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年前。
林探花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长椅上,四下景色宜人鸟语花香,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在大明湖公园里。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来的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
举目四望不知何去何从之际,林探花忽然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写着几个字:“上衣口袋有你要的答案”,随后浑浑噩噩地模出了现在他手中的这张纸条。
林探花看了纸上的字之后更迷茫了,他无法想像得有多大的怨恨才能写出这么愤世嫉俗的话来,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对比出那是自己的笔迹!
是从前的自己知道自己会忘掉以前的一切所以提前写下这些东西?
他自己也被这个诡异的猜测吓了一跳。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出了意外,后来他在报纸上登过几次寻找自己的启示,但根本没有任何音信反馈回来,无奈之下,他只得接受了自己是孤儿而且没有朋友的事实。也如同刚出生的婴儿管见到的第一个人叫妈一样将纸上的种种告诫当成了金玉良言深藏心底,因为那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
林探花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算命先生,在天桥上摆摊,见到他后跟见了亲爹似的拉着他非要给他算一卦,见他全身坦荡后将算卦的价格一降再降,从一百降到五十再降到二十,最后降到了五块。可林探花确实身无分文,无奈之下自称“周半仙”的算命先生咬着牙告诉林探花他常年在天桥摆摊,卦钱可以以后再结。
坐在马扎上,周半仙一边轻抚着林探花的左手一边面色凝重地观察他的面相,口中振振有词道:“命格飘渺但极其强盛,星月环绕,光华普照整个乾坤,出生时一定是天地变色,异象丛生。小兄弟你不是玉皇大帝下凡就是紫薇大帝转世啊,我周半仙拼着损耗阳寿告诉你这个天机,待到来日你飞黄腾达可一定要给我盖座行宫让我解惑众生。”
林探花听得一惊一乍的,好一会才回复过来:“半仙,有没有通俗易懂一点的?”
“你母亲五行为火,生你的时候是在火炉旁,那阵子她还上火了,所以你从一出生就和火结下了不解之缘。你的一生都离不开火,成与败都在于火……”
“再通俗一点的有没有?比如我的过去?”林探花虽然记不起过往但也隐约觉得这段话耳熟,忍不住打断了周半仙。
“你幼年快乐无忧,少年烦恼渐生。”周半仙捋了捋下巴稀疏的几根花白胡须,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而现在,是你一个崭新的开始。”
林探花对这看似信口胡诌但又暗暗契合纸条内容的话半信半疑,想了想接着问道:“我还没名字,半仙你给我取一个?”
周半仙站起身抬头仰望天空,掐着手指算了好一阵,缓缓道:“要想火势旺柴火必须得多,独木难支,双木成林,你就姓林吧。十年寒窗无人知,金榜题名中探花,以探花为名却也恰当。”
正当林探花在回味“十年寒窗无人知,金榜题名中探花”是否说的自己的时候,一辆洁白的皮卡车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停下后下来三个如狼似虎的大盖帽,不由分说将周半仙和他的桌子扔到了车上,当中一人还气呼呼地叫骂道:“老东西又来这装神弄鬼,不知道最近领导下来视察?不关你几天你就不会长记性!”
“记住啊!要想大富大贵一定要叫‘林探花’!”被带走的时候,衣衫褴褛的周半仙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仅仅用了十秒,所有和周半仙有关的东西随着那辆喷着“城市执法”的皮卡车彻底从天桥上消失不见。
林探花的名字就这么荒诞而来。
林探花选择做美发的原因更简单,身无分文的他饿得头昏脑胀的时候,看到一家小美发店招学徒,管吃管住,便想也不想送上门去。
林探花在那个美发店呆了一年半后,技术基本达到出师的水准,估模着自己翅膀硬一些了,便跳槽来到了芭莎造型。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林探花和十三是同一天面的试,一见如故。和他不同,十三是个十足的江湖老油条,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美发功底十分扎实,到任何店都能轻易站住脚,林探花能进入芭莎造型也多亏了十三在一旁说尽好话。
两年了!
林探花揉了揉眼睛,缓缓将纸条收回了抽屉里。
和王安妮说话时候的自信满满是为了维护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实际上,他和所有泛泛之辈一样迷茫。谁都想得到高品质的生活,谁都想出人头地平步青云,谁都想站在天上俯视一切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可是上天的路太挤,要杀出重围所需要的力量只有少数的一撮人具备。
比较是一个贯穿人一生的行为。
好或坏并没有标准的定义,区别它们只能通过比较。
一个人成长到懂得比较的年纪之后,最先实践上的便是自己和小明,或者小花。比谁的零食多,谁的考试成绩好。
时间的车轮继续辗向前方,直至辗得寸草不生。
比较仍旧继续,通过不计其数的实践累计,进化成了一个娴熟而成熟的技能。
比较的对象换成了钱百万或者张二狗,又或者是李嫣然与刘秋妹。
不论是对比,亦或是攀比,但凡涉及到“比”,出来的结果都一样——有人收获了磅礴的优越感,他们为之欢欣鼓舞。
当然,更多的人收获的是更为磅礴的卑微感,他们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同时他们也知道,这或许是他们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探花很清楚自己要成为“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一个”需要的是什么。
“又特么在思考未来了?”十三赤身**跨着人字拖走了进来,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林探花长叹了口气,并未答话。
“你那怨气滔天的破纸条我看过,也大概猜得出你的想法。”十三将自己扔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道,“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给你一百次投胎的机会你也达不到你的目标。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懒得去想,但我告诉你,活在你的世界中绝对是死路一条,你独自努力十年达到的高度别人一句话就可以造就出来你信不信?醒醒吧,你不是玉皇大帝,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走。”
林探花面色沉寂,看了眼十三,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终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至于安妮跟你结婚的原因我基本也猜出了个大概。”十三轻轻敲着床板说道,“不管你是怎么的自我,你的潜质还是有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你是说王安妮认为我有很大的潜质?”
“我也看出来了。也不是潜质,或者叫“相”更合适一些吧。一种根据经验得到的直觉,就像赌玉,也许百分之九十九的石头,表面杂质包裹着的也是杂质,但极品的璞玉一定是会被行家识别出来的,哪怕杂质再厚,我直觉你就是那璞玉。这很玄妙,或者仅仅是种感觉,或者是天注定下来的命。安妮的结婚证是为了拴住你,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投资,趁你还没起来之前抓住你,免得以后抓不住。”
“是这个原因?”经过十三这么一分析,林探花觉得心里的迷雾拨开了不少。
“**不离十吧。怎么说也比你虚长几岁,而且我局外人一个,看事情自然比你透彻。除了这个,你认为她能图你的什么?”十三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表情,“不过你也别得意,要是你接下来没有任何出头的势头,我保证她立马跟你离了。反正对于她来说,这也就一句话的事,民政局的档案里记录都找不着。”
“那我就让她看看我林探花是不是只能让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十三你把夏晴的电话给我。”
“嗯?这么快就开窍了?不错不错,一会儿发你手机上。”十三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从桌上拿起刚才林探花拿进来的火柴,慢吞吞回了自己房间,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是来拿火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