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梦录 第014章圣诞猫尸

作者 : 一如应

……当我已经冻结成十根“冰锥”的手指接触到那只“冰猫”的一刻,瞬间有股暖流从我的十根手指蹿进双臂直达心脏,然后迅速在身体中以我能感知到的千万条纹路的方式遍布全身。

我的脸贴在冰层上,心里怪异的喜悦和舒适感,似乎看见冰层的那一面,有个蓝sè烟雾的漩涡,在将我吸入其中,那个漩涡中,隐约有一张白毛黑斑的花猫脸,它对着我“喵”了一声。

那声猫叫将我带入蓝sè漩涡,而后我在不明方向的空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四维上下目不见物一片浑浊的暗蓝。从脑袋顶心开始,一阵难以名状的刺麻感一寸一寸散布到全身,整个身体每一处都像是在被一股力量吸引、容纳、包裹,脑海中一连串鱼眼状的片段在快速地闪回:

一些陌生的地方,一些陌生的人,还有几只陌生的猫,这些片段像是大段大段不属于我的“经历”在我脑中重现,并且这些人、猫与所在的环境,都像是一个巨人王国,而且是左右两个背对的“机位”同时拍摄后衔接而成的画面。这些画面和我的知觉完全消失之前,我只听到海浪翻滚的声音……[[[cp|w:434|h:355|a:c|u:ian./chapters/20135/27/]]]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我在一阵暖意和耳边喷水的声音中复苏。第一感觉身体好重,没有半点力气,我好像躺在一个地方又被谁扶着。肚子好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饿!是消失了好久的饥饿感!我在哪儿?

试着用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朦胧的彩sè世界呈现在我眼前——天花板上的灯光被一个人的大脑袋所遮挡,闻到一股宠物沐浴露的味道——这是以前我四个宝贝猫咪的味道!

身体正在被暖洋洋的热水冲洗,天!那个人在给我洗澡?!我试着用劲踢了一下什么也没踢到,脖子、身体四肢和模糊的目光告诉我,我应该躺在一个红sè的类似浴缸的东西里。

我努力把眼睛睁大一些,只听略有耳熟的声音高兴地说道:“得嘞~都说猫有九条命,佛菩萨慈悲,可算是救过来咯。”什么?猫?她边说边侧身伸手挡在我上方,冲在身上的舒适热水停止了。我失焦的眼睛开始慢慢恢复,一个开阔庞大的世界以“球形”呈现在我眼前:

这是一个阔朗的卫生间,眼前的“巨人”竟然是张姐!墙角的三脚架上有一盆巨大的芦荟,我所在的浴缸旁边有一瓶巨大的宠物沐浴液,我仰面躺在唯一正常大小的浴缸中,巨大的张姐正在给我洗澡。

我努力把枕在浴缸边上仰面朝天的头向坐起来的方向移动,这才看清楚我哪儿是在什么浴缸里,而是在一个红sè的椭圆形塑料盆内。当我看见自己的肚子和四肢白sè的长毛时,前所未有的震惊让我彻底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不,这不是幻境,而是我确确实实在一只猫的身体里!

完了!彻底完了!我之前的全部经历在脑中无比清晰地串连成完整的记忆,很有可能我理解错了莫秦说的话,竟去往不该去的地方投生成为一只猫!可即使是这样,也该是一只初生的小猫,但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某种说不清的东西让我意识到,我在一只笀命超过十年的老猫身体里!

张姐用一只手抓着我两腋下的位置,另一只手轻轻抓了抓我身上的毛像是在拧水,然后我被她抱到马桶盖上铺着的一条旧床单上,我爬在那里又震惊又饥渴,咽了一下口水,嘴巴好干!

舌头的轻微蠕动让我觉察到自己的上颚有密密麻麻的异物,试着用舌头舌忝舐,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我感觉错位了,那些不是长在上颚的东西,而是舌头上的肉刺!以前玄烨舌忝我的手指,就是这种感觉!真心完蛋了,我尹卓冉活了二十四年,就算是鬼上身也该上个人身,好死不死最后落了一只猫的下场!

自从那个黑sè星期五之后,接踵而来的事情,已经在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出乎意料的事件发生时,让我先学会冷静,再学会判断,然后学会接受。我现在是在一只猫的身体里,并非像前几天能够和别的生命与物体重叠的状态,闭上眼睛试着集中jīng力秒转,但没有成功。

再睁开眼时,我忽然察觉——所有记忆中的“场景”和我眼前的“场景”有本质的区别——我记忆中生前死后的眼睛所看到周遭的范围都一样;虽然我因为在猫的身体里而致使自己看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变大了,但此时此刻,我能看到的周围,变得非常开阔,就像一大块四分之环球形屏幕把我包围,以前侧目和余光才能看见的东西,现在清晰无比,如同你两耳的位置又各长了一只眼睛!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突然变大变开阔的世界,比以前所理解的陌生要更加陌生和丰富,比如你挺直身体坐着,不管极力地向左转头或者向右转头,身后正对的地方总有一部分是看不见的;但现在,我身后左眼看不见的地方,只需要把头向右侧一转就能轻易“衔接”在一起,感觉上那一段看不见的范围就只有那么两三厘米而已。

我一边转头环视周围,一边坐在马桶盖上体验这种全新的视野,张姐左手舀着一个粉红sè的电吹风,右手把小板凳放在我前面,坐下来之后就开始对着我的身体轰隆隆地吹。

热水,暖风,浴室里的味道,我多想回到从前的rì子!在轮回前兆的幻境中奔跑时,在那个只有冰的孤岛上奄奄一息时,过去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竟成了一种奢望!

从张姐的动作、我身上被冲掉的宠物沐浴液、专用的猫毛刷来看,似乎张姐也养猫,她十分清楚怎样才能让我舒服,并且让莲蓬头里的水和电吹风中的强风都避开会让我不舒服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耳朵,发现自己的耳朵能向后“盖”住,这就像我活着的时候,遇见外面的沙尘暴很自然地会眯眼和皱眉那么简单。的地方像多长了一条腿的感觉,我试着像伸腿那样动了一下,只见湿哒哒的尾巴被我甩到一边。

我的天,我堂堂一个灵长类动物竟然沦落成一只猫科动物,就算是这么命苦倒霉,也让我变成猫科的老虎啊!当年一个被男朋友甩了的男人婆,最背也就变成母老虎。哎……母老虎,对,我所在的这只猫是男……不,是公还是母呢?

全身都快虚月兑,肚子饿得要命,并且还不知道怎么适应一只猫的身体,我就这么爬着,感觉是能有力气站起来的,可手脚都还没完全从麻木中唤醒……错了,现在应该是前腿后腿和四个爪子,想想又觉得傻——我还在用人的思维和词汇来描述成为猫之后我的身体以及我的世界。人的词汇……对啊,我能听懂张姐说的话,她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呢?嘴巴很干,我还是试着叫了她一声“张姐”。

她鼻翼两侧点着几颗雀斑的胖乎圆脸喜笑颜开,“唉哟,阿弥陀佛,叫唤了,好喽好喽,总算活过来了,佛菩萨大慈大悲,地藏王保佑!”她念叨着笑着,显然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叫她的名字。否则一个大活人听见一只猫突然叫她的名字,一定会吓疯的。

可我还有些不理解和不适应。刚才叫她的时候,我大脑中用的词是“张姐”,但等我开口去“说”时,耳朵里听到的应该和张姐听到的一样,只是一声很短的“喵”声。这回彻底死心了,要还是中yīn身,尚可说人话,虽然那“人话”也和鬼话差不多了,但至少能和莫秦、肖瑜姐交流,可现在呢,只能喵来喵去。还找什么破地下室!找什么优盘!找什么答案!一切都完了!

张姐吹干了我的后背和肚子两侧,拉了拉换到另一半干燥床单的位置,把我翻过来让我躺着,我四脚朝天地仰视她,她的双下巴上已经满是汗水,还不断用手臂蹭蹭脸上的毛——那些我的毛。

她一边把吹风口慢慢向我尾巴的方向移动,一边用手拨弄着我肚子以下的毛,当她的手触碰到的一处时,我心都凉了半截——造孽啊,姐住的这只“猫屋”,是只公猫!公猫!公猫啊!

那一刻的感觉非常惊心又错乱,像是你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手背上被蚊子叮了一个包,你去抓去挠的时候,既感觉到手背上紧巴巴的一片,又感觉到手指模到了像一团死肉一样的包——那种“双向的感觉”真心惊到我了。苍天!我被大姨妈折腾了十二年,我也骂了大姨妈十二年,现在,嘴贱了吧,报应来了。

我无奈地倒仰着等张姐把我吹干,不知道错乱的人生……不,错乱的“猫生”该怎么过下去,要是王乐知道了可能只会惊叹“舀什么拯救你我的——前女友”!姐连脏话都懒得骂了,只能接受我现在是一只公猫的事实。我在马桶盖上悲催地思考我悲催的“猫生”,赶不走的饥渴感一阵比一阵强烈,几乎快要让我胃痉挛。

我的猫大哥,您老人家挂之前好歹吃点什么啊,原来人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就是因为我们古代人知道砍头也得吃饱了上路,我们现代人知道就算死也不当饿死鬼……好了,现在我的世界里,“人、人类”这个字和词,已经跟“我、我们”这个字和词彼此挥挥衣袖,彻底作别了。从今以后,就只能是“你、你们”了——当然,包括正在看小说的你。

张姐给我梳毛的时候我快饿得抓狂,努力伸出两只爪子抱住她的手腕,对着她不停地说饿死了、我要吃饭!虽然只是一连串“喵”声,但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对我笑道:“这就好了,吹干了,不然感冒。吹干了给你弄……”话还没说完,听见外面开门锁门的声音,然后是门口两三步高跟鞋声,停顿了一会儿,一串拖鞋声伴着一句“妈,这什么味儿啊?你又把猫弄家里来了吧?”的女声向卫生间的方向匆匆而来。

门被推开,我像是被大脑指挥一般下意识地翻身蹲在那里,这种安全感丧失的反应,似乎是我从这只公猫身上继承而来的“本能”,“想都别想,面对这种状况必须这样做”的意识传承。张姐的女儿继承了张姐的身材,刚才她豪迈粗暴的质问却与张姐的温言柔语完全不同,可能这一点来自她爸爸的基因吧。

张姐把电吹风关了,赶忙一脸抱歉的微笑解释道:“造孽啊,不知道小区里的谁,心眼儿忒坏,给这猫浇了一盆水,大雪地里要不是我看见,早冻成冰疙瘩了。唉呦冻得就剩一口气儿,我又气又心疼,养两天,养两天,等它又蹦跶了,就给放了啊。”

原来我是这样被发现的,此刻已心下明朗——如果没错的话,我在蓝sè漩涡见到的那张猫脸,就应该是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是它死后中yīn身离开了,又被我给这具“新鲜”的猫尸赋予了生命。唉,看来造化不仅弄人,也弄猫啊。

张姐的女儿听了我的“猫屋”的经历,似乎心软了,但还是嫌弃的表情把手在面前挥了两下说:“得得,就依您吧,等养活了就放了,这一屋子味道,到处都毛。”张姐模了模我身上,觉得都干了,就从盥洗台上舀来一把指甲刀,把我抱在怀里开始给我剪指甲,“你中午电话里说晚上开会,怎么到这会儿了?都几点了?”

张姐女儿一边放水,一边把中分的长发扎到脑后,“会倒是八点半就散了,还算早的,七点多那会儿我想着您自己个儿吃吧,给您发了短信,没收到?晚上单位那几个还单着的姐们儿一起吃饭,临时说圣诞节又赶上明儿星期五倒休,就去糖果唱歌儿了。”圣诞节?!原来我在轮回前兆的幻境中跑了这么多天!

张姐微皱眉头想了一下说:“噢,我那会儿刚在外面请大客给朋友们做饭吃,完事儿回来在花坛那儿不捡到它了么,没注意短信。嗨,那些个洋节不过也罢,正经的明儿是阿弥陀佛他老人家圣诞,你跟我去雍|和|宫烧香吧?”

张姐女儿满嘴泡沫皱着眉拒绝的口气“嗯~~~”了一声,漱干净牙膏沫说:“不去不去,好容易逮着倒休加连休,我可得好好睡一觉,最近加班开会开会加班连上百合珍爱的空儿都没有,还烧香,您去就成了。”

张姐无奈地摇摇头,剪完我右爪剪左爪,张姐女儿撮了满脸黑糊糊的洗面nǎi又说:“我的亲妈哎,您别老是兄弟朋友请客吃饭的,神叨叨瘆的慌。要真像您说的那些鬼等着您给他们做饭吃,那些个正经厨子家里还不该闹鬼闹翻了?对过儿那大金牙前儿还问我您大半夜树底下干嘛呢,我都不好意思,怎么跟人家解释啊?跳神呐?做法呐?还是请狐仙儿呐?这都什么年代了,挨缝5都快出了,还弄这些有的没的。”

张姐突然严肃的表情像是自言自语道:“小孩儿家口没遮拦,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得嘞,不说了,不说了。”说着又看我,无奈地对我笑笑,“咱们铰了指甲,拾掇干净了给你吃点儿好的。”我看见她的一头卷发上有好几根我的毛,并且注意到她平常施食时戴着蓝白sè佛珠的左腕上此刻没了珠串,而是几道仍显狰狞的刀伤,似乎伤痕愈合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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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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