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狐悲山的夜,阴森孤寂,墨深迷离。
山风瑟瑟柔柔地吹着,带着阵阵枝叶细碎的呢喃声,在空荡静谧的山谷里久久幽鸣。
未料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地摇撼,大树轰然倒地,山草簌簌抽泣,天幕空幻,宇宙混沌。
在幽深昏暗的山间小路上,有人正行色匆匆地赶路,啊——?!是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花容月貌,清雅绝伦,她怀中还抱着一个漂亮逗人的小女圭女圭,是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高高的翘起来。
那女娃用娇滴滴的声音茫然不解地问:“妈妈,天这么黑,我们去哪儿呀?”
“纤纤,乖!别说话!”那女子更加惊惶不安地抱紧了女圭女圭,更加匆匆忙忙地赶路,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阴间狰狞恐怖的恶魔抓进十八层地狱。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星星点点的灯光,那灯光越来越近,在空幻迷离的夜色中,仿若游离在地狱之中的鬼火。
那女子骇然地回望了一眼,继续心焦如火地拼命赶路。
猝然,她停了下来,前面是断崖!!!
怎么办呢?跳下去必死无疑!退回去更是走投无路!
“妈妈,他们要抓走我吗?”那女娃忧急万分的问。
“怎么会呢?!”那女子强作淡定地说。
正心急如焚六神无主时,那些灯光来到了她们面前,那女子容色悲戚地问:“你们当真要孩子死?!她在我们家已经三年了,难道没有一丁点儿感情?!”
灯光中有一人神情漠然面目狞厉地欲上前夺那女蛙,那女子魂飞魄散寒悚发抖地往前跑,未料一跤摔在地上,那女娃被摔出去很远,只听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妈妈——!”
倏忽间,叫喊声戛然而止。
那女娃的后脑先被尖锐锋利的岩石撞出了一滩殷红可怖的鲜血,而后她纤弱的躯体受力于岩石的撞击飞速坠落悬崖。
那女子惊悚地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浑身颤栗,心如刀剐,血液上涌,身心崩溃,眼前一黑,旋即昏倒在地。
第一章
三年前的一夜。庞家花园。
已是深夜两点了,白娴月慵懒地斜躺在卧房软绵绵的豪华沙发里,庞立言还没回来,白娴月的双眸黯淡而迷惘,房间里既宽敞华丽,又典雅别致,碧莲形状的吊灯幽静的亮着,落地窗微开了一点儿,柔美飘逸的窗纱被夜风吹得轻轻飞扬,空气中流淌着静谧的夜色花香。多么舒适惬意的房间呀!
让人欣然自喜的是,她现在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她马上就要成为妈妈了,一个人第一次当妈妈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美妙和奇妙!
她是多么迫切地想成为妈妈呀!恨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一下子长大!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与必不可少呀!一个女人如果在一生当中从来没有当过妈妈,那么她的人生是多么残破不堪与悲惨凄凉呀!
结婚都已经三年了,她的同学朋友都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她却一直毫无音信,现在还好,迟来的总是最珍贵的!当然,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经常听到别人艳羡她嫁入豪门的话语,那么多人都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像她那样,嫁个多金又体贴的人家,在人前人后是多么风光体面!多么璀璨夺目!不用刻意去炫耀显摆什么,也是人人仰慕!殊不知她在豪门究竟过着一种怎么样的生活!她内心又承受了多少苦涩与痛楚!
她生怕庞家人轻视自己的出身,从来不让自己娘家人去花庞家一分一厘金钱,庞立言给她的生活费,也是一笔一笔记入账本,从不乱动,她仅仅只是希望过着平淡又幸福的生活,如此简单的愿望就仿若要去深不可测的夜空亲手摘闪烁又迷离的星星那样遥不可及!
记得上大四时,有一位青涩害羞的男生天天放学后,在校门口痴痴地等她,却又不敢上前搭讪,她每当远望着他那英俊飘逸的身影,深黝热情的双眸时,心底就会隐隐涌起阵阵莫名的暖流。
毕业以后,她没有了那个男生的消息。她在庞氏电器做起了营销员,她那专业大胆的超人魄力,刚慧灵动的应变能力,热情真挚的交际手腕,让她的销售业绩飞速上长,使她在半年内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部门经理。
偶然间,庞氏集团的太子庞立言来庞氏电器莅临督查,一眼看中了清丽绝色、气度高雅、光芒四射的白娴月,在庞立言不懈的追求下,在同事们喋喋不休的怂恿下,娴月情不自禁地打开了心门。
她暗忖,庞家是席城最成功的商家,经营电器、百货、医药、食品等多种行业,庞氏集团更是席城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而作为庞氏集团太子的庞立言更是身价千亿,多少名门千金垂涎三尺,可望而不可求!
庞立言虽然相貌平平,一米五五的身材和二百斤的体重不太惹人喜爱,但是她对自己又送花又送礼物,百般温存,浪漫又体贴,连对自己父母兄嫂也是千般殷勤,万般恭敬,关爱备至。
渐渐地,她芳心暗动。
她不在乎他的财富,但很在意他的真心。
世间能找到对自己和家人都真心疼爱的人实属不易,再能干的女人迟早也是要嫁人的,能嫁给真心爱自己的人又是特别幸运的,她不应该错过!
三个月之后,她结婚了,嫁给了人人嫉妒羡慕的庞氏太子庞立言,她充满了对婚姻生活甜蜜的向往,好似在她面前已经铺就了一条由蜂蜜堆砌而成的星光大道。
婚后,他们夫妻如胶似漆,伉俪情深。娴月初尝了婚姻的甜蜜与幸福,让她丝毫不懊悔当初的决定。庞家表示不需要她抛头露面地去赚钱,她也娴雅柔顺地听从了庞家。
然而情深意浓的生活好景不长,庞立言对新婚妻子的新鲜感保持了半年。
半年后,庞立言经常夜不归宿,把家当做旅社,把旅社当做家,初始,娴月还谨小慎微地询问他,他毫无愧疚地推托公司事务繁忙,应酬很多,实在抽不了身。
她竟然天真地相信她选择的老公最忠诚最温柔,他说的一切话都是真理!
未料后来她亲眼目睹了他带着妩媚妖艳的摩登女郎去歌厅、酒店狂欢,还在青天白日下,肆无忌惮地当街拥抱亲吻,她满腔哀怨,怒火燎胸,痛不欲生,深深懊悔当初自己有眼无珠,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草率结婚。
回到娘家,父母兄嫂都不遗余力地宽慰她,天下有几个豪门之子是规规矩矩守着妻子的,哪一个不是拈花惹草,风流成性!有些人年少时风流倜傥,年长后,就变得安稳守家。他们又絮絮叨叨地劝说她什么女子的三从四德最重要,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什么女人呀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就该满足了!她不知要说什么来应对他们,所以只有自己独吞苦果了。
她的凄凉不仅于此,婚初,公婆看她仗着庞立言的宠爱,也不多说什么,现在看到她备受冷落,也慢慢对她这个穷酸人家的媳妇百般挑剔,冷嘲热讽,极尽凌辱。
婚姻三年,让她倍尝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她感到人生灰暗,生活无依,越来越想尽快地要个孩子,填补她寂寞空虚的心灵。
真好!现在她终于怀上了,她乐不可支,她辗转难眠,她重拾信心,她满怀期望。
谁料庞立言视若无睹,照常深夜不归;公婆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房间里弥漫着冰冷窒息的死寂。
她的双眸呆滞空茫地望着空荡荡的豪华双人大床。
她人生里的希望是什么?对!是孩子!她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精心的扶养长大,然后把他(她)教育得懂事、正直、善良、博爱、坚强、有出息……
她的思绪正无边无际地漫游着,房门“砰——!”地一声打开了,庞立言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携带着一身浓郁污秽的酒气,娴月连忙上前扶住他,他颠颠狂狂歪歪扭扭地抱紧她,在她脸上狂乱地亲吻着,他猛然把她推倒在沙发上,身子用力地压在她的月复部,她立刻感到一阵阵疼痛和窒息,她惊悚地说:“小心孩子!”
庞立言勃然大怒,滚圆的身子一跃而起,狭长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深重的阴冷恨意,他粗野蛮横地怒吼:“孩子比你老公重要是不是?!”
娴月胆战心惊地坐在沙发上,颤栗着说:“怎么会呢?”她眸底迅速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凄楚神色。
庞立言借着酒力,发疯似的摔东西、砸东西,娴月噤若寒蝉,满目狐疑讶然地看着这一切,被他碰触到的物品必定倒霉遭殃,不是粉身碎骨,就是残肢断臂。
顷刻间,房间里凌乱不堪、一片狼藉。
庞立言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小匣子,就要往地上摔,娴月惊慌失措地去阻拦,骇然地说:“这玉佩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祖传黛玉,摔不得的!”娴月的双手紧紧握住他拿着匣子的手臂。
未料,庞立言猝然抬起脚凶狠地踢倒娴月,使劲全力忿然地把玉匣摔在地上,里面晶莹透亮、光洁温润的黛玉顷刻间碎成千千万万颗青黑色的小星星。
娴月捂住月复部,面容扭曲、极其痛楚地蹲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摊在地上,仿佛深夜盛开的极其妖艳的红玫瑰。
庞立言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瞬间酒醒了。
翌日,月影躺在静心医院里,主治医师淡静地告诉她,流掉的是一个非常健康的男孩,并且她受创很深,今后不能在怀孕了。
庞立言无声地陪在她身边。
她听到医师的话,呆呆的愣在那里,双眸茫然而空洞,冰冷而麻木,良久良久没有丝毫反应。
终于,泪水悄无声息的流淌在她惨白的脸颊上,幽黑的睫毛濡湿濡湿的,她仿若猝然间崩溃了,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绝望和幻灭,她的身体冰冷地颤抖着,僵硬地颤抖着,狂乱地颤抖着,她好像要拼命摆月兑掉人世间的残忍与不幸,恨不得让自己立刻远离尘世,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中。
旋即,她倏然拔下手上的输液针头,疯狂地急速的跑向静心医院的楼顶,庞立言惊惶不安地紧追出去,她站在楼顶的最边缘,凛冽的寒风吹得她摇摇欲坠,她茫然地看着下面如蚂蚁运粮般的车辆人流,丝毫不感觉恐惧寒悚,她身子前倾,闭目往下跳!
飞吧!让我自由飞翔吧!让我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让人心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