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莲儿见苏五瞧着自己,不由疑惑地模模自己的脸。这苏五脸上泛起的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准备挖坑等待猎物往下跳的狐狸,而自己就是她眼中紧盯的猎物,分外地晃眼。
何莲儿觉着自己被人这样上下打量,虽然对方不是个男人,只是个女人,但还是怪怪的。大户人家想法多,何莲儿月复诽了一句。
大约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苏五收敛了笑容,端起那碗盐水喝了。
何莲儿将那笼子富贵果儿递给她,“大爷,尝尝吧。这是俺们家自己个儿腌的果子,酸甜开胃,像你这般吃了热觉着反胃的,含上几颗,一准儿好!”
苏五点点头,将那个精致的小竹笼子接过去,左右看了看,面上颇有些诧异。忙不迭拈了一颗果子出来,含在嘴里,嚼巴了好几下儿,才惊喜连连地对苏九说:“就是这个味儿!我想了许久了!”
苏九虽然不闹了,面上还是不爽快,闷闷的,抿着嘴不说话。
苏五不去管他,转头又问何莲儿:“小姑娘,你们从前是不是在码头边摆过摊子的?”
何莲儿想了想,点头道:“是呢!那时俺们姐儿几个第一次上镇子赶集来,在码头边卖这富贵果儿,生意还不错来着。”
“那后来为啥不去摆了?”
“咱家离镇子远,来一趟不易。那果子腌制又要费些时日,就给耽搁了。今日是咱们第二次来镇上摆摊子呢。”何莲儿说着,猛地想到了什么,便问:“原来大爷一早便买过咱们家的富贵果儿吃吗?”
“可不是?”苏五便笑道,“咱家有个小厮买了些来,我瞧着新鲜,就尝了尝,后来一直念念不忘。无奈遣人去找了几回,都没找到你们家的摊子。原来是这么个缘故。今日倒是巧了,正好给碰上。”
何莲儿眼珠子一转,她既然知晓了苏五的身份,又说起那日的事情来,前后一联系,便猜出些门道来,作恍然大悟状,说:“是呢!那日有个贵人家的小哥,赶着咱们收摊时候来的,本来咱家留了三笼子富贵果儿打算自己吃,后来那小哥要的急,咱们就先给了他。他好生客气,给付了双倍的价儿,原来竟是大爷家的吗?”
“那八成是咱家的小厮双喜。他人机灵,瞧见那日我晕船,就给张罗了果子来,吃着果然好些。他倒是说起了你们姐儿仨,只是那时咱们忙着赶家去,我也没听他细说。”
何莲儿一听,显然自己没猜错。也明白过来并非那小厮双喜不将答应让他主家给她们写个幌子的事放在心上,却原来是那时忙乱,苏五没听他回完话儿。
何莲儿就忙说:“原来是大爷府上的小哥,那便难怪了。府上的人都是好气度。那小哥说好了用双倍价儿跟咱们买,咱们没让,他还非照着给了,说是府上的规矩严,不肯占人一点子便宜。又道说好的事儿,便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她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
苏五见她一脸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可是双喜办事不妥当?”
何莲儿摇摇头,笑着说:“那小哥说他主家是京城来的书香世家,精通文墨的。俺们家摊子小,俺们庄户人家又不识字,便斗胆问那小哥求一求他主家的墨宝。后来咱们等了许久,想是大爷那时候忙,便也没顾得上。”
她说着,不等苏五说话儿,又从木架子上取了三笼子富贵果儿来,一并塞到她手里。“今日瞧见了大爷可正好呢,俺们收了您家双倍的价儿,心里一直不安,正好将这几笼子果子给您,就当上回咱们没给够的,今日添上!”
她这样说,苏五哪里还不明白?笑着说:“你家的果子我爱吃,可平白拿了你的,总归受之有愧。不如便按当日的约定,送你一副墨宝如何?”
何莲儿正等着她这话儿,忙喜得给她福了一福,说:“大爷若肯动一动金笔,那可是咱们庄户人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若大爷喜欢这富贵果儿,往后但凡有要的,只吩咐一声儿,咱们第一个就给您送来!”
苏五摇着扇子,原本苍白的脸色看着红润了些,想是那些盐水和富贵果儿让她觉着恢复了一点。她来了精神,冲何莲儿眨眨眼,道:“你别忙着谢我,我那手字是当不得大场面的,可我这妹子不同,一手瘦金体写得极佳,让他给你家摊子写几个字如何?”
她这话一出口,何莲儿和苏九同时变了脸色。
何莲儿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苏九的字,说出去不光在云浮镇,便是在整个安东地界都是一大块金字招牌。苏家经营的餐饮业几乎垄断了大宋朝半壁江山,这苏小公子又是未来整个苏记的当家人,他肯给一个街边的小摊子写幌子,那便相当于身为老餮的整个苏家都承认了她家的吃食好,在这镇子上还有谁会不买账?怕是有那有心想挑事的人,看了她家招牌都要先掂量掂量。忧的是一看这苏小公子就是个难相与的主,他肯纡尊降贵给自家摊子写幌子才怪!
果然,苏九听了她的话,暴怒地站起了身,“什么?让我给街边这么个小破摊子写幌子?传出去可不得被人笑话死!”
何莲儿满脸黑线,怪声怪气道:“还是算了吧,这瘦金体难写的紧,没个十几年的功夫根本写不出神韵来。小姐年纪小,怕是会力不从心。”
“你个乡下小丫头也敢小瞧了我去!”苏九自来被人捧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顿时不干了。他哪里不知道何莲儿是在有意激自己,可偏偏咽不下这口气,便让随行的小厮拿出笔墨,在木桌子上铺排开一张上好的宣纸。
何莲儿掂起脚看过去,是一张上好的六尺生宣,名曰夹贡。在生宣上写字可不比在熟宣上,因生宣更绵软、吸水性强,若掌握不好书写的力度和起承转合间的分寸,墨汁极容易渗入、化开,若想写得得心应手,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
只见苏九凝神思索了片刻,提起狼毫笔就写下了“何记富贵果儿”几个立挺的大字。他运笔飘忽快捷,笔迹虽瘦削却不失劲力,至瘦而不缺其肉,转折处隐隐可见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果然是极难得好看的字!又见他自腰带上挂着的绣囊里取出一枚碧玉的印鉴,在角落里戳上一枚鲜红的印章。
何莲儿原本觉得他不过仗着出身,不学无术得很,没成想竟然还有两下子。
她前世被自家老妈逼着也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可静不下心,练来练去也只是尚可,没学出风韵来,渐渐地就丢到一边去了。可欣赏的眼光还是有的。
苏九写完了字,瞧见了何莲儿的神色,便有些自得,哼一声转过头去。
苏五瞧了何莲儿一会儿,便摇着扇子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姑娘也认得这瘦金体,倒是难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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