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芳子才匆匆赶到灵犀画廊。
李泽森将卷轴门拉低些,半开着,在画廊里等着她。
芳子拉开出租车门,从车上蹦出来,踩着细高跟鞋一溜小跑,一边嚷嚷:“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走秀之后还有party,几个大牌的厂商都来了人,我到现在才溜出来,害你等我到这个时候!”
她身上穿的还是在秀场用过的金色短裙,那短裙全由一个个小小的金色亮片拼缀而成,金片儿密得看不见布料,对着灯看过去,活像一身金光闪闪的鱼鳞,包裹着她妖娆的身体。她每每轻微地一动,所有的小亮片也随之一抖,一道金光便从裙肩到裙边一泄流过。
这条小金鱼哧溜一下打了个弯儿,从卷轴门底下钻过来,跑到李泽森跟前。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张着口,呼呼地喘着气,气息里有股洋酒的味道。
他看见她的眼窝也涂成了明艳的咖啡金色,嘴唇抹得血红,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花髻,髻上还残留着几片party中洒落的金绿色的零星碎纸。
真是一条美丽的鱼,他不由地在心里赞叹道。
“不要紧,我也不是没在那一行待过,你的辛苦我不要太了解。”李泽森温厚地说。
芳子却顾不得他说了什么,她已经在自己的新肖像画前欢欣雀跃起来:“森哥,你把我画得太好了,跟仙女似的,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画上的芳子,纤细柔软的身子微微侧着,仰着头,肤若凝脂,目若晨星,眼帘低垂,心中似有一个无边无际无暇的世界。尤其是那一身华美的蓝丝绒长裙,如水流淌,如星闪烁,亦幻亦真,衬托着那个超凡月兑俗的人儿。
李泽森微微一笑。
芳子是他旧年的相识。他和她认识的时候,他还在为了钱途辛苦打拼。她记忆力的他,还是个今天有爱就不在乎明天会失去的青年。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自己。
在画这肖像的过程里,他常常看到芳子的模样,也常常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想念这样的自己。
与芳子的重逢,仿佛唤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他好像找到了一种他曾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感觉,画画的感觉。那是他热血沸腾的青年时代,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丢失的感觉。
因此,他自己也有愿望想要继续完成这组芳子的肖像,为了这种感觉能够延续下去。
“这是整个系列的第一张,模板用的是你从前的一张舞台照片。如果你觉得满意的话,我们再往下进行,到时候恐怕还要请模特小姐本人提供一些帮助。”李泽森不卑不亢地说。
“满意,当然满意。森哥,真的太感谢你。”
“对了,这张画有个名字,叫做‘披着星光的女孩’。”
“画好,这名字也好。是你自己取的吗?”芳子问。
“不是,”阿森老实地说,“我哪想得出这么纯情的名字。是来练习画画的一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