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园按了门铃,等了半天门才打开。
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园,关善纯微微一愣,然后转身走去。小园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落地窗帘密不透风,纵然在正午时刻,这里也是一片昏暗。
小园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客厅的样子。
茶几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各种速食品的包装袋,易拉罐啤酒和红酒的空瓶滚落的到处都是。偌大的地方,竟然连下脚之处都没有。
这好似垃圾堆的一切,和豪华的装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关善纯斜卧在沙发里,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衣,叼着一根烟慢慢吞吐。她
眯着眼睛,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这目光里充满哀怨与冷漠。
小园看看她,然后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个垃圾袋,开始整理起这一切。
关善纯不拦着,默默旁观。
向小园一言不发,从进门那一刻,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埋头打扫。
就像一个称职的女佣一样,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她的动作很麻利,没有多久客厅就整洁如新,厨房里也飘来米粥的香气。
小园盛了粥端到她面前,浅浅微笑。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仿佛一眼能见底的山泉,没有一丝杂质。
关善纯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过头,拿出两张百元钞票扔在地下。
“拿去!”
她仰着头,让自己依然保持高傲的姿态,不知那个女孩会作何反应。
向小园还是笑着,俯身将钱拾起,没有一丝犹豫。
“关小姐,不用客气。如果这是感谢的话,我希望,您能把这些钱给小茹。”
她依旧微笑着,没有因为关善纯的傲慢,表情发生任何改变。
“小茹很担心您,怕您一个人生活起居不习惯。是她拜托我照顾您,直到您找到合适的保姆。”
关善纯瞪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仿佛外在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她。
她微笑着,笑得那样灿烂。
“关小姐,如果有要洗的衣服,您放在沙发上,明天我还会来的。”
说完,向小园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关善纯突然大吼道:
“小区的保安每天都来敲我的门,是不是你让的?”
小园转过身微微一笑。
“您是业主,保证您的安全是他们的责任。再说,您一个人住,的确不安全。抓紧时间,再找个合适的保姆吧。”
小园的语气是那么平和,仿佛在叙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提到关善纯有抑郁症,所以需要别人特别关注。
说罢,她转身又要走。
关善纯抄起茶几上的热粥扔了过去。
向小园侧身避过。
那碗粥砸到墙上,仿佛一朵绽开的白色大丽花,汁液飞溅开来。
“关小姐!”向小园大叫一声,向她奔来。
果真,那热粥流了她一手臂。
小园拽着她来到浴室,用冷水冲着。
“没事吧?疼不疼?”小园的声音很焦急,一点都不做作。
她不生气,她从来都不会生气吗?
关善纯咬咬牙:“用不着你同情我!”
小园吹着她的手臂,还好,那粥没有那么烫,她的手臂只是红了,没有大碍。
“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小园抬起头莫明的看着她。
“用不着对我这么好!”关善纯抽出手臂恨恨道。
小园摇摇头:“我不过是受小茹所托。承人之事,忠人之托,跟同情没有任何关系。”
她抹抹自己的脸,其实刚才也被溅到了,还是有点刺痛的。
“再说我干嘛要同情您?您那么漂亮,各方面都那么优秀,只要您愿意,随时都能振作起来。就算转一百个圈也轮不到我来同情您,不是吗?”
小园眨着大眼睛,口吻那样真诚。
关善纯的大脑一直是懵的,就这么看着她收拾好客厅的地板,和残破的碎碗。这时才问出:“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控制不住。
小园转身浅浅一笑:“小茹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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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了?”刚一进门,程浩就吼起来。
小园蹙蹙眉,这不是一直在冷战吗?
“没去哪儿……”小园没好气道。
“没去哪儿是哪儿?”程浩不依不饶。
小园看他态度不善,刚想说话,却看见薛澄走过来。
于是不搭理他,冲薛澄笑道:“又来蹭饭啊?”
薛澄耸耸肩膀:“不行吗?”
小园笑道:“欢迎!”
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薛澄凑到她身后:“你又和我哥吵架了?”
向小园摇摇头:“没有啊!”
薛澄叹了口气,其实一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头,不知道这两个人又闹哪出。
“你不会是去见倪琨了吧?”他小心问道。
小园莫名其妙:“这都哪儿和哪儿啊?我去看关小姐了。”
薛澄有点惊讶,这个关小姐他还是知道的。
“你怎么和她认识的?”怎么都觉得小园和她不是一类人。
向小园犹豫了一下,然后贴近他的耳畔:“我偷偷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关小姐有抑郁症,我不大放心。”
薛澄却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道:“看过《日出》吗?”
小园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看过,但是理解不了。”
薛澄不由苦笑:“你的确是理解不了。”
小园撇撇嘴,然后递给他一个洋葱:“帮忙剥皮!”
薛澄只能鼓鼓嘴巴,闷头干活。
“我说这一层又一层的,到底要剥多少啊?”
洋葱刺激得他涕泪横流。
小园一见他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捡起垃圾桶里的洋葱瓣扔他。
“哎呦你个笨蛋!哪有这么剥的,都浪费了!”
薛澄也傻笑着,眯着眼睛躲。
程浩站在门口,隔着门缝看他们打打闹闹,心里突然感觉好像也被洋葱呛到了一般,酸涩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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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我走了……”跟程浩打了招呼,小园把门带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程先生又恢复到那种冷冰冰的态度里,他对自己完全不闻不问。
这种绝对自由的感觉,让她都有点不适应。
不过也好,迟早也要适应,适应生活中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