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节
傅梓逾早猜到她不会欢迎他的到来,没想到真正亲临受到的冷遇更让他如坠冰窟,她居然用那样陌生的眼神望着他。
如果她以为这样就能吓退他,那是不可能的,他傅梓逾从来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他的嘴角蠕动,冷峻的眉眼,倏而轻轻一笑,罕见得多了三分温暖。
可惜,并没有惊艳到施洛遥,她冰冷的双眸紧锁着他,此时傅梓逾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遥遥,你别跟我闹脾气了行不行?”
震惊,瞬间一点一滴地凝上了她的眸子,融化了她眸中的冰冷,她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有此一举?
他对于她的沉默并没有半点生气,反而上前帮她拢了拢垂下来的一撮调皮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别到她的耳垂之后。
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完全让施洛遥措手不及,身子因为他的碰触不由自主变得僵硬了起来。
她记得上一次他们针锋相对谈得是离婚的事情,可意见不合,无疾而终,他神色郁郁,明显是不悦的。
这一回却宛若他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他不是应该恨自己欺骗了他吗?
施洛遥认真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他成了一道费解的附加题,她一下子有些懵了,产生了几分六神无主的念头。
傅梓逾的心头更凉,他原本指望她出声,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转念之际,他那双墨黑的眸子含笑迎上了一旁的施安然以及她的现任丈夫郭启明,刻意忽视了蓝振龙跟季末的存在,“妈,爸,我早就想着见你们了,可遥遥一直不让我见。你们不会因为我二哥的事情迁怒于我吧?我是我,他是他。”
傅梓逾当着施安然的面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跟立场,施洛遥闻言,脸色有几分惨白,这个傅梓逾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施安然淡淡的视线投向了女儿,无声无息地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这样的场合,饶是施安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是始料未及的。
若是这个孩子不是傅家的人,那么配遥遥,绰绰有余的,仪表堂堂,比起季末而言,气质什么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季末长得俊美过了头。
论起内心,施安然还是对傅梓逾有几分抵触的,毕竟他是傅家的孩子,他还有傅梓年那样的哥哥,难保不是在做戏,这是头一回碰面,她也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思。
郭启明缄默,他觉得这事应该由遥遥跟安然解决,轮不到自己做主。
季末的心思,他也懂,可这个傅家的孩子看起来对遥遥也是有几分情意的,不然不会一意孤行抛下旁听席上傅家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过来凑这个热闹。
这是公开的审理,周围媒体记者不乏其数,这些人添油加醋的本事都是高于常人的。
施洛遥忍不住嘴角轻扯,冲着母亲摇了摇头,既然决定跟母亲回琴岛了,就不应该犹豫不决。
傅家容不下她,她情感上也接受不了他是傅家的人。
旁听席上傅家的人单单他过来了,就表明他是一意孤行的,而非是代表着傅家的风向。
他真傻,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苦苦挽留根本就没用,其实她并不怨他,她对他也恨不起来,她恨的一直只有傅梓年。
他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施洛遥轻喘了口气,终究是于心不忍,“傅梓逾,你别忘了你姓傅。”
他再极力撇清,依旧撇不掉他是傅梓年的弟弟。
傅梓逾闻言扫她一眼,眸色微微黯淡了下来,心里似乎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一般疼,他想要缓和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至少当着她父母的面,他想要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她连他最后的一丝遐想都毫不留情地彻底斩断。
是谁说男人薄情寡性,其实比起她来,她更残忍好不?
他心里一阵阵钻心的疼,疼得五脏六腑都被牵动了,最后麻痹了没有知觉,他没想到自己还能佯装轻描淡写,垂下眼睑,“我是姓傅,我们没离婚,你就是我傅梓逾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想,他们就这一点羁绊了,至于孩子们能不能留住她的步伐,他是一点也不确定,没有半分的把握,他傅梓逾何时有过这样狼狈落魄的时候,可是在她的面前,他总是屈居下风。
周围好几个记者悄然朝着这边的喧哗靠近,施洛遥不喜因此成为围观的对象,既然案子了结,那他们也应该就此离去,她不想当着好久不见母亲的面跟傅梓逾斗个你死我活,没有这个必要,她也不想让傅梓逾留有残念。
于是,她视若无睹,转身去牵起母亲的手,“妈妈,我们走吧,我肚子好饿。”
她半是撒娇半是拖着,施安然极少经历女儿这模样,自然是抵挡不住,再说她也不看好他们这一段婚姻,注定持久不了,遥遥有心想断,那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要立场坚定支持女儿。
就如遥遥所言,那男人再好,他也是傅家的人,就算他现在心里有遥遥,那也是刚刚新婚,这种依傍家世门楣长大的孩子,若是失去了家庭的庇护,就相当于活生生被折去了羽翼,还是算了。
“我也饿了。”
施安然没有再去看一眼傅梓逾,倒是郭启明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傅梓逾,目光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发现对方怔了怔,他心里斟酌了下没有多言也快步跟上了前头的一对母女。
季末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神色寂寥的傅梓逾,脚下却没有停顿,倒是蓝振龙在原地驻足了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这回跟来就是想要跟女儿重修旧好的,对于已故的儿子,他自觉亏欠良多,如今却没了弥补的机会,只能加倍给予这个估计不会领情的女儿了。
对于害死儿子的傅家,他也没有多大的好感,斌维当年再让他生气,也毕竟是他的血脉。
女儿要是离婚,他自然是无条件支持的,养出傅梓年这孩子这样的家庭,这傅家人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蓝振龙离开后,眼前本来还有一干人如今一个也没剩下,傅梓逾微微眯起眼来,周身寒气大作。
旁听席上的傅家人逐一起身,俞清宛有些不忍心,走了过去,挽起他略微僵硬的胳膊,“小鱼,我们回家吧。”
傅梓逾没有拒绝,跟着傅家一干人等回去,有几个记者不怕死冲过来问,不顾傅家人的冷漠跟抵触。
“三少,我想问你下你跟你妻子有没有离婚的打算?”
“三少,听说你妻子怀了三胞胎,要是离婚的话,孩子归谁?”
“傅老,你是如何看待三少这一段婚姻的?”
……
层出不穷的刁钻问题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三少越来越黑的俊脸,因为他们见惯了不主动配合的被采访者。
眼看傅梓逾几乎要发作,傅梓佑赶忙出声,拨开围上来的诸人,“让让,让让,我们现在不接受任何采访。”
可围上来的哪会适可而止,只会变本加厉,嘴巴依旧动个不停。
“三少,如果你离婚要这三个孩子,你再婚时还会不会考虑要孩子呢?”
傅梓逾脸色铁青,一手不客气地揍向了那个近在咫尺的男记者,揍了他重重的一拳还不解气,甚至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摄像工具,狠狠砸向了地面,碎了一地。
好大的声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别的那些记者也立刻被震慑到了,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场面瞬间静寂得可怕。
傅梓逾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如同一头被困苦苦挣扎的猎豹。
他的愤怒跟忍耐到达了极致,这些人,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傅梓逾紧接着大步流星般、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下,没有任何记者不怕死继续追上去找死。
傅老爷子跟傅天正也没有跟那个被揍的记者道歉,径自在傅梓佑的引领下离开了这混乱的地方。
傅家这次真的是闹大了,梓年这事,估计一时半刻还消停不了。
傅家人上了车,发现傅梓逾并没有上来,傅老爷子也没有等他,直接吩咐司机,“回去吧。”
傅梓逾去汪小四那了,并没有去傅宅,他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住处,这一刻那女人肯定跟家人团聚,氛围温馨,而他只能独享孤寂。
他并不后悔当众揍了那个记者,也不怕被人写成怎样的恣意妄为,那些人的嘴巴太脏了,需要洗洗。
汪清涯有些意外他会过来,“要不要喝点什么?”
“酒,把你那些珍藏的宝贝都给拿出来。”
傅梓逾不客气地要求。
汪清涯有些心疼,可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他知道三这一刻是真的需要借酒消愁。
他二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私自利得很,这也算是恶有恶报、罪有余辜,三却跟着遭了殃,这段婚姻岌岌可危。
汪清涯豪爽地给傅梓逾倒了杯陈酿,递到他的眼前,傅梓逾在第一时间接了过来,豪气万千地一饮而下。
汪清涯看得有些傻眼,这酒有些烈性的,经不起这样猛灌,三根本就当成了白开水,回头酒醉醒来身子可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唉,看他这副颓然的模样,自己是多费唇舌也听不进去,只能陪着他喝。
这一晚,汪清涯跟傅梓逾双双喝得醉倒,吐了一地,两个人都无力起身收拾。
汪清涯并没有从傅梓逾口中撬出只言片语,清醒的时候三比他还清醒,他自己又是头一个被放倒的,这就是酒量差的苦果了。
汪清涯倒是翌日比傅梓逾先醒来的,头痛欲裂,他支着额头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却闻到周遭都是酸腐的味儿,异常的刺鼻难闻。
一旁的三跟一具挺尸一样躺着,他没有理会,起身踉跄地去开窗通气,跌着回来发现三还是了无动静。
不对,他定睛一探,却发现三脸上血色全无,本能地伸手去抚他的脸颊,冰凉到了极点。
他不禁有些被吓住了,赶忙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是有呼吸的,但是比较羸弱。
不行,立刻要送医院去,他此时他依稀记起三上回在青蓝会所酒精中毒,两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医生叮嘱过不能再暴饮。
昨晚,他忘了这遭,只想到三心情不佳舍命陪君了,没想到……
他酒后身子不适,又不想等120姗然来迟,于是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胡建成,这附近就他最近了。
胡建成到的时候,颇为无语,满地的狼藉,还有沉重的三哥,他扛得吃力,四哥醉后脚步虚浮,根本就帮不上忙,指望他帮倒忙倒是还行。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傅梓逾扔进了医院,自然是遭了医生一顿炮轰,傅梓逾在第一时间就被推去洗胃了,他的胃穿孔有些严重。
“要不要通知三哥的家人?”
胡建成在傅梓逾被带入洗胃的时候,忍不住征询身边汪清涯的意见。
这帮人中,他觉得四哥脑海里的鬼主意最多,关键时刻总能发挥效用。
汪清涯迟疑了下,“还是通知吧。”
“通知三嫂还是……”
胡建成又举棋不定了。
上回三哥住院都没有通知三嫂,后来是傅老爷子找来了,这一回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三哥家的阶级矛盾已然上升,胡建成根本不敢私自做主。
“通知他老婆。”
汪清涯到了嘴边的话又临时变了,他想三遭的这罪跟那女人有关,当初如若不是自己多事,三跟那女人不可能会牵扯这么深。
三弄成这样,不能让那个女人全身而退,至少应该来看看三为她伤成了这样。
傅家人如今只会帮倒忙,不通知也罢,傅老爷子是疼三,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孙子幸福也并不为过。
生在这样的大家庭,汪清涯跟胡建成都心知肚明。
胡建成见四哥这么说,嘴角微微上扬,他骨子里也是希望如此。
胡建成亲自打了个电话给施洛遥,“三嫂,三哥住院了,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
施洛遥接到胡建成的电话的时候,人在酒店,待在母亲房中,诉说一些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当然那些会触及母亲神经的,她都直接略过不提。
胡建成的这个电话,她本来没打算接的,可施安然在她手机骤然响起的时候,目光有些悲戚地落在她的那只破旧手机上。
她只好接了起来,想要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我没空。”
傅梓逾昨晚还好好的,哪会今天就进医院了呢。
胡建成那一帮人是傅梓逾的发小,自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施洛遥断定胡建成在撒谎。
胡建成也急了,“嫂子,三哥胃穿孔呢,酒喝多了,医生说相当的严重,要留院观察,你总要来一趟吧,好歹曾经是夫妻,三哥进去之前一直不停默念你名字呢。”
胡建成急了的结果便是开始添油加醋起来了,这个时候,女人需要被感动。
可惜,他料错人了,施洛遥并不是那般容易心软的人,她并没有被说服,反而态度闲凉,“不是有你在吗?再不济你通知下他的家人。”
“嫂子,三哥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而不是别人,你怎可以这么绝情呢?”
胡建成苦口婆心地劝着,他都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应该让四哥来打的,他的脑子明显不如四哥灵活好用。
“对不起,无论你这样激我,我都不会去的,我跟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没必要多此一举,反而让彼此都过于难堪。我言尽于此,你可以帮我转达,谢谢你打电话来通知我。”
施洛遥说完,便挂了,没有再给胡建成胡说八道的机会。
胡建成无言以对地对着手中的手机,正好汪清涯不咸不淡地投过视线来,“四哥,要不你试试?”
汪清涯嗤笑一声道,“你不行,我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这事复杂着,既然她不愿意来就算了,何必强人所难?”
汪清涯心中有着几分恼恨,三对她真的不错,他从来没见三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结果却伤得体无完肤。
说来说去,都怪他当初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害了三。
“四哥,那要不要通知老爷子呢?”
胡建成苦着一张脸,郁闷地问。
汪清涯情绪也有着几分失落,“打吧。”
傅老爷子很快来了,但他并不是只身前来,而是率领着一帮傅家人前来,汪清涯跟胡建成望着这样的场景有些无语,傅梓逾此时已经洗完胃,苍白地躺着,病房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汪清涯跟胡建成使了个眼色,“傅爷爷,我跟建成还有点私事要去办,梓逾就留给你们照顾了。”
傅老爷子颔首后,他们迫不及待双双离开。
出了病房后,胡建成有些不忍,“三哥还真是可怜。”
汪清涯跟着附和,意味深长地道,“看来女人都是祸水,找个喜欢的女人也存在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倒打一把。”
胡建成对此并不赞同,“那难道找个不喜欢的女人将就过一辈子吗?”他也没想到三嫂的背景如此复杂,唉……
“要找也要找个两情相悦的。”
汪清涯难得说了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