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把自己的牛仔薄外套披在林如绮肩上,外套是他穿过的,她又闻到了熟悉的海洋的味道。她将外套领子竖起来,把脸埋进衣领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想念这味道。
“这里太舒服了,真想永远住下去。”她说。
“就像老板和老板娘那样?”江旭问。
“嗯。”如绮点点头。
“那……就没有汽车,没有网络,连电视都收不到几个台哦!”
“每天对着这么好的景色,没有那些又算什么?”
“你会住不习惯的。”
“老板娘不是住得很习惯?”如绮撇撇嘴。
“那是她从小就这么住的缘故。”
“我也想从小就这么住。”
如绮只恨出生不能选择。
“你看这像不像王维的那首诗?”江旭指着前方幽深的山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像的像的!月亮,松树,泉水,石头,一个也不差。看来古人一点儿都没有蒙我们。”如绮兴奋道。
她抱着膝,窝在宽大的帆布椅子里,通身清凉。
“有些诗人还是很老实的。再比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沙漠里没有风,炊烟点起来就直直地升上去,太阳真的很大很圆,看起来简单的几个字,原来都是实景,看到了那么些景物,就使得诗人非这么写不可。”
“你去过那边吗?”如绮问。
“去过的。当时的大西北塞外,也就是现在的甘肃。”
“真好。”
江旭去过很多地方,而如绮只能在脑袋里胡乱想象。
一个人到的地方多了,是不是就不再苦恋某一片风景?
“飘飘荡荡的,你觉得好吗?”
“这里就是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小时候没人带我去旅行。”如绮悻悻地说。
“以后我带你去。”江旭许诺道。
“怎么去?”
“想去就去了。你想去吗?”
“想。”如绮点点头。
“跟着别人的吉普车队去。我们不要住酒店,把帐篷带上,夜里点上篝火,睡在睡袋里。外面一片冰凉和寂静,睡袋里暖暖和和的,这时候你就觉得特别满足,特别幸福。一开始是打定心思要去征服大自然的,后来却反过来了,心甘情愿被大自然征服。跟广阔的沙漠比起来,人真的十分渺小。”
如绮想起三毛的撒哈拉故事,她和荷西在撒哈拉威乱糟糟的坟场区,一点点筑起他们绿洲一般的家。
她想起自己一遍一遍地读,在纸上一遍一遍地画下:“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山遥水远,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应该呼唤谁。
而此时此刻,承诺要带她去远行的,是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孩。
“我晕车的,我要带足酸梅子。”如绮说。
她心里猜测,这件事可能都永远不能实践。但微醺的山风,叮咚的泉水,把她也熏得浪漫了,她不由地想象起他们在篝火旁围坐,烤肉,烤玉米,烤辣椒和茄子,油脂滴进火里,腾地烧起一团小火苗,愉快地滋滋作响。
“带多少都没问题,包由我来背。”江旭说。
“这是你说的,不要反悔!我要带很多很多东西的!”
溪上清风,山间明月,还有一个阳光般的男孩子温暖她的心。
为什么她依旧享受不到全然的满足?
她想起了阿森。
她决定回去以后,要新买一套完整的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