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整个人因为挣扎,所以不断的转动着,眼中的环境也随着变幻。虽然是黑夜,但在星光之中勉强可以看清近谷远山,深浅不一。
一片以巨木建成的寨子盘踞在山顶,最外面是用木头造成的围栏,木头上面削尖,似拒马桩一样,若要强攻,那里的箭塔与各种防御之物必定能够让来者死伤惨重。
一口无情的山风灌入易言的口鼻之中。
下面那群土匪围成一个半圆,其中有人大声说道:“王肃,你看好了,这一箭射他的右脚。”
那边的王肃不见有丝毫的动静,依然是与那个沙寨主沉寂的斗刀。
王肃的刀一眼看去就如他的人一样,线条坚硬,刀背刀锋笔直,有一段尖刃。刀势大开大合,古朴而生硬。每一刀过处,必定有乌芒破空,出现让人心悸的裂空声。
而那个沙寨主手中的刀是一柄弯刀,刀势走的是弧形,身形变幻,透着诡异,和那刀势一样,每每出人意料,每一刀之间都是一个半弧。
王肃的刀势是生硬而直接的,那沙寨主的就是让人捉模不透的诡异。
易言看不出谁占了上风,他也没有把握王肃会冒生命的危险来救自己。他又有一些后悔上山来了。
在易言的感觉中,自离了罗宵山以后,王肃对他更加冷漠了些。在上贪狼山来时的那传授心法的一刀,更是让他心生冰寒,有了畏惧之心。
他能够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冷肃,那是王肃所独有的,就像他手中的刀。
若说他不想王肃来救,那是假的,他怕死,怕那些美好,那些心中最后一丝的希望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幻灭。
易言在风中转动,没有人看到他恐惧的泪水。
风吹得他转动着,他努力的想要让自己面朝着那个准备张弓射箭的土匪,努力的提起腿来。但是他无法做到,他疯狂感应着灵力。
若是他身内的灵力是水库里的水的话,那么他的身体就是干旱的田地,正等着水库里的水来灌溉。可是水库里的水并不能主动的流到田地里,必须要有人去放开水闸,去引导。而这个人便是易言本身的意识。只是现在去开水闸放水的人却受阻于道路无法达到。
只不过,这个控制身体的意识并不受阻挡,受阻的是能够开动水闸的那一股意识,说到底还是易言对于自身的灵力控制力不够,所以才会被人这样轻易的截断了。
下方那个土匪的弓已经拉开,他旁边的一人打着的火把照他的脸上,他的脸印入了易言的心中。三角的眼,吊角的眉,朝天鼻,张嘴大笑时一口的大黄牙。
易言心中开始祈祷有什么人救下自己,若是能救下自己,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也行。他祈祷着王肃突然大展神威一刀斩了那个与他对战的人,然后冲入那些土匪群,将他们一个个的杀。
“啊。”
易言惊恐的大叫一声,慌忙的弓起自己的脚,一支箭从他的脚下射了过去。
“哈哈……哈哈……”
土匪们大笑着。
“王叔救我。”
易言哭喊着。他虽然有些地倔强,总是在心中想自己要像那些历史中的名人一样,面对生死能够大笑出来,能够面不改色,从容而去。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小镇中成长的少年,今年还只有十五岁。他胆小,他害怕死亡。
他后悔自己没有留在罗宵山中,后悔跟随王肃走。
“王叔救我,救我。”易言的声音之中已经满是哭意,像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下方土匪入哈哈大笑,那站成半圆的土匪们的火把将他们脸上的笑容映入易言的心中。
王肃依然在与沙寨主缠斗,根本就没有理会易言,就像是真的不认识他一样。
又是一箭射来。
易言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手腕上一部分已经麻木了,而捆绑处疼痛深入骨髓,鲜血直流。
箭扎入小腿之中,剧痛涌上心头。他全身发颤。
沉沉的身体让他想将身体腾起,下方的那指着自己的箭随时都要取下他的性命,他既使是只要一动便剧痛难忍,也依然是疯狂的挣扎着。
若有人见过狗在被人夹住了脖子之时,疯狂挣扎的样子的话,就会发现与现在的易言有多么的相像。
王肃不管他,下方的土匪依然以箭射他。
他想挣扎着月兑开手腕上的捆绑。
双脚在虚空之中疯狂的踩踢着,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蹑空术’,想到了‘蹑空术’便自然的想到了‘蹑空术’的口诀。
“凝神静气,踏空如地。”
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凝神静气的去感受那虚空呢。
所以他心中默念了几声之后,便大声的喊出来,一声声喊着那口诀,双脚在虚空之中踩踏着。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与惊惧。
疯狂的挣扎,在下方群匪的笑声之中撕心裂肺般的大喊。他已经不管那手有多痛,他宁愿手断去也要月兑离。
他没有感觉到,脖子上那被人有断灵子掐过之处的那种感觉,正慢慢消退。
就在他一次次的用力蹬着虚空之时,他没有发现脚下浮现了淡淡的光华。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丝的浮力,就像在水中,他每蹬一下,身体便向上浮起一点,手上便也就轻一刹那,随之又快速的沉下。
慢慢的脚下的力量越来越在,虚空也似越来越能着力。
他的双脚情不自禁的快速的踩着虚空,身体像是在深水之中一样,努力的从水底往水面钻去。
下方土匪却已经看到了,在他们的眼中,易言的身体此时并不像之前那般沉沉坠下,而是在挣扎之中不断的上浮,在他的身周就像是有一片虚无的雾气托着他浮起来,绑着他手上绳子不再拉得那么紧。
众土匪本来只是每人射一箭,如同好玩一般的射着。
看到易言身上的变化,心中都想到:“原来还是有法术的。”
倒也没有人感到有什么惊讶的,在时下的天地间,没见有人能有什么移山倒海的神通法力,但是修行的人反而更加的多了。如他们的寨主便是一位修士,除了比他们厉害许多之外,也同样的要吃饭,要玩女人,需要金钱。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高洁飘渺,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都纷纷的一起举起弓,拉开,箭出。
一道道箭划破漆黑的夜空,难以捕捉箭的轨迹。
在这一刹那,易言感觉那种致使的危险汹涌而来。他回头朝下方看去,正是群匪手中箭离弦的一瞬间,黑暗的苍穹下,那点点箭矢寒芒如星光。
转眼已经到了面前。
易言身体拼了命的转侧躲开,他只是凭感觉的躲避着,扭动着,他的身在这一刹那间竟像破开了束缚,如水中的鱼,无比灵活,在那小小的一块虚空之中翻飞扭动。
当乱箭过后易言感觉到了身上各处火辣辣的痛,却并没有一处使致命之伤。他发现身上并没有致命的伤,大松一口气时,立即有一股晕眩感袭来。
身上的力气在这一刹那之间像是已经用尽,身体再次沉沉的挂在那绳索上。
那一群土匪之中唯有一人刚才没有射箭,他将手上的弓拿起,说道:“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还能飞天啊。了不得,不过再怎么了不得,在老子这张弓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人正是抓住易言的那个土匪,他原名没人知道,大家都叫他‘一箭杀’,因为他手中有一张能够射杀修行人的弓。
那弓身土黄,是黄杨木制成,看上去线条流畅。弓身上有一个符文在弓的中间。若是有人拿在手上会发现那弓看上去就像是干木头,却颇为沉重。
“杀哥,老久没看到你出手了。”
“是啊,杀会法术的人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了。”
有土匪连忙送上一支箭来。
在这山寨之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遇到了会法术懂修行的人,最后射杀的那一箭,一般都是让给‘一箭杀’来完成。
在这山寨之中有传言说,其实一箭杀祖上会巫法,又有人说他也是修行人,能从亲手杀死的人身上夺得灵力。
杀死修行人得到灵力这事确实如此,这是怎么夺得的一箭杀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只要用这把弓射杀一个有修行的人,他便能感觉到有力量进入自己身体内。再拉开那弓射出那箭时,便会感觉箭上的力量大上不少。
这个秘密他谁也没有告诉,也未得过什么修行法门,曾有一次想要从寨主那里问个清楚。
在他才开口,沙寨主便知道他的意思,说道:“你这是人器相契,感应到的那种力量是怨煞之气,越是不甘愿死的人死在你的箭下,你得到的煞力就越大。”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不再说了,任凭一箭杀怎么问,沙寨主也只是说师门的法术,不得乱传。不过,一箭杀却从沙寨主的神情之中知道,对于修行人来说,自己并不特别,手中的弓显然也不在沙寨主的眼中。
虽是如此,但是他自己却依然当宝物,别的人也羡慕他的那张弓。
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