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玉景璃眸光静静的看着她,语气里有些惆怅,又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无可奈何,“在这紫启国内,像你这般具备极强的自护意识的女子,又有多少个?她们毕竟是古代的深闺小姐,从小接受了什么教育,即便你不深知,却也可了解上一二。而且,她们的身子里也没有住上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想要找到一个不成为拖累的人,又谈何容易?”
沐晚歌心中了然,可依旧是很不赞成:“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也不能是林静然啊!虽然只见过一面,可从她的眼睛与周身气度来看,手腕不行,心计不强,如何能斗得过玉淑梨那些人?世子妃这个位置,不是光靠贤淑良惠就能胜任的!”
在她看来,林静然就是一朵被华老太君保护得极好的娇贵小花,即便是那已经死去的慕香玉,在“世子妃”这个位置上,估计都会比她更加合适!
闻言,玉景璃眼里瞬间划过一丝喜悦,低下头温柔的看着她,一扫之前的阴郁之色:“小歌儿,那依你看来,谁又能胜任世子妃的位置呢?”
“至少要心性坚定、手段雷霆的人,不成为你的拖累才是。”沐晚歌没意识到他的异样,偏着头想了又想,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也不知道我的眼光太高,还是这紫启国的女人太不行,我想来想去,就是一个都没看上!臭小子,要我说,你不如娶了那心怡公主吧!她心计不错、身份也高玉淑梨一等,虽然不得我心,可若是收服了她,勉强还是个能上台面的!”
玉景璃顿时怔愣起来,心里有一股苦涩悄然蔓延,只是想到两人的尴尬身份,又顿时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是最好不过的。能得她这样特殊的对待,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稳了稳思绪,他望进沐晚歌明澈的双眸里,看着里面眉头微皱的自己,心中顿时平静起来,只笑着道:“小歌儿,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可以完全理解为梦话。只是,若是在外面,可不能随便谈论皇室公主。即便你是郡主,君臣之别还是需要注意的。”
他的小歌儿,就是这一点不好。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其实,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她能够远离这些京都城的是是非非,做一个寻常人。可惜,从来天不从人愿。
沐晚歌却是有些不愿了,径自嘟囔起来:“什么叫做我在说梦话?你又见过讲梦话还这么逻辑清晰的人么?”
顿了顿,她的语气陡然一转,随即正色道:“虽然刚才的那些话,含有玩笑的成分,可不管是为了愉悦你的心情也好,出谋划策也罢,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量为自己争取一下。当然,决定在你手上。毕竟,我不能代替你娶了林静然!”
玉景璃面色黯然,她似乎永远都把自己摆在他的位置上,却从来都没有试图站到林静然的地方。虽然一早知道不可能,可如今听到心仪的女子为自己的婚事毫无顾忌的挑选其他女子,心里不是不难受。
一时间,两人均沉默了下来,一路无话。
走到门口,玉景璃这才转过头看向沐晚歌,温和一笑道:“小歌儿,这事儿,我再好好思量一番吧。其实,若是林静然为世子妃,也并不是很差。我多少都了解到一些,林静然并没有一些千金小姐所持有的骄横跋扈个性,算是挺不错的。至于拖累一说,单看日后如何吧。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了。”
沐晚歌嘴唇动了几动,只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长叹,满面凝重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你自己晓得就好。我的意见,终究只是参考的。其实,若是你能够下狠心一些,或许,现在的处境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你,倒是变了很多。”
不只是很多,完全是没有了之前的雷厉风行、果敢利落。
这样的改变,让她觉得很陌生。
玉景璃不由得怔然,随即苦涩一笑,低声道:“小歌儿,人总是会变得,不变又怎么能长大?这话,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么?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改变,反而是更喜欢上辈子的冷漠无情?”
语毕,便见他眉梢一挑,难得的挤眉弄眼起来,直让沐晚歌轻笑出声来。
沐晚歌郝然,只觉得这样的眼神过于诡异,一对上就好像全身被电过一样有股莫名的酥麻感。
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点点灯火,淡淡道:“以前是觉得,那样的你很冷酷,却也很果决干脆,一旦目标坚定后,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改变初衷。只是,如今却总觉得束手束脚的,我倒是说不清,到底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了。”
玉景璃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轻笑一声,忽然之间觉得有些体寒,不由得收拢了衣衫,淡淡道:“且看着吧,现在你是有母亲疼爱的人,终究比我们这些孤儿要强得多。虽然会多了一些束缚,但相信以你的能力,定会保护好她的。有过,终究是比没有要强得多了……”
玉景璃伸手搭上她的肩膀,顺手抚了抚她的如墨青丝,柔声道:“我母妃一直都希望有个女儿,可以承欢膝下。哪日有空,我带她出来,你们见一见。她是很善良温柔的女人,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小歌儿,人要学会向前看,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后退。因为后退的次数多了,就很容易上瘾的。”
“我明白。”沐晚歌了然的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关于婚事方面,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算解决不了,元宇倾和元亲王也应该会有办法的。那毕竟是大事,不要随随便便就将就了。误了自己,也误了别人,得不偿失呢!”
“我清楚。小歌儿,老实说,你是不是变懒了?最近各地商市出现了大动荡,你是不是都不清楚呢?”玉景璃看着她,似笑非笑,“当初将手上的生意都交到你手里,本以为你会将它们好好发扬壮大,可谁想,我手下的那些掌柜都一致反应,你这个甩手掌柜,可这是名副其实啊!”
沐晚歌大囧,心虚的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从明天开始,做个勤劳的人,查商铺,看账簿,游访各地,这样够不够?这些日子,不是忙算计,就是忙反击,哪里有时间去顾及那么多啊?”
事实上,若是玉景璃不说,她几乎忘记了手上所执掌的巨大财富了。只是这话,她可不敢对他说,否则肯定又是好一通白眼。
玉景璃也知道她的难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提醒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去,一方衣角飘在夜风中,扬起一抹愁淡的弧度,平添了几分背影萧瑟。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歌儿,你若再看,我就要吃醋了!要狠狠的吃醋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酸酸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半夜喝这么带劲儿的陈年老醋。
转身往府里走去,夜风乍起,凉意更甚,沐晚歌下意识的捂上自己的手臂,不想一股温热的气息瞬间环绕在了自己周围,却是元宇倾将自己的外裳披在了自己的肩上,心下一感动,踮起脚尖便往他的额头吻去,随即含笑着道:“不是让你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元宇倾犹自沉浸在额头那温软的触觉中,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享受着她难得主动的一瞬间,甚是连话都忘记了回答。
第一次!这是他的歌儿如此主动的第一次哎!
回味过三后,某人开始发挥他的厚颜无耻,捧起沐晚歌的脸,一个劲儿的往自己额头上凑,耍赖道:“歌儿,刚才那一吻,感觉超级无敌好。来来来,再来一次,让我好好回味!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说完,又见他微眯着眼睛猛地凑了过来,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沐晚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男人,片刻后,左手猛地拍上他的头顶,一个扒拉便将自己被蹂躏的小脸儿从魔爪里拯救出来,狠狠的踹了几脚解恨后,才怒气冲冲的往前走去。
元宇倾暗道不好,打了自己一巴掌后,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笑嘻嘻道:“歌儿,刚才的滋味真的很不错啊,要不你再来一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
“再什么?”沐晚歌猛地停住脚步,满面冰霜的盯着他,“我告诉你,元宇倾,若不是看在梅姨的面上,就凭你刚才那两只爪子,我就绝对会狠狠的揍上一顿。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你,可我也不是吃素。以后你都不要来郡主府了,该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于是,便见她纤手一指,冷冷说道:“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哪您!”
元宇倾心尖儿顿时一颤,连忙自我反省:“歌儿,我这不是太激动了么?若是你经常主动些,让我见怪不怪了,我还至于被亲个额头都一蹦三尺高吗?我知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啊…”
“这么说来,这事儿还是我的错了?错在我不够主动了?”沐晚歌淡淡扫了他一眼,刚看到那苦不吧唧的俊脸时,气也顿时消了一半,只是教训还是要给的,否则某人都不知道是非黑白了。
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即酷酷转身,大步往寝居走去。
她决定了,要想给某人狠狠的教训,就从能不能进门睡觉开始!
元宇倾以为她原谅自己了,心下一喜,连忙跟了上去,只是在还没跨入门槛前,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紧紧关上。
他心下一急,连忙大声道:“歌儿,你做什么关房门?我还在外面呢!方才赶回元相府,吩咐人处理慕世明的尸体,还顺便处理了一大堆的事情,累都累死了,刚想回来抱着你睡觉呢!你怎么忍心把我关在门外啊?”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可不认识你这个大流氓!”片刻后,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断遥,今晚给我死死守在门外。不得我吩咐,不管单挑还是群攻,就算是当朝左相也不能进这扇门。不然,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断遥嘴角一抽,心里却是郁闷不已。
主子,你和元相闹脾气,也不能将我们送上风口浪尖上啊!我们怎么拦得下武功高强的左相大人?
元宇倾冷眼一瞥断遥,心里却是早已乐开了花。
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整日跟在他的歌儿身边,陪伴的时间比他的还要多,正愁着没有机会来整治呢!这回倒好,找个人练练手,树立一下他无与伦比的威信!
“元相,您看,主子的命令,属下们不能不遵从,这便…得罪了!”断遥手执佩剑拱了拱手,随即大手一挥,隐在暗处的人飘身落下,一字排开在房门之前,那架势,可真是对比鲜明。
元宇倾伸长了脖子,也等不到那扇门开,心里顿时委屈到不行,想到进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房间,还得搞出这么大动静,怎么想都觉得超级不爽,卷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挥拳头过去。
断遥等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很不幸的挨了一记拳头后,终于群攻了上去。只是,碍于元宇倾的特殊身份,谁都不敢动起真刀真枪,只好拳脚相向,不一会儿门口处便响起了混乱的打斗声。
沐晚歌也不点灯,只掩在黑暗里,想起元宇倾刚才所说的话,心头疑惑顿生。
慕世明被抓,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从那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元相府的暗牢里做什么?元宇倾留着他,又是为何?
太子府。
玉云烨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架在刑具上的刘川,冷冷问道:“怎么样?本宫牢里刑具的滋味,可是不错啊?你可是头一个将所有的刑具熬过一遍,却没丢掉性命的人!这么多天,都想清楚了么?快说,东西到底在哪里!”
刘川紧咬着牙关,费力的掀起眼角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闭了起来,有气无力道:“太子殿下太抬举我了。我身无分文,如今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哪里又有什么东西,是你看得上眼的?无论你问多少次,我还是一样的答案!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玉云烨冷哼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狠狠一扯刺穿琵琶骨的勾链,一声闷哼声从他口中溢出,混着汗臭味和血腥味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座牢房,只是,他却依旧紧咬牙关不松口。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这牢里的刑具硬!来人,继续上刑!”玉云烨嫌恶的丢开鲜血淋漓的勾链,却见黑色铁链深处,白骨森然,形容恐怖,只是牢房里没有一人为刘川感到同情,而是冷漠的欣赏着他的痛苦,心头畅快不已。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名侍卫连忙走了上去,或拿烧烫的铁,或拿带刺的粗鞭,或拿薄薄的刀刃,齐齐往刘川身上招呼过去。
“啊——”
一声一声,声音凄厉而痛苦,直冲云霄,可牢里没有人皱一下眉头。
“刘川,若是你现在识趣点,将那东西的地点说出来,本宫还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留你全尸。快说,本宫的耐心是很有限的!”玉云烨阴鹜的盯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刘川,冷冷喝道。
肖扬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觉比地狱修罗更让人心颤,顿时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更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抬头看向刘川,却发现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好地方,自从被太子吩咐人“特别照顾”后,所能想出来的最残忍的刑罚,都用了一遍。
可谁想,刘川此人不仅命硬,就连骨头也很硬,除了惨叫之外,几乎不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就连他这个负责刑罚的人都是头疼不已。
而刘川却是眼皮子抬也不抬,继续咬着牙承受着身体上的苦痛,硬是不说一句话。有些事儿,即便他说了,也是个死,倒不如将这些事儿带到棺材里,让那些事情留作反击的利刃,以报今日的仇恨。
玉云烨顿时勃然大怒,招来肖扬低声吩咐起来,随即便见肖扬领命走了出去。而他则是冷冷一笑,笑意碜人而嗜血,若是这个法子再行不通,他不介意直接给刘川一个痛快。
多少人进了这个牢房,受了刑罚过后,该说的都说了。这其中不乏江湖上的铁血汉子,也有宁死不屈的朝廷官员,可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像刘川那样。
他是没想到,一个商人竟然有这样的骨气,能对抗得住残酷刑具!这个刘川,可真是令人意外啊!
可越是这样,他对刘川死都要守住的秘密更加感兴趣。他愿意耗上时间,跟刘川慢慢磨。只要他还有那个机会,能够磨得起。
“你们干什么?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们这么抓着我,难道就不怕太子处罚你们吗?快点放开我,否则我会让生不如死的!”这时,从门口处传来一道嚣张尖锐的声音,随后便见到两个人架着头发凌乱的刘琦,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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