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弯月高悬,如水般的月色洒在鹅卵石路上,泛着点点寒光。一切好似镀上了一层白纱,看起来既飘渺又神秘。
只是越往里走,就越显得偏僻和冷清,明显就是通往相府后门的。
王府众侍卫均是满脸疑惑,纷纷猜测这慕五小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慕晚歌却是是冷眼看着路上的景色,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似嘲似讽,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很好!作为昔日的相府嫡女,居然住在这样残破不堪、偏僻荒凉的地方,足可见以前的慕晚歌在相府的日子是有多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对那死去的人,慕晚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是,这笔帐,她迟早会讨要回来的。
浣绫和蓝衣离慕晚歌最近,自是感受到了她周身骤然变冷的气息。看着她嘴角那越来越深的笑意,二人皆是心疼不已,眼圈微红,嘴唇紧抿,虽极力克制着,但那微抖的双肩却泄漏了她们此刻的情绪。
若是夫人还在世,小姐又怎会受尽这非人的折磨?不仅吃不饱,穿不暖,就连平日里想要一份清静日子都是奢望。而这次被洛王休弃,小姐更是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和耻辱。
但让她们欣慰的是,小姐自醒来后似乎就变得乐观了许多,眉眼间再无往日的阴郁之气,尽是一片清雅。若是夫人还在世,看到小姐这般想开,也是高兴的。
而褚冰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神色复杂的望着慕晚歌的背影,眼眸中像是被月色镀上了一层薄纱,迷蒙而不真切。那瘦弱的身影,在月光笼罩和夜风轻拂中更显得弱不禁风,他眼中划过一丝动容,对慕晚歌的不满和敌意慢慢退去。
在他的认知里,慕晚歌该和那些京都小姐一样,藏在深闺,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享尽千般万般宠爱;之前见她竟向王爷索要嫁妆,更觉得这女子厚颜无耻、毫无礼教,遭王爷休弃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生活在这样落魄的环境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会相信。但回想起这些年来无意中听过关于右相“宠妾灭妻”的传言,忽然又觉得有迹可循。
褚冰抬眸看去,但看她此时挺直的脊梁和周身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高傲倔强,忽然对这绝子产生一丝敬意和尊重,似乎天大的事情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只要她愿意,她就能给你撑起一片天来。
半个时辰过后,慕晚歌等人在一座破旧残败的院落前停下。
虽有路上荒凉冷清的景色作铺垫,但在看到面前的院落时,众人还是一片震惊。怎么都想不到,昔日的相府嫡女,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且看院落前那齐膝丛生的杂草,因烧焦而枯死的桃花树,落了漆的旧门以及破旧的楼阁,众人对这刚被洛王休弃的女子又生出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而慕世明却是恨恨的看着面前的景象,看向刘枝的眼里更是带着少有的凌厉和阴寒,直把刘枝看得提心吊胆,心神不宁。他原本以为,就算刘枝再怎么不待见慕晚歌这个女儿,却终究还是会顾及他的颜面,不会怎么为难慕晚歌。如今却被洛王府的人看见昔日相府嫡女的住处如此寒酸破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他慕世明治家无方吗?
刘枝则是满腔的怨恨和懊恼,恨不得将慕晚歌狠狠扇上两巴掌。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慕晚歌却只是扫了一眼破旧的屋子,转过身看向褚冰:“凝曦轩已到,有劳褚侍卫了。还请褚侍卫稍等片刻。”
“卑职既是奉命将慕五小姐的嫁妆送还回来,自是等一切事宜完毕后方回王府复命。慕五小姐客气了。”褚冰拱拱手,客气道。
慕晚歌点了点头,随后又朝着浣绫吩咐道:“浣绫,你带着二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将这些箱子抬到阁楼里。这些都是父母亲留给我的,清点仔细了再来回我。”
“是,小姐。”浣绫立即应声,指挥着那些丫鬟婆子忙活起来。
一时间,凝曦轩院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蓝衣见慕晚歌不欲进阁楼,连忙跑回去拿了一件披风给慕晚歌,生怕她受了寒气。慕晚歌心下一阵温暖,看向蓝衣的眼里更是一片感激,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应付面前这几只讨人厌的苍蝇。
“二夫人不会怪晚歌指使了你的下人吧?”慕晚歌含笑看了一眼正懊恼焦急的刘枝,柔声问道。
“岂会?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五小姐若喜欢,即便要了他们去,也无不可。”刘枝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和不甘,愤愤说道,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的怒火。
“咳咳…晚歌又哪里敢呢?”慕晚歌咳了几声,娇弱的答道。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一向不懂得何为怜惜的褚冰眼里也划过一丝不忍,只好转过头看向黑色的天幕。
“有何不敢的?”慕世明看了看刘枝,随即望向一脸苍白的慕晚歌,关切问道,“歌儿,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先在这住一晚,明日便搬到钟翠园去吧。”
“咳咳…女儿多谢父亲。只是娘亲生前便是住在此处,如此女儿倒是离娘亲近些。搬离倒是不必了。”慕晚歌微低螓首,缓缓开口。
慕世明见她一副坚定神色,亦不再规劝,眼带不满直射向刘枝,“枝儿,日后歌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办,万不可再让她受了这莫名的委屈。”
刘枝此时更是委屈,满腔的怒意和恼恨都发不出来,却还被慕世明说了一通,心里顿时不好受,刚想出言反驳,却见褚冰一记凌厉阴冷的目光射向她,更觉惊心胆寒,只得咬着牙,唯唯诺诺道:“是,老爷,妾身都记住了。”
慕世明见刘枝应声,满意的“嗯”了一声,又吩咐身边的小厮:“回头告诉刘管家,让他找人来修缮修缮这园子,这般模样,岂是我相府小姐的住处?”
“是,老爷,小的记住了。”那小厮看了一眼刘枝,低头应道。
褚冰却是冷眼旁观着慕世明一副慈父的模样,眼里的不耐愈发浓重。转头看向慕晚歌,眼中少了以往的冰冷,多出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情绪在眼底流转。
这样的女子,明明就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样,你却在她身上看到了连男子都不及的坚韧和自信。她就像一个谜,用她最独特的方式吸引着你。
慕晚歌感觉到两道探究的目光,当她抬眸顺着视线寻去,却看见褚冰一脸迷蒙的看着自己。她心下微动,快速转开了目光。
而褚冰也自觉失态,立即偏向杂草丛生的黑暗之处,静默无语。
待浣绫领着众丫鬟婆子走出阁楼,已是三更时分。此时寒气颇重,慕晚歌也不欲多折腾,遂告了声退,领着浣绫和蓝衣两个丫头,便走回阁楼。
刘管家早已命人将聘礼搬出相府库房。慕世明见这边的事儿一了,便领着褚冰前去。
褚冰看了一眼慕晚歌离去的身影,便领着众侍卫去抬了聘礼后离开。
凝曦轩顿时恢复了以往的清静和冷清,在月色下静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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