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衰六旺,这也算得上是老话了。
说的就是人的运气。
诸如走路拣钱包,喝五块钱茶开发票居然还中五十块钱奖金,还有模奖模个大彩电之类的……
这都基本上没太多概率可言,纯属运气。
而有时候,运气一上来,真就能改变人的一生!
当年就有那么一位,姑且算是老前辈级别的兵吧?
毕竟人家当兵那年月,秃子我还没出生!
原本就好个安静,大年初一嫌屋子里人杂,吵得慌,也就随手在床头捏了本书,一个人远远蹲连队外面小树林里发呆想心事。
就过来一老头,穿个便装,背着双手,和和气气问:“小伙子看啥书呢?”
那位老前辈也没吭气,就是亮了亮书的封皮——太祖选集!
老头再问:“哪个连队的?叫啥名字?”
这也只能说是福至心灵吧?
那位老前辈也就说了自己所在连队以及自己的姓名。
然后老头没说话,点点头,也就背着双手走了……
等年一过完,上面来命令了——这位大年初一出去发呆的老前辈,直接保送去了培训班,出来就是干部!
就那个年月,四个兜的干部和两个兜的兵之间有多大区别,毋须在此赘述了……
可当时不少人都纳闷——这位老前辈军事素质也就一般般,为人处事也颇有那么点子毛病,怎么就突然天降祥云,上面领导指名道姓还非得让他去上培训班?
直到大半年后,总算是有人透出了消息,说是上面有位大过年下来与官兵同乐的领导,大年初一早上遛弯,就看见了那位手捧太祖选集在雪地中发呆的老前辈。
回去这位领导就激动了啊……
大年初一,雪地里头苦读太祖选集,这得是种啥精神啊?
那是一定要大大的表扬、大大的培养、大大的……
于是乎,这位运气颇好的老前辈,也就这么走了鸿运,从两个兜的兵,变成了四个兜的官!
事情传开了,再加上年深月久,还有许多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事情,慢慢的就在很大一群人心中养成了习惯。
干得好不如混得好,混得好不如关系好……
诸如此类的话,在地方上就不说了,即使是在军队中,也屡有耳闻!
当年秃子我当兵的时候,也就有了这么一位爷,着实算是对怎么在领导面前体现自己,狠狠地做了一番研究。
首先,口袋里至少是揣着三盒烟——十二块钱一盒的红塔山,五块钱一盒的红梅、七毛钱一盒的民乐!
见了连长指导员,自然是红塔山伺候。
撞见排长班长,那就赶紧掏红梅。
至于一般的战友么……能呛死人的民乐烟,除了秃子我这样的老烟枪还能领教,其他的战友基本是敬谢不敏!
相处时间长了,这位战友也就不那么招人待见了……
谁都不是圣人,谁心里头也都有个小九九,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为自己着想点,不是什么错误。
可过个寻常日子,都得把身边的人分个三六九等,把看人下菜碟的套路玩得理直气壮……
这也不能说是错,毕竟谁都有权力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
但毕竟是不招人待见了不是?
而且连里干部们也都不是傻子,平时连队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指导员比谁都清楚,更何况这位战友这么个待人处事的习惯?
也就明里暗里的敲打过这位爷!
眼瞅着连队里这一套行不通,这位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思路,居然就玩出了更绝的一招——趁着冬季集训的时候,连队驻地也在团部办公室外几公里的地方,每天早上起个大早,窜团部办公楼门口扫地!
不得不说,这位爷私下里做的准备工作还是比较充分的,至少知道团头、参座每天习惯了早起,溜达着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就直接去了办公室。
所以这位爷每天准时准点的守在团头、参座必经之路上,只一看到团头、参座的身影,立刻舞动着扫帚做勤奋打扫状。
这么一干,就是大半个月。
要是搁在平时,团部办公楼附近的卫生,除了团部勤务班的兵们会去打扫之外,离团部近点子的连队,偶尔也会派几个新兵蛋子过去帮忙清扫一下。
可这么每天早上去打扫卫生,而且还是孤身一人的,的确是少见了。
到后来,虽说不知道这位爷叫啥名字,但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位每天早上去团部门口打扫卫生的大扫帚。
估计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那么一天,团头停下遛弯的脚步,看了看这位舞弄着扫帚的大扫帚哥。
然后一招手:“那个兵,过来!”
据当时撞见这场面的团部炊事班炊爷老大说,当时那位爷跑得如同月兑缰野狗一般,几乎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团头跟前立正敬礼,然后字正腔圆扯开嗓子嚎叫一声:“团头好!x连x排x班战士大扫帚正在打扫公共卫生,请指示!”
团头再一点头:“x连的?那离团部可不近啊?大早上的打扫这么大一片公共卫生区域,累不累啊?”
大扫帚立刻昂首挺胸:“报告团头,不累!”
团头继续点头:“不累啊?那行……跟你们指导员说一声,这段时间,这块公共卫生区域就归你了!平时下了操课就过来吧!”
说完,团头晃悠着胳膊慢悠悠地就朝着团部溜达过去了,只留下大扫帚傻乎乎站在当场,随着冬日寒风瑟瑟发抖……
后来的将近两个月冬训时间里,我们的大扫帚哥每天下了操课,立刻急三火四地抱着扫帚冲向团部,一个人稀里哗啦的开始折腾起那巨大的一块公共卫生区域。
没人帮他,甚至连平时见谁都笑的团部炊事班炊爷老大,都喜欢在炊事班压了火之后,叼着颗烟笑嘻嘻地站在炊事班门口看西洋景。
谁都知道大扫帚是撞到了团头的枪口上,叫团头给收拾了。可谁也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团头会这么好兴致,去收拾个傻乎乎做表面文章的大头兵?
直到冬训快结束的时候,团头再次把大扫帚叫到了他的面前,劈头就是一句话:“为什么?”
估计是团头威势太重,大扫帚也没敢撒谎:“想转志愿兵。”
团头再问:“有绝活儿没有?”
大扫帚摇头……
团头就笑了:“那我这儿不缺扫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