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阁。
寅时刚过,慕香玉却是起了个大早,精心准备着今日的盛装妆容。慕香兰也早早的从香兰阁过来,与慕香玉一起梳妆打扮着。
今日的慕香玉一袭蓝色的纱质长裙,外面是裙摆绣满珍珠的深蓝色薄长纱,腰系一条深蓝色绣花腰带,看起里高雅月兑俗。乌黑的长发绾起,头上插着数支雕花镂空的碧玉簪子,柳叶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透露出黝黑明亮的星眸,一双杏仁眼内水波流转,口如含朱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
“小姐,您今日真是漂亮,堪称紫启国第一美人了!”婢女柏翠看着镜中的娇颜感叹道。且看那粉面上的一点朱唇,神色间竟是欲语还羞。娇美处如粉色桃瓣,艳压晓霞,丽胜百花,真真是让人一见倾心,让月见之羞颜!
“你个小丫头,竟敢打趣起我来了?”慕香玉看着镜中那张丽容,拿起碧玉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手中柔软黑亮的长发。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手下的碧玉梳一顿,朝着身旁紧揪着帕子的慕香兰问道,“兰儿说说看,是姐姐美些,还是五妹美些?”
“大姐,好好的日子,你干嘛要提那个小贱人?她不过是一小小庶女,身份卑微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大婚之日被人家堂堂洛王休弃,把咱们相府的脸都丢尽了!偏她还出来四处晃悠浪荡,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不知廉耻的人!要我是她呀,直接躲在凝曦轩那破地方等死算了,这样倒也干净了别人的眼睛!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把翎云羽纱锦缎给了这个小贱人,真是气死我了!哼!”说着,慕香兰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凤凰展翅金钗,双手狠命的弯折起来,仿佛慕晚歌就化身为了那只金凤凰,如此折虐金凤凰便可发泄心头之恨一般!那双目圆瞪、红唇紧咬的模样,竟让原本娇俏动人的脸颊变得有些可怕起来!
慕香玉见她这么虐待自己的饰品,眼里顿时划过一丝不悦,伸手将金钗夺过来并双手覆住慕香兰清凉的小手,笑吟吟的说道:“看来兰儿对五妹甚是厌烦呢!只是,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的妹妹,而且又受了这么多的苦,父亲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哼…姐姐,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么帮着她说话?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妹妹,她只不过是个没娘教养的小贱人,凭什么敢要那翎云羽纱锦缎?父亲糊涂了,你难不成也糊涂了?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的脑子都进水了…”慕香兰心头的怒火噼里啪啦的狂烧着,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只觉以往疼爱自己的爹娘和姐姐都变得不认识了,不但帮着慕晚歌那个小贱人说话,还对自己这般冷落不关心,简直将她的肺都给气炸了!只见她冷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慕香玉看着她跑去的身影,不禁心头冷笑,想着这个妹妹还真是没脑子。也多亏了爹爹和娘亲的包容和宠护,否则以她那要死不活的性子,只怕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正如此想着,却见一身正红色装扮的刘枝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看见慕香玉娉婷而立的模样,退后几步打量了一番,止不住的点头,满心满眼都是赞赏和欣叹!
“女儿见过娘亲!娘亲今日这身正红色装扮,倒是越发妩媚华艳了,待会儿爹爹见了,眼珠子估计都挂在娘亲身上了!”慕香玉盈盈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显高雅华贵!
刘枝赶紧上前小心的扶起慕香玉,似是呵护一块珍稀宝玉般极其细腻用心,只见她点了点慕香玉的额头,宽慰道:“你啊…总是那么懂得讨娘亲的欢心!刚才在门口又见她满面怒容,竟连为娘都不理会。唉…若是兰儿有你一半的好性子,为娘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了…”说到最后,笑意已从脸上褪了下来,眉眼间染上了一抹愁云。
慕香玉却是伸手拉过刘枝的手臂,一头搁在她的肩上,笑意盈盈的撒娇道:“兰儿率性而为,不也为娘亲添了不少乐趣么?依玉儿看啊,倒是娘亲偏心兰儿多些!玉儿只求能在娘亲心里占有一个小位置,如此也心满意足了!”
“你啊…”刘枝含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娘亲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你来看看。”
说着便拉慕香玉走到一名捧着锦盒的婆子面前,一手打开锦盒,一道清和之光顿时在内堂中闪耀起来,慕香玉却是一手捂上朱唇,一手略带颤抖的抚上锦盒中浅黄色的金丝百蝶羽纱锦缎,心头的激动已是无以言表了!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刘枝,却见刘枝满脸慈爱的笑道:“这是你爹爹让我带过来给你的!想来他也是不想让你被慕晚歌那个小贱人压了下去!玉儿啊,你爹终究还是顾着你的啊!”
“爹爹如此想着女儿,女儿又怎可让爹爹失望!”慕香玉轻轻的摩挲着手下轻软的锦缎,清丽的眸子里顿时浮上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翎云羽纱锦缎和金丝百蝶羽纱锦缎,是今年织绣坊卖出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今日的宴会上竟齐齐出现了俩,就看孰贵孰卑,孰轻孰重了!
“好了,玉儿,赶紧换上这身衣裳吧!方才,为娘可是听说,太子殿下和元相都到前院了呢!”刘枝见自己女儿正沉浸在喜悦和震惊中,连忙催促道。
慕香玉听到其中一个名字,娇艳月兑俗的脸颊上不自觉的浮上一朵红晕,连忙走到屏风后换起衣服来。
而此时的凝曦轩内,慕晚歌正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摆弄着手中的药草。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仿佛周围环绕着一圈淡淡的光晕,整个人就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优雅圣洁。却见她时而秀眉紧蹙,时而眉眼舒展,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凝神细想。如玉般的小手在一堆堆药草间灵活穿行,剪、拗、切、剥,动作利落迅速,不一会儿便见分肢解体的药草齐齐躺在了桌上。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人影便站立在慕晚歌面前。
“小姐,李大夫传来消息。”说着,浣绫便递上了手中的信件。
慕晚歌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信封,伸手接过,打开后看了半晌,随即提笔回好信后嘱咐着,“速将此信送至李大夫手中,并告诉他,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我定当全力以赴配合他。”
“是,小姐。”浣绫恭敬接过。再看慕晚歌,却见她眉目清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自从那次拾回于嬷嬷手中的环戒后,蓝衣跟小姐疏远了,小姐也愈发清漠起来。她只觉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前段日子的平和气息完全被打破,现在满身冷淡漠然,偶尔眼中还会流露出凌厉如剑的光芒,直把她吓得心惊胆战的。这样的小姐,却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前院那边的情况如何?”慕晚歌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药草,头也不抬的问。淡淡的眉眼,淡淡的清冷,淡淡的语气,如窗外微风般转眼便消散在空气里。
“回小姐,前院那边实在是热闹非凡啊!今日来的除了朝中不少的权贵世族,就连太子殿下和左相都来了。如今相爷正在前院陪着呢!小姐,你说,咱们相爷的面子可真大,别府的小姐过生辰可是没见过这等阵仗的!”浣绫兴高采烈的说着心中的想法,却在触到慕晚歌低垂着的清淡眉眼时,一下子捂住了嘴,似是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了!
慕晚歌却依旧头也不抬,只是在听到“太子殿下”“左相”这两个名字时手中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据她所知,紫启国向来重视明面上的东西,子女的生辰宴会更不会过于铺张,以防被言官在皇帝面前奏上一本,影响仕途。而这次的生辰宴会竟连太子殿下都来了,估计不单是前来恭贺那么简单,怕是暗地里早已与慕世明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据说,这些年,虽太子已立,可洛王及其母家静贵妃那边的人却依旧不死心。这次,洛王大婚娶了将军府的嫡女秦茗,相当于拉拢了紫启国一大兵权,太子又岂肯善罢甘休?自是要极力拉拢朝中重臣。而拉拢的方式有多种,自古以来,联姻便是最好而又最简单保守的方法!而让她好奇的是,慕世明手中究竟有什么权利和关系是让太子看上的?更甚者,左相元宇倾此次前来,是否又与此有关?
一条条清晰明楚的思路瞬间在慕晚歌脑海里理了出来,可惜的是,过去的慕晚歌了解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不然这些日子她也不会只看清了慕世明的手段和心机,而没能触模到他手中的和背后的权势和地位。能让太子殿下亲自前来的人,怎么都不可能简单的!
忽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林国公府那边,可是来人了?”
浣绫顿时神色一怔,随即又恢复常态,毕恭毕敬的回道:“小姐,不曾听说。”说完,浣绫偷偷瞄了一眼慕晚歌,本以为她会黯然神伤一会儿,谁知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小姐,前几日相爷派人来请您去拜访林国公府时,您为何百般推月兑呢?小姐本就是林国公府的表小姐,这些年因疾病缠身可没与林国公府的人打过交道呢!况且,小姐若是与林国公府理好了关系,说不定处境就不如现在这般尴尬了啊!”浣绫握着手中的纸张,偏着头边想边说出心中的疑问。
“浣绫觉得,咱们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么?”慕晚歌却是浅淡一笑,神情里有着说不出的飘悠与恍惚。
浣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啊,她们现在的处境,比之以前,可谓是好了千倍万倍了。只是…
“浣绫可知道,为何这些年咱们不去拜访林国公府,而林国公府却也不见有人前来?”慕晚歌继续追问道。
“小姐知道为什么?”浣绫歪着头反问道。
谁知,慕晚歌却不立即回答她。她包好手中的药草,起身将药草塞到浣绫手里,淡淡说道:“虽不知道,却可以猜出几分。若不是怕惹上咱们这个麻烦,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不管是何原因,都没有必要去在意。既然他们对咱们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咱们又何必去扰了他们难得的清静?”
慕晚歌顿了顿,转身看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说道:“浣绫,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在这尺寸天地间,唯有自强自立方能求得一份尊严,如此方可赢得他人的尊重,而你自己也才会看得起自己。”
浣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小姐说的话,现在她还不是很懂,但只要记住,以后总会有懂得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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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都是过渡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