!”
“去哪里?”乐阳没有动。
“镇上。”不停的喘气让李坏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大事……十岁以上……男人……全去。”
十岁以上的男人全部到场?
乐阳有些疑惑,他来到这里已经三年,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看来是真有什么大事,乐阳心想,刚准备开口答应,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过在去之前,你要先带我去吃点东西。”
镇上一家普通的面馆,面馆虽不大,却应有尽有;更重要的是便宜,一枚铜钱就可以吃上一大碗,量足,汁厚,一碗就几乎抵上了正常人一天的吃食。
但乐阳的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碗。
“你究竟有多长时间没吃饭了?”李坏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那一摞空碗,又看着乐阳,面馆的老板和他有相同的表情,一双用来盛面的粗木筷子滑进锅里都毫不知情。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后来在朋友的面前,面馆的老板曾发出这样的感慨,但是现在他只有忙着煮面。
第四个碗空了的时候,李坏一把抓住乐阳的手。
“怎么了?”乐阳奇怪的问。
李坏忍不住问:“你究竟有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四天?”乐阳摇头:“我不记得了。”
似乎是理解了李坏的意思,乐阳看了看四个空碗,又有些古怪地看着李坏,羞怯的说:“再吃一碗我就饱了,保证只有一碗。”
五碗面下肚,李坏不知道乐阳是不是真的饱了,但他自己却已经看饱了,看着乐阳不停的模着滚圆的肚子,他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又忍不住问:“你以前都吃这么多?”
“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猪!”乐阳似乎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平静之后同样感觉到十分的不解:“我以前最多吃半碗,每次都要浪费一半,老实说,今天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解释。”
李坏没有再追问,面馆恍然间进入了一种如梦般的寂静,这种寂静让李坏感觉很不舒服,他想要逃离这里。
他感觉只是几天不见,乐阳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究竟在哪里,他却说不出来。
他感觉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
嗒嗒嗒嗒……
面馆外的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渀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李坏又感觉一阵轻松,之前的一切也许只是个幻觉,再看乐阳时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衙役骑在马上,从面馆门前呼啸而过。
“大人有令,凡十岁以上男丁,即刻到镇上校场集合!”
“大人有令,凡十岁以上男丁,即刻到镇上校场集合!”
“大人有令……”
相同的话从他的嘴里不断喊出,在小镇的上空回响。
糟糕,忘了正事了。
李坏脸色大变,丢下五枚铜钱后,拉着乐阳跑离的面馆。
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到校场的时候,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人站在那里,相互之前议论纷纷,脸上满是疑惑,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没来晚。李坏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又带着乐阳走到了刘管事的身边。
赵先生就站在刘管事的身后,看到乐阳就立即把头转了过去,他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年轻人。
乐阳却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对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又何必去做表面的功夫,但他对刘管事却有一种特别的感激,弯腰行礼后,又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是不是镇上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将我们所有人聚集起来!”
刘管事满脸的凝重,他冲着乐阳摇了摇头,严肃地说:“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等下认真听。”
认真听?听什么?
乐阳的疑惑更深。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来到校场,不一会儿,校场上就站满了人。
一个军官一样的人物,站到校场中心的高台上。
小镇上有一队官兵长年驻守,人数只有五十人,因为疏于训练,实力甚至比不上寻常农夫,却始终是朝廷委派,地位依旧高了不少。
站在高台上的,就是这个小队的队长,钱枫,镇上的人却都叫他狐狸。
看到他的出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几天前,朝廷大军和叛军在红河谷展开了一场激战,斩首万余,只有为数不多的余孽侥幸逃离,而自身损失不过百人,取得了一场大胜。这是帝**人的荣耀,也是帝国的幸事,任何反叛都将在帝国的铁蹄之下,化为泡影。不过根据斥侯回报,其中一部分逃兵正在朝小镇的方向而来……”
之前的担心还是显得太轻了,钱狐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巨大的议论声打断。
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担忧和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被欺骗的愤怒。
谁都知道帝**人的德性,这帮吃干饭的家伙除了欺压普通的百姓外,根本没有舀得出手的战绩,只怕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
每个人看向钱狐狸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不善。
钱狐狸努力保持着平静,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妈的,你们以为我愿意这么说啊,这可是上头的死命令,我也是没有办法。
“大家听我说!安静,安静,听我把话说完。”
在钱狐狸的努力下,高台下的议论声终于小了很多,他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现在这伙人的去向还不确定,只是有可能路过我们镇而已,大家不在太担心。而且叛军余孽的人数只有百十来人,就算真的来了,我们这支小队也会誓死保卫小镇的安全,而且朝廷的大军就在不远的地方,只要接到消息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所以大家不必惊慌,正常生活就可以了。”
“这次叫大家过来,就是为了通知这件事,好让大家提前知道。另外呢,也希望大家为小镇的安全出一份力,毕竟我们只有五十人,人手严重不足。现在我宣布,凡是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丁,马上到武备库领取一件武器,这几日抓紧熟悉,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男丁则作为后备人员,负责帮忙。”
从心里上来说,小镇上的人对帝**人没有半分的好感,从来都没有希望他们能做出什么正事来,所以小镇的安全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他们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另一方面,他们对那些吃不饱饭而铤而走险的叛军抱以一种同情,但是同情归同情,并不代表生存的家园容许他们践踏。
没有理会钱狐狸接下来的话,所有人一窝蜂的冲向了武备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