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亚走到惟清旁边坐下来,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她安慰道:“惟清,过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样总是回忆,不好。”惟清用手拂去脸上的痕迹,“我很好。”
“你知道吗?你总是这么要强,为了你所谓的自尊,为了不让所有人看透你,伪装的像一只刺猬,比我都像。”她说惟清,就好像在说自己。
惟清挽住她的胳膊,她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要身边有人,就喜欢用一种方式和人系到一起。她画过的眼妆有些晕染开来,淡淡的墨色。“能告诉我孩子是谁的吗?”
谷苍亚最初只是流泪,直到后来的哭泣。她哽咽着:“我害怕……它来的太突然……我根本没有做好母亲的准备……我还年轻……而且我还不能告诉他爸爸是谁……”而此刻惟清的心也像是烫熨玻璃般的揪心,她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只是想去帮她讨一个公道,不可以让苍亚一个人独自承担,不可以看她哭到全身颤栗的苦楚。
谷苍亚像是瘫软的棉絮轻俯在惟清的身上。她不想这个孩子有不健全的家庭,因为她深知这样的阴影。现在看来他们这几个人的家庭好似还都不健全,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家庭。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隧道,没有端口,亦异常黑暗,模瞎走路,便容易翻身。
两个人正在默然惆怅的时候季安北闯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块巨大的板子。那是我们在水一方的留言板,放在一块涂墙后面挂着,上面贴着无数各色便签,像是彩色的鱼,争奇斗艳。慕惟清告诉季安北该换了,主人都已经置新了,更何况这些陈旧的有些发烂的东西。她不过是想让在水一方有个重新的开始,就像是她自己。
“别弄掉了,那些都是纪念。”慕惟清让安北小心。
季安北满头大汗的保证,“没问题。”结果他呼出的一口气将一片小小的纸片吹到了地上,这片纸小的不能再小,而且没有任何的装饰,对,就是那时候作业本上黄色的纸。
像是随便扯的一角撕下来的。
从背后看有黑色水笔的印记。慕惟清把它翻过来,清晰娟秀的几个字映入不可置信的瞳孔里,逐渐放大,形成一排裂缝的耀刺冲进大脑。
——没人知道我爱你,顾西扬。
慕惟清本以为又是他曾招惹过的小师妹的一往情深,可是她看到了右下角胡蝶式的英文签名:Lisa。
此刻谷苍亚的脸像是蜕皮般的从苍白变成惨白,迎上的便是慕惟清如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她的眸子中流着结晶的熔化。Lisa,是谷苍亚的英文名。
慕惟清颤抖的双手拿捏住纸片的一角,递上苍亚的眼前,她明知故问:“是……你……吗?”
谷苍亚无法回答是或不是,只是选择缄默。空气里有窒息的东西,让两个人久未发声。而此时的谷苍亚像是被丢入水中的弃物,在模索着藤藻极力的求生。她希望有超人能够来抢救她。
原来在我们背后都有一个隐藏的爱人,隐藏的影子。如果不被发现,就会等着被灭忙。
像有一罐冰水浇醒了她。
惟清尽量维持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的问:“孩子……是……西扬的吗?”
她猛地跪倒惟清的面前,双手抢过她还在瑟瑟的指头,捂住自己的脸。“求求你……不要告诉心知……告诉心知我和西扬就完了……”
现在这一刻,她在乎的并不是和心知的感情,而是和顾西扬的奸情。看来,她确实该去拿称称一下她们之间的友情到底值几斤几两了。她从苍亚的双手里抽出来,然后推开她,站起身来。
惟清抹了一把眼泪,走了出去。
回到家已是很晚,慕惟清进门看到肖宸曜还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偌大的客厅他一个人坐在里面,像是一个小点,也略显孤单。
“还没睡啊。”慕惟清张张嘴。她准备去厨房倒水来喝,刚才哭的那些都是身体流失的水分,她需要补充一点。全身干燥的发痒。
肖宸曜没有抬头,但是话已传入惟清的耳中,“看来我们肖太太总是应酬到很晚。”
话里有话,但此时的慕惟清已是耗尽体力的极累,不想跟他做口舌之争。
他顿之,然后又道:“看来你是非常厌恶跟我说话。”肖宸曜放下文件,清淡的瞥了一眼惟清。
这时,从楼上下来的尤嫂走到惟清的身边,“太太,大少爷等您很久了,还让我给你热了牛女乃说等你回来喝。”肖宸曜的极力掩饰让慕惟清觉得好笑,好像根本不会撒谎的样子,“尤嫂你多虑了,我在这看文件并不是要等她,而我让你热牛女乃并不是给她,而是自己享用。”
他起身,将睡袍紧了紧,然后走到桌子前将尤嫂刚拿来温热的牛女乃一饮而尽,她瞬间想到了人在囧途中的王宝强。只不过他是很帅气优雅的喝下了一杯牛女乃,嘴唇的周围竟然还残留了一些余味。
这让慕惟清看的津津有味。
这样一个不会失之毫厘的人,竟然会有这样小孩子的举动,就算是为了证明牛女乃不是给自己的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的不停的咕嘟咕嘟的喝下去呀。
喝完便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等不见肖宸曜后,尤嫂在惟清耳边悄悄的说:“大少爷喝了两杯牛女乃了。”
她惊诧了半天,也觉得好笑,不过仿佛被这样的举动安抚了一下本来伤心的心灵,反而心情好了些。
她要经过他的卧室,她的卧室在他卧室的里面。这样听起来很绕口。
虽然她的房间并没有肖宸曜的大,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蹑手蹑脚的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准备开自己的门走进去,又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以至于额头碰在了旁边的画框上。
“哎哟。”慕惟清轻声吼了一声。
“活该。”
“喂,你别嚣张,要不是你鬼叫,我能被吓着吗?”慕惟清满是埋怨。肖宸曜不屑的说:“心虚的人才会被吓。”
慕惟清觉得这个人真是难缠,“我很累了,不想跟你废话。”只要是有困意的她,这时候一般会变得六亲不认。
还没等肖宸曜抓住她的手,她就已经迅速的钻进里面的卧室,而后把门反锁住了。
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慢半拍。
依旧是狭小逼仄的旧房子。
谷苍亚和顾西扬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西扬在抽烟,苍亚默不作声。
“把它打了。”谷苍亚觉得西扬说出的话像是吐出的烟一样轻松。她笃定的回答:“我可以自己养他。”
顾西扬把烟差点甩到苍亚的脸上,她一闪躲。
“谷苍亚,你玩儿大了吧!你有什么能耐养啊,而且我不会掏一分钱,你想都别想!”
苍亚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背着好朋友爱了几年的人竟然会这样的绝情,自己背叛了好友得回来的却不是爱情,或许只是顾西扬一时的新鲜。
苍亚心想,我俩太不公平了,爱和恨都是由你操纵。可是,你知道吗?我已经离不开你了。纵使是纠缠,谁都别想放过谁。
谷苍亚也起身站在他面前怒吼:“顾西扬,我还就告诉你我就缠上你了,即使你不要我,我也要在你身边,我可以不结婚,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养!”此时的顾西扬像是失去理智的疯子,眉毛中有陷下去的阴影和凹凸的冰凉。
他箍住她纤细白女敕的脖颈,用尽力气扼住她的咽喉,“谷苍亚你就是个疯子。”
“我……他妈……就是个疯子……才会爱上……你这个……人渣……”她的眼里不仅是火焰还有惨烈的绝望和冷制的冰凝。
原来她的爱像把刀,血在流可以看得到。自己在背后,看见他在别人怀抱里微笑,自己却还要假装看不到。原来这个世界她连自尊都不要,仍旧什么爱都买不到。
男人在床上的海誓山盟永远不可相信。
顾西扬甩开手,苍亚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倒在了沙发上。她眼泪婆娑,“顾西扬你有爱吗?你太自私了,你爱的都是自己,我知道你也不爱心知,不过是俞心知有个黑道老爸,他可以罩着你胡作非为,而我什么都没有你才不爱我,是不是?”
顾西扬默然。
她继而又说道,情绪里还是有裂口缝隙间的断裂之痛,“你有心吗?你的心都被狗吃了吧,这三年我对你极尽全部的好你看不到吗?你会爱吗?你有爱吗?你知道我为了爱你,甚至可以去死!”滚烫的泪珠低落在她绿色的裙子上,晕染开像是难看的渍迹。
“可我还想活着呢……”他嘴角勾起的笑意想让她给他一耳光,扇的他透透彻彻,痛痛快快。
谷苍亚也真想捧起顾西扬那块铁石心肠的心放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一炼,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跟那孙猴子一样禁烧。
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辜负一个当年对她一往情深的男孩子,又怎么会对那个男孩恶语相向,以此警告他如果不离开她,她的男朋友就会找流氓打断他的腿。
——顾西扬,你欠我谷苍亚的太多了,不仅剥夺了我的青春,让我把自己的最好的时光埋葬在你的寂寞空虚里,现在还想欠我一条生命。你太狠了。
本来在那最美好最稚女敕的青春,她应该拥有一段不至于惊心动魄但可以有缠绵爱意的恋爱,而是她却躲在阴暗的角落,不敢暴露出自己爱和人,像是活在地狱在进行囚炼一样的焚烧,她的骨骼,皮肤,身体的内脏都有见不得光的黑暗,也像沾染病毒的有害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