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歌头微微低着,眼中瞬间划过一道冷芒,只是,却还是缓缓站起身,浅笑盈盈的从那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恭喜慕五小姐。奴才告退!”那太监点头哈腰的谄媚着,却发现慕晚歌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的神情,连一丝丝意外之喜也不曾表现出来。心里不由得纳闷,不明白是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够火候,还是这样的结果早已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慕晚歌自是将那太监的疑惑看入眼里,却也只是笑意盈盈的回了句:“多谢公公了。甘裳,替我送一下这位公公。”
“既如此,那奴才便回宫复命了。告辞。”那太监又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走了出去。
此时,所有跪着的人方缓缓起身,看着慕晚歌的眼神里,或不屑,或幸灾乐祸,但千万种脸色中却难掩那一份强烈的震惊。
虽然在场的都是女眷,可她们多多少少都知道,这道旨意赐下来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圣旨上的内容。
能让当今皇上下了一道与之前贬为庶女完全悖离的旨意,就相当于在“君无戏言”这四个字上重重的划上了一笔。这一笔,许会毁了这一个词儿,却也可能开了先例。
而如今,能让皇上这么做的,却是往日里被她们冷嘲热讽的慕晚歌。一时间,众人看着慕晚歌的眼神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在那太监离去后,不少人已瞅准时机围了上来,纷纷向慕晚歌道贺起来。
浓重的脂粉味顿时扑鼻而来,慕晚歌微往后退了一步,在那些人异样而复杂的目光中缓缓举起手,声音淡而清冷:“诸位姨娘小姐若是无事,便回各自的院子吧。外边日头大,若是晒到了诸位白皙滑女敕的肌肤,可就不太好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些人纷纷从身旁小丫鬟的手里接过小镜子,左照右照,动作迅速齐整,令人咋舌。
慕晚歌冷笑一声,莲步轻移至满面阴沉的慕香玉姐妹前,嘴角一勾,淡淡道:“我以为,大小姐能猜得出这样的结果才对。此刻看起来,却不尽然。怎么眉眼处竟是萦绕着一股怨气和恨意呢?莫不是对皇上的圣旨有什么异议?”
说着,便见她随意的转动着手中的圣旨,明黄色的卷轴顿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明亮的色彩中却是带着一种慑人的冷冽,似是在提醒着众人什么。
可落在慕香玉二人的眼中,这提醒也瞬间变成了讽刺。
高门后院中的女人从来都是望风而来,望风而去的。那些原本还对镜理妆的女人们则是睁大了双眼往慕晚歌几人所在的方向瞟去,不同的心脏跳动着同一个旋律,冷眼看好戏的激动旋律。
要知道,早些年里将慕晚歌欺负得最惨的人,莫过于刘枝和她的两个女儿了。如今刘枝败在了慕晚歌的手下,她的两个女儿却连生养自己的母亲都不能保住,反倒是被过继到了林秋的名下,这简直就是**果的羞辱,怕是经此一事后,慕香玉二人便会成为京都城贵妇小姐极大的笑柄!
她二人心中定是满怀怨恨的,而那些女人们却巴不得她们与慕晚歌闹起来,一是满足自己的戏瘾,二是慕晚歌又恢复了嫡女身份,日后想要寻点乐子,也是不可能的。她们自是乐于看到慕晚歌讨不得好,总希望能从某些地方找回平衡的。
只是,慕香玉二人的表现却让她们很是失望,女人们心里一度鄙夷起落魄至此的二人来。有些机灵的女人则是听到了慕晚歌话里的暗示,让她们连看热闹的心思都不敢有,连忙四下散开了去,生怕被卷入这场矛盾当中,一个不甚便丢了现在安逸的生活。
慕香玉满面阴狠的瞪着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怨愤。可毕竟是皇上亲下的圣旨,又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
于是,她强自压下心中沸腾的屈辱感,冰冷而阴狠的目光紧紧缠在了慕晚歌身上,冷冷回道:“皇上的旨意,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五妹还是闭紧了嘴巴为好,可不要仗着这难得的恩典肆意言论,免得祸从口出。要知道,如今京兆府衙的大牢可是空出了许多地方,若是你想进去住一段时日,相信京兆尹不会拒绝的。”
一想起那日走入的京兆府衙的大牢,慕香玉心中便是一阵剧烈的气血翻涌。
不过是短短两日不见,她那妖媚动人的母亲便已是形容憔悴,更可恨的是慕晚歌的日子竟然还过得如此滋润,这又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可此刻,当她触及到慕晚歌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时,却还是不得已收起了满身的尖刺。
一刹那间,眼前忽然闪过刘枝恐惧空洞的眼睛,又想起她那歇斯底里的叫嚷声,自己心里便是好一阵发寒。
她怎么都没想到,慕晚歌为了对付她们,竟然刻意隐瞒了自己会医术的事实,而且服用着下了延草慢性毒的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
她还记得母亲说起这事儿时的恐惧,那音线陡颤的支吾费劲的拼凑成一句话“疯子,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竟然连命都赌上了,玉儿,你一定要带好你妹妹,离她远远的,千万不要惹到她!”
对,慕晚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再怎么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明面上跟一个疯子计较,更不能为此弄丢了自己傍身的筹码。只是,要她完全的屈服于一个疯子,心中又如何能甘心?虽然不能在明面上过招,暗地里加点料,应该还是可以的。
如此一想,一个巧妙的计划瞬间在脑中形成!
慕晚歌盯着慕香玉抿唇冥思的面孔,心头却是冷笑不已。
她早就收到消息,在她前脚刚出了京兆府大牢,慕香玉二人后脚便走了进去。相信以刘枝的聪明和对这两个女儿的维护,自是会将自己的警告说给慕香玉听的。即便慕香兰不成器,还有一个同样精明算计的慕香玉,会知道如何抉择取舍。
如今看来,这警告的效果明面上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在知道自己会医术之后,利弊取舍很郑重,也很谨慎。
也难怪,慕香玉会得慕世明和刘枝的器重和厚望寄予。若是论起这份心性、狠劲儿以及利落的取舍,除了比稍逊自己一筹外,怕也算是京都城内诸多女子中的佼佼者了。
而她相信,经此一事后,慕香玉的本事中会再多上这么一项的,那便是自知之明,或许更被她奉为人生至理,时刻提醒着她,在这场生死赌局中,她们母女三人是如何输得一败涂地!而那个从小倍受欺凌的人,是如何的以命相赌、隐忍部署,最终将她们华丽丽的驱逐出境!
只是,这项本事到底会不会在她离开相府前发挥出效力,就要看慕香玉背地里是否真的变乖了。若慕香玉真的没有变乖,那她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有个事儿,大小姐还是要注意些。”慕晚歌微抬眸扫了慕香玉一眼,待发现她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时,这才缓缓道来,“再过不久,我便会离开这右相府,到时候便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或许,我的离开,应该可以让你感到无比高兴。只是,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叫我‘五妹’了,这样的称呼,我可承受不起。更何况,你我听着也很讽刺不是?相信你娘也嘱咐过你一句话,这辈子一定要离我远一些,也不要随意就跑来招惹我。若是我心情不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慕香玉忽然紧紧抿起了嘴唇,唇色莹润却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白,只听她沉着声说道:“多谢提醒。我保证,若是你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那么不识趣的!”
“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慕晚歌微扬起眉梢,眼神通亮且极具穿透力。她定定的看了慕香玉一会儿,便扶着甘裳的手缓缓走回了凝曦轩。
若是慕香玉足够聪明,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乃至是以后来对付自己的。单是右相府里蠢蠢欲动的刘琦等人,便足够她拨出时间来整治了,更遑论太子府的三千美人呢!
只是,她回来这么久,还真是没有见过刘琦和两位刘夫人。莫不是早已被刘枝和慕香玉治得服服帖帖的了?若真如此,慕香玉未曾大婚的日子,怕是要闲下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看来回头要让人给她找点事情做!总不能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而那些看不顺眼的人却闲乎悠哉的。在这一点上,慕晚歌是极具革命集体主义精神的。
当然,若是慕香玉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定会狠狠的吐上一口血,暗骂此人的阴险狡诈小人心态卑鄙无耻!
一路缓步而行,可慕晚歌还是觉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倒不是被这夏日的热气所熏,而是体内的寒气四处逃窜着,让她倍觉难受。
刚走到阁楼下,便见满面凝重的断遥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待看到慕晚歌时,面色一喜,连忙喊道:“主子,你可终于回来了。”
“何事?”慕晚歌的声音有些低沉,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虚弱和难受。
断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无意间却撞入她那双亮如辰星的眸子,不由得双目半敛,低声回禀道:“主子,胥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虚灵山已经找到了地道的具体位置了。只是,因地道入口明枪暗箭甚多,且有人暗中守在了地道口,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还是十分艰难。属下特来请示主子,接下来要如何做!”
闻言,慕晚歌双目中顿时射出两道精光,只听她轻咳了几声后,继而沉声吩咐道:“暂且不必理会。若地道中所放置的,当真是那些东西,咱们最好不好插手。若是一个不察,被人反将了一军,不仅暴露了自己,更甚至会为此丢掉性命。告诉下面的人,定要仔细看守着。待寻到可靠信任的朝廷中人,我再将此事透露出去。但在那人未曾出现前,万不可出现任何的意外。”
“是,主子。”断遥连忙应声,随即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主子,据属下来报,在查找地道时,遇到了好几拨人,似乎也是奔着虚灵山的秘密而去的。”
慕晚歌双目微眯,脑中快速的闪过繁杂的信息,冷静问道:“你们可有对上这些人?你们找到了地道,那些人是否也找到了?”
断遥面色一怔,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由于主子事先吩咐过,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属下们在寻找过程中颇是谨慎,一发现任何异常的风声,立即绕道而行,倒是没有与任何人交手。只是,据属下来报,那些人的武功极高,且训练极为有素,十有**也找到了那处地方。主子,咱们可需要先下手为强?”
“不必!”慕晚歌摇了摇头,随即果断而利落的下了道命令,“待咱们搬出右相府后,便车马疾驰赶往胥城。这段日子,你选出一批有特殊能力的人,随时候命。与此同时,告诉守在虚灵山的人,在我没到胥城之时,一定要愈发谨慎小心,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及时禀告。此事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泄漏了出去,牵连甚广不说,胥城怕是也会有一场血战。秘密在,人在;秘密出,人亡。”
断遥闻言,不由得疑惑道:“主子,您所说的有特殊能力的人,是指哪些人?”
“有着特殊能力的人,做特殊的任务。比如说,能开山挖渠的,又比如说,能凿地三尺的。说白了,也就是那些会点旁门左道的人。有多少,都给我找过来,但是千万要记住,行事需得万分谨慎,而且必须以高度保密性为第一准则,若是让人发觉了,逃不过就立即毁掉。待找到这些人后,将他们交到卢朝轩手上。待会儿我会让你给卢朝轩送一封信,他看了后会知道怎么做的!”慕晚歌又咳了几声,只是随着命令的下达,出口的语气瞬间变得坚定凌厉。
“是,属下遵命。”断遥连忙应声,随即又快速问道,“主子想要找哪位朝廷官员,以便将此事移交出去?如今太子和洛王的争斗并未摆到明面上来,若是其中一方得到了这个秘密,争斗的天平怕是要一边倒了。太子背后有肃亲王支持,而洛王背后有将军府支持,如此一来,倒也…”
话未说完,断遥却猛然意识到此事已经超出了自己掌握的范围,遂及时的闭上了嘴巴,静候慕晚歌的指示。
被断遥这么一提醒,慕晚歌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张面容,俊美不羁,眼含睿智。她心下一动,想着在紫启国内,能够让太子和洛王都忌惮的人,怕也只有他了!
“此事,我自有主张,毋需多问。”慕晚歌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容置疑。
虽只是一眼,却如利剑般瞬间刺到了自己胸口,剑身冰冷而带着慑人的凌厉气势,直让断遥心头一颤,有种不能呼吸的紧张窒息感。
看来,他是被高明的主子给迷惑了。
平日里,主子虽然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可与他们相处时,却多了几分亲和力。尤其是这段日子,诸事均处于平静状态,主子也没有发号什么大而郑重的施令,却是让他这个属下忘记了主子的雷霆手段。
他相信,若是刚才不能及时闭嘴,等待他的怕是一场残酷的处罚了。
“甘裳,去将紫纤叫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慕晚歌坐到桌案后,端起一旁的茶盏,淡淡说道。
“是,小姐。”甘裳也不敢耽误,直接退了下去。
待喝过茶缓过气后,慕晚歌这才执起桌上的笔,径自写起信来。
“断遥,速将此信送至肃亲王府玉世子的手中,不得有误。”话落,便见慕晚歌扔过去一个信封,断遥连忙接过,眨眼间便消失在房间里。
甘裳和紫纤走了进来,静立桌前恭敬问道:“主子,您找属下来,可是有何吩咐?”
慕晚歌点了点头,“早前我嘱咐你们去办的事情,现在都如何了?”
紫纤抬起头看着她,连忙恭敬道:“回主子,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房子置办好了,位置就在柒月楼的后方,与柒月楼正隔着一条街。里边一应物事儿都很齐全,随时可以搬进去。具体的钱银支付情况,都已经记录在册,主子可需要查看一番?”
“不必了,你为人沉着稳重,办事自然是让我极为放心的,”慕晚歌微抿了一口茶,随即看向甘裳,淡淡问道,“甘裳,交代你的事情,又办得如何了?”
甘裳也不敢多加耽搁,微上前一步,恭敬道:“回主子,属下已经协助浣绫和蓝衣两位姑娘列出所需要搬运物事儿的清单,并一一记录在册。如今已经查收了近三遍,确定没有任何的问题。稍后属下便将册子拿过来,若是主子想要增删什么,便可与属下说一声。属下即刻去办。”
“嗯。做得不错。”慕晚歌朝她们点了点头,眼里划过一丝满意之色。
原本,这些包括断遥在内的人都是卢朝轩安排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的。只是,一想到自己手上能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便将断遥、紫纤、甘裳等几人挑了出来,单独培养他们的办事能力。
如今,她手上除了林秋的陪嫁商铺和卢朝轩散落各处的商铺外,还多了玉景璃手上的那份。没有几个近身伺候的人,办起事情来确实很不方便。现今看来,这几人的表现都是很不错的。
这时,浣绫和蓝衣相携着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粥,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当看到端坐于桌案后低头沉思的慕晚歌时,蓝衣早已忍不住嚷嚷了起来:“小姐,你一早上都没有吃东西了,奴婢二人给您做了点吃的,连忙端了过来了。”
慕晚歌闻言,猛地抬起头,当看到蓝衣手中的那碗粥时,眼睛顿时一亮,连忙站起身接过,二话不说就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小姐,您慢点吃。若是不够,奴婢再去给您盛一碗。”蓝衣见到慕晚歌这近乎狼吞虎咽的模样,猛地被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小手在慕晚歌的背后抚了抚,模样老成,动作老成。
慕晚歌白了她一眼,继续与碗中的米粥奋战。也不知道蓝衣是怎么弄的,竟然能将米粥做得如此美味,一度让她想起清泉寺元宇倾的那顿免费晚膳。
心中算了算,胥城的水患也治理得差不多了,元宇倾和顾寻等人应该也要回京复命了吧。
浣绫看着慕晚歌苍白的脸色,心中的忧虑不减反增,随即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小姐,圣旨的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蓝衣抚背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嘟起个小嘴不满道:“小姐,奴婢觉得很不公平啊!为什么二夫人做出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小姐和二小姐却依旧还是嫡女身份呢?想当初,夫人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凭什么要将你贬为庶出的?小姐,咱们去求求皇上,看能不能将圣旨改改,别让大小姐和二小姐过继到夫人名下了!”
“蓝衣以为,那两人若是不过继到夫人名下,还能怎么做?”慕晚歌终于放下了筷子,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
蓝衣咬了咬手指,满脸不平道:“至少要将她们打回原形。小姐当初受了那么多的苦,岂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若是说了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呢!”
慕晚歌清凉如水的目光淡淡扫了其余三人一眼,却发现她们同样是愤慨的神色,嘴角一勾,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只是,如今慕香玉已经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若是此刻将她的身份降为庶女,那便配不上太子妃的尊贵位置。如此一来,太子妃成了庶女,便是打了皇室的脸面。皇上这么做,既以我母亲的名声保全了他的儿媳妇,又以嫡女身份压住了我的怨言。一箭双雕,的确是好筹谋。”
蓝衣哪里有心情去思考皇上到底是不是好筹谋,她只一心想着要如何才能将慕香玉姐妹俩狠狠的打趴下。嫡女身份是小姐的,谁也没有资格肖想。
如此一想,那灵动可人的眼珠子顿时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只是转到某一刻便困惑的停了下来,不解道:“小姐,你说,若是将大小姐的身份由嫡女降为庶女,然后太子退婚,那该多好啊!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皇室颜面可以顾虑的。小姐还是右相府最尊贵的嫡女,夫人还是相爷的正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也不敢再来欺负您了。”
慕晚歌却只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在慕世明还未将胥城的秘密移交给玉云烨时,玉云烨估计是不会放弃这一门亲事的。应该说,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门亲事。就算没有胥城的事儿,就凭慕世明在朝中的影响力,玉云烨也是要极力拉拢他的,更何况,此刻还附加了那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傻到放弃到手的肥肉。
浣绫见她如此神情,不由得黯然神伤起来,径自低喃道:“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阻止了么?小姐的嫡女身份,又岂是刘枝的女儿能够觊觎的?”
见这两个小丫头如此执着于身份的事儿,慕晚歌倒是有些吃惊。
“你们应该要相信,你家小姐不是吃素的。对待看不顺眼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不会留给退路的。暂且让那两个人得瑟几日,待我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再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回来。放心吧,是我的,总也逃不掉的。”慕晚歌手指间点了点桌面,眼中闪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却让室内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小姐不是没辙了,而是现在太忙了。
的确,慕晚歌现在很忙。早前因刘枝的事儿,耽误了玉景璃手下各商铺掌柜的见面,此刻胥城又出现了新的动静,哪里又分得出精力去应付身份的事儿?
原本,刘枝的事儿,她没打算这么早就出手的,若不是那日玉景璃说了些不讨喜的话,让她恼怒后格外不安,估计刘枝的恶行会慕香玉大婚当日揭发出来。
她都已经筹划好了,慕香玉大婚时,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当今太子妃有个心肠歹毒,视人命如草芥的母亲,那样大婚之日的喜庆定会被民愤所冲刷,昀孝帝来不及下什么旨意,便可以让慕香玉从云端一下子跌回到了地狱,摔得四脚朝天。
大婚之日,慕晚歌被休弃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就是想让眼高于顶的慕香玉也尝尝那被世人唾弃的感觉。只是,这其中出现了一点意外,而这意外便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只是,若是慕香玉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一笔勾销,那就大错特错了。目前,她还没玩够呢,谁都别想提前结束这好玩的游戏。
“小姐,您累了吧?奴婢先退下了,您休息会儿吧!”蓝衣眼尖的发觉了慕晚歌眉眼间的疲惫,也不再打扰她,而是随着其余三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慕晚歌眸光闪了闪,便也下了楼,往院子中的一棵老树走去。
当初离开京都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慕晚歌特意将装着重要东西的檀木盒子埋到了树根下,如今看来,当时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只可惜,当时碰上了慕世明和刘氏兄弟深夜来访,匆忙之间竟然落下了于嬷嬷留下的那枚环戒。
那枚环戒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能让于嬷嬷随身携带且千方百计不让刘枝等人发觉的,定是有其特殊的意义。如今却落在了玉淑梨的手里,要想重新拿回来,也是件极费脑筋的事儿!
拿起树枝拨开上层的泥土,慕晚歌捧起小坑里的檀木盒子,面色平静的起身回了阁楼。
翌日,京都城长街上人潮涌动,景象颇是壮观。
若是随便拉个人来问,肯定都会这么诙谐的告诉你,刽子手要被刽子手砍头了。这前一个刽子手,便是刘枝。
如今,京都城里谁都知道,刘枝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不仅给右相府嫡女下毒,还以鹤顶红结束了右相夫人的贴身乳娘的性命。如此歹毒的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这不,到了刘枝被斩首的日子,几乎整个京都城的人都出来围观了。这其中,有认识刘枝的,也有不认识的,此刻都聚在了一起,或窃窃私语,或高声叫嚷,无不是指向刘枝的种种罪行,更甚至一些胆大的人,已经私下里议论起右相慕世明的个人作风和右相府嫡女慕香玉和慕香兰的人品德行。而在经过议论后,众人更是为慕晚歌的悲惨处境哀嚎不已。
待刘枝被京兆府衙役押解过来后,不少人都准备好了鸡蛋青菜,齐齐往她脸上扔去。有些力道大的,已经让刘枝的半边脸都青紫了起来,全身上下更是脏乱不堪。
忽然,刘枝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因身上还套着枷锁,此刻更是大面积的朝向围观的百姓,等待着她的又是新一轮剧烈的鸡蛋硬物。
等她被押解至刑场中央时,额头两边已经留下了两道血痕,鼻青脸肿,甚是狰狞,根本就无法看清她的模样。
一些心善的人,早已是唏嘘不已,直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的贪念,终归是无穷无尽的,就如一个无底洞,洞内的漩涡足可以将人吃拆入月复,不留残渣。
刘枝,也不过是落入了这个无底洞里而已。
而这一幕幕,却落入了不远处的两人眼中。这两个人,便是慕香玉和慕香兰。她们一大早便从相府出发,在离刑场不远的酒楼里定下了一间雅间,刚好能够看到刘枝的位置。
“大姐,你放开我,让我下去见娘亲最后一面啊…”此时,慕香兰猛地挣扎着,压低声音痛哭道。若不是慕香玉死死的拉着她,怕是早已冲了下去。
慕香玉嘴唇紧紧抿了起来,看到自己的娘亲被人押上了那个肮脏的地方,她心中忽然一痛,竟然也失声痛哭起来。视野模糊里,极度悲恸中,她好像听到了短暂死寂后的欢呼声,又好像看到了滚落在地上的圆圆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是娘亲的头颅。
“娘…”慕香兰猛地冲到窗前,泪水满布了整张小脸。
慕香玉跌跌撞撞的往窗前走去,眼睛死死的盯着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心中的恨意一瞬间竟铺天盖地而来。
若不是慕晚歌,娘亲不至于连个全尸都留不了;若不是娘亲担心慕晚歌会背地里耍阴招,从而不让她们二人前去送行,此刻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那没有了头部的身子,不至于连最后的道别话语都不能说上。
这一刻,她恨!恨那个叫做慕晚歌的人!恨她夺走了她们的一切!
而此时,另一间雅间内,慕晚歌几人兴致缺缺的看完砍头的过程,纷纷沉默不语。
许久,才听到蓝衣低声问道:“小姐,您说,为何不见大小姐和二小姐前去送行呢?不知为何,奴婢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是那种胸闷的难受。”
慕晚歌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到窗子边,不发一语。
其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即将出口的话也瞬间吞回了肚子里。任谁都看得出来,站在窗边的那人,心情也不是很好。
而要说心情,慕晚歌也无所谓好或者不好。前世的生离死别,经历得太多,敌人的头,她拿刀砍过,也看见保护自己的兄弟的人头被敌人砍下。如此久经风霜后的她,几乎就要对血腥味和生死麻木了。
如今再看刘枝被砍下头颅的过程,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或许,习惯了,也就麻木了;麻木了,也就没有问题了。
正这么思索间,却见空旷的长街上快速的跑过几匹马,为首一人,不就是本应在胥城治水的顾寻么?
只是,眼神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元宇倾的身影,一时间心中竟疑惑不解起来。顾寻都回京了,没道理元宇倾不一起回来的啊!难懂是元宇倾遇到了什么事儿,阻碍了他回京的计划?
想了许久,慕晚歌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这才领着几个小丫头往柒月楼走去。待会见了几个可信的掌事,听完了他们的禀告,并处理完柒月楼的一些棘手事件后,已经是黄昏时分,慕晚歌又领着那几个小丫头回了相府。
不想,刚走入相府大门,便见刘管家谄媚着迎了上来,说是会客厅来了宣旨的孙公公,要请她过去一趟。
慕晚歌心中顿时诧异不已,但也知道此刻问刘管家,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随即大步往会客厅走去。
而孙公公一看到慕晚歌回来,便立即起身迎了上来,恭敬道:“奴才见过慕五小姐。”
慕晚歌难得的盈盈一拜,回了一礼道:“慕晚歌见过孙公公。只是,公公此次前来,可是皇上又有了什么新的旨意?”
谁想,孙公公却是朗声一笑,看着慕晚歌的眼里顿时划过一丝赞赏之色,如此宠辱不惊,举止得体,倒是让人极为刮目相看哪!
一模到手中的圣旨,孙公公顿时有了其他的心思,径自问道:“慕五小姐聪明过人,能否猜出奴才此次的目的?”
闻言,慕晚歌心头立即浮起一抹疑惑,听对方的意思,似乎即将要宣读的圣旨还是跟自己有关的。思及此,她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状似无奈的回道:“公公手里的圣旨,代表的可是皇上的圣意。慕晚歌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又岂敢妄自揣测圣意?公公还是莫要打趣我了!”
说完,慕晚歌便站到了一旁,低眉敛目,沉默不语。
孙公公微点了点头,待所有人都跪下后,便听他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相府五小姐慕晚歌,温婉端庄,心系百姓,于此次胥城水患中出谋划策,解救胥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实乃功不可没!特赐封为倾华郡主,赐郡主府,并赏黄金千两,绸缎千匹,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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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要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吃亏,小歌儿也是不会吃亏的,表心急啊,待我慢慢说来,此事是酱紫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