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多迫不及待地要迈入成年人的社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而第一步就是上大学。这两年他跳了级,在十七岁的年纪就参加了高考,同一批的学生往往都比他大个两三岁。
随着苏联的解体,国内经济愈发混乱,然而对于从事边贸生意的夏湾来说,却是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夏湾的公司赚了钱,夏多的帐面上自然也就多出了好些个零。
夏多跟大哥商量把这笔钱借出来要自己做生意,夏湾原本就是为了给弟弟私房钱才分他股份的,这钱夏多想怎么花都行。但夏多不仅特意写了借条,而且虽说要做生意却没有请求大哥帮忙,这让夏湾心里多少有些伤感。
有一回,夏湾和商清华、罗驿喝酒聊天,他说起这件事,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还写借条!亏他想得出来。”
商清华也笑:“有骨气还不好么。就算他赔了钱碰了壁,也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
夏湾说:“你说要是到时候我把借条舀出来,小多会不会羞愧得哭鼻子啊?”
商清华跟他是发小,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撇着嘴说:“嗯,然后你再把借条这么一撕,拍着胸脯说,别怕,以后哥养你!小多就得感动得泪流满面,崇拜死你这个大哥了。”
夏湾想像着夏多眼泪汪汪的小样儿,心情大好。
罗驿却晃了晃红酒杯,笑道:“依我看,夏多未必就会碰壁。”
夏湾一扬眉,说:“哦?”
罗驿说:“你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有的是头脑、人脉、野心、资金、渠道,然后你成功了。这些夏多也都有啊。而且这两年,公司里的事他也都看在眼里,虽然从来没插手过管理、销售这些方面的事,可他问的可不少。你弟弟可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性子。现在他既然敢开口跟你借钱,那心里一定是有底的。如果这样他还不成功,呵,那才奇怪了。”
夏湾听到有人夸自己弟弟就高兴,不过还是故意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商清华喷笑:“你先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担忧再说这句话吧。”
罗驿医院里临时有事,给他打传呼叫他回去,罗驿只好先离开。等他走了,商清华说:“小多报的什么大学?”
夏湾说:“云边工大。”
商清华有些诧异:“云工大在全国大学里排名倒也不错,不过我原本以为他会考回北京来呢。对了,小多是北京人啊,他怎么是在云边参加高考的?”
夏湾用银制水果叉挑了块火龙果放进口中,说:“他到云边那年,我爸就把他的户口跟我姑办到一起去了。”
商清华奇道:“你爸这意思……这不等于是把你弟弟过继给你姑了吗?”
夏湾说:“话没明说,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爸总觉得家里对不起我姑,我姑一辈子没嫁人,没儿没女的,他怕将来没人给我姑养老送终。其实当时我姑挺反对的,可又不光是我爸的主意,我爷爷也赞同。你也知道,我爷爷那个人一辈子不说软话,就算是他的错,他也不会道歉的。我姑的脾气随他,父女俩闹别扭闹了这小半辈子了,谁也不先低头,弄得我们全家都跟着不自在。我姑也就对小多另眼相看,要不我爸也不能把小多送她那儿去。”
“小多也知道?”商清华问完就自己摇了摇头,失笑,“瞧我这问的,他打小就机灵,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这事,你妈就没反对?”
夏湾喝了口酒,目光有些迷离起来,说:“我是长子长孙,从小在家里就很受重视。我妹妹出生的时候,我妈很高兴,说一儿一女正凑了个好字,以后不生了,她要全心全意地忙自己的事业。后来,我妈有了个机会拍谢导的电影,演女主角,可是恰好那时候她怀了小多。我妈当时特别想上那个戏,急得都想把孩子打掉,可我爷爷不同意,怕我妈先斩后奏,还让警卫员看着我妈不让她出去。结果戏就换了别人演。我妈差点没气疯,跟我爷爷大吵一架,后来生了小多,她心情不好,觉得小多耽误了她不少机会。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是因为母亲难产去世,所以打小没吃着亲妈的女乃水,可我们家小多,我妈也没给他喂过几次女乃。”
商清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说么,以前就觉得你妈对小多挺冷淡的,我还想着可能是因为她工作忙,常常有演出,跟小多相处的时间太少。”
夏湾苦笑:“我爷爷也糊涂,跟他吵架的是我妈,他可倒好,连带着对小多都看不顺眼了。要不是小多从小就会讨人喜欢,我爷爷可能对他更冷淡。后来那几年,他对小多倒是好,可是一转头又把小多送给我姑姑了。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这些长辈到底是怎么想的,孩子又不是他们的附属品,凭什么说送走就送走,说改户口就改户口,全是他们做主,根本就没考虑过小多是什么意见什么心情!有时候,我都觉得是我们全家抛弃了小多……”
他说得自己难受起来,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商清华劝慰道:“你也别这么想,到底是一家人呢。再说你们家对小多不是也挺好的,兴许小多自己都不这么想。”
夏湾站起身,走到酒架前,随手又抽了瓶红酒出来,一边起瓶塞,一边冷笑:“他们是一门心思把小多送给我姑当儿子,可我姑领不领情呢?别看我姑又文雅又温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她性子才孤拐呢,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在云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我女乃女乃过世那年她回来一次。她是最烦别人干涉她的生活的,最恨的就是有人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她,可我爷爷、我爸还没吃够教训,都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闹到今天这局面的了,没问她的意见就把小多给送过去,还做了手段改户口。我姑能乐意?她没把小多给撵回来,那是小多的能耐,不是我爷我爸的面子。可笑这俩老头儿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们现在对小多好,还是抱着补偿的心理。有什么用?小多需要这些吗?”
他越说越气,瓶塞一□,直接对着瓶口往嘴里灌酒。
商清华说:“我知道你是为你弟弟抱不平,可你要这么想也未免太偏激了。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把长辈们的好处都给抹杀了吧?再说了,谁家没本难念的经,要真计较起来,得有多少家庭矛盾赶得上二战啊。”
夏湾一口气灌下去半瓶酒,喘了口气,说:“我不就是跟你抱怨一下么。反正以后有我在,谁也甭想欺负我弟弟!”
商清华见他已经醉了,便随声附和,好歹哄着他把剩下那半瓶酒给放下了,又帮夏湾月兑了衣服,自己也月兑了外衣,两个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从九零年买完房子后,墨北就没花过大笔的钱,他平时的开销也不多,除了自己的生活费之外,也就是时不常的给姥姥买些东西(一般还都是吃的,不少都进了他自己肚子)、每个月偷偷给姐姐塞零用钱,再有就是年节的时候给亲戚朋友买礼物了。
墨北是在攒钱,稿费、服饰公司的股份收入,这些钱在一般人眼中已经是天文数字,可墨北清楚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正好夏多舀到了启动资金,跟墨北商量做什么生意才好,墨北觉得九十年代正是电子行业蓬勃发展的时期,现在的传呼机,以后的手机、电脑、mp3等等,数码产业的兴盛有目共睹。夏多本来就对电子行业很感兴趣,出国的时候也看到了不少超越现在国内水平的电子产品,经墨北一提他就动了心。
可是两个人仔细想了想,两个人加起来手上的资金办个厂倒是够了,但是做这行离不开科研,这份投入是绝对不能少的,还有各种精密仪器先进机床也需要进口。算来算去,钱都紧紧巴巴的。
墨北觉得自己大概是最不会赚钱的重生者了,有够失败的。
夏多眼珠一转,笑着说:“我有办法,你等我几天。”
墨北狐疑:“你还有什么办法?再找你大哥借钱?”
“且容小生卖个关子,待事情办成后,定当细细道来。”夏多用京戏道白的腔调说,还配合着做了个身段手势。
墨北白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之后夏多就消失了一段时间,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后的事了。
在夏多消失的时候,墨北也没闲着,他和龚小柏探讨了一番在深圳办厂的细节,又和龚小楠打电话反复商量。墨北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他有的只是一些由后世而来的所谓“前瞻”和“预测”,这些或许能让他在某一时期领先别人一步,但是具体到操作细节上却不尽然。可幸运的是,他有龚氏兄弟做后盾,这哥俩儿做混子能做到顶尖,做生意也能风生水起,实在是很有天赋的。
龚小楠的物流公司已经做大,全国一、二级城市里都有他们公司的网点,在一些大城市里,因为快递业务的迅速、服务的周到、损失赔付的及时,“南极星”物流公司已经有盖过邮政物流的势头了。不过,邮政物流最大的优势就是它的网点几乎铺遍全国,包括乡村,而“南极星”在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做到这点——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在龚小楠的规划里,未来“南极星”的目标是扩展到国际货运业务。
接到墨北的电话后,龚小楠就安排手下的人做了调查,从厂址的选择到联系设备,从技术人员的资料到未来产品的发售渠道,林林总总极为详尽,做了厚厚的一大本调研书。
本来把调研资料寄回来也是一样的,但冯望南心细,这事原本就是他让二龙全程盯着的,所以也就让二龙亲自回来一趟。如果墨北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二龙,当面说也能说得更清楚。
龚小楠和冯望南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墨北十分感激。
二龙回来后没两天,夏多也出现了,还带了一大笔资金回来。
走之前夏多就说事情办成以后他会给墨北答案,可老实说,他这个答案给的,差点把墨北给砸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嗯,真不知道说啥。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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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总忘记看霸王票,看了也常忘记道谢,我这记性真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