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的故事从来都不简单。就算她自己想要过得简单,身边的男人也不允许啊!”李泽森的话,一半是奉承,一半是安慰。
“就像你刚才说的,老套的故事。从一个秀场赶到另一个秀场,从一个男人奔向另一个男人,最后还是只剩下自己,也许这世界就没有男人是值得依靠的。也许有再多的钱和名气,人还是可以不快乐。”芳子郁郁起来。
她从随身的黑色小羊皮手抓包里模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来,又模出一个打火机,咔嚓一下打着了,把烟点上。她的打火机很大,骷髅头图案的银色浮雕,像是男人用的那一种。橙色的火光闪了一闪,在她光艳照人的眼圈底下投影出两团淡淡的黑晕,那种粉底也无法掩饰的疲惫,让李泽森的心忍不住疼了一下。如果用画笔将这一个时刻定格,必定是一幅很好的画作。
她走了,他伤心过。后来他觉得他早已忘了她,她又出现了,告诉他,她不快乐。如果他还心疼,那是说明他还惦念着她吗?
她已经变了,他也已经变了。都曾在欢乐场中奋力泅水,他们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他们只是替彼此记得当年的样子,然后用重逢来祭奠那段青春吗?
“介意吗?”烟点着了,芳子才想起来问道。
李泽森摇摇头,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芳子用力吸了一口,徐徐吐出一个小小的烟圈。烟圈一路扭曲,一路升起,越来越大,越来越淡,而终于消散。
这是老吸烟的人练了很久才能做出的动作吧。
“其实我觉得你挺奇怪的。”芳子说。
“哪里怪?”李泽森问道。
“你是作画的人。别的画家常常吞云吐雾,出去喝得烂醉,仿佛放纵才能有灵感,但好像从没见你这样。我真有点搞不懂你。”芳子说。
“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嘛。那时候穷小子一个,但凡有余钱,都花在画具、画书和艺术展览的入场券上了,哪里会有钱来买那些。就算是人家好心递给你的,你也不敢接,怕还不起这个礼,后来反而丢了人,不如索性说自己不会抽、不能喝,听起来比没钱抽、没钱喝还是有面子些。”
年轻的日子,无论荷包如何单薄,却总是把自尊看得那样宝贵。
“哈哈,你真老实!”芳子扶着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仿佛自己不能支撑,而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他肩上。
诱人的玫瑰花香侵蚀着李泽森的理性和自知。这多像是一场久违的旧梦。
“你是知道我老底的人,我不老实也没用啊。”阿森笑一笑,伸手帮她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
她的脸微微发烫,她的耳朵却冰冰凉凉。
他把烟从她手指间抽出来,丢到一旁的水杯里,火星化作一缕青烟,瞬间淹灭。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烟草、酒精和玫瑰花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她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一刻,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脖子,回吻过去。她的嘴唇是一朵血色的火苗,把两个人的身体都烧着了。
他感到她整个人从那身流光溢彩的金色鱼鳞里挣月兑出来,蹦到他怀里。
他张开胸膛迎接她。
她的头发散落下来,几枚黑丝发卡叮当坠地。
温暖而熟悉的身体,比六年前更添了丰腴。
她的肌肤像睡莲绽放,而他将头深埋在她胸前,像个孩子一般,深深地呼吸,倾听她动情的申吟。
爱是一件快乐的事,即使只是重温旧梦,即使不记得明天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