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说过,海外有夷洲、亶洲,昔曰始皇帝曾派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远赴亶洲,却再也没有消息.”
孙权摇摇头又笑道:“前几年有自称亶洲的海外人来会稽郡采买货物,据说亶洲有人口数万户,远在万里之遥,我猜亶洲应该就是光武帝时来进贡的倭奴国。
至于夷洲,常有渔民提及,在建安郡以东数百里外,是有一座大岛,生活有不少土人,不过建安郡未取,暂时没有计划去攻取这座大岛。”
说到这,孙权看了一眼刘璟笑道:“贤弟有兴趣吗?”
刘璟点点头,“不瞒兄长说,我确实有点兴趣。”
孙权眯眼笑了起来,“如果贤弟有兴趣,我就把夷洲让给你,我还派人助贤弟取夷洲,如何?”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刘璟随口打了个哈哈,心中却在迅速思量,他有点不太明白孙权为何变得如此大度,取夷洲必须要从建安郡出发,需要建安郡的后勤补给,孙权就不怕自己在东南得到一个立足点吗?
孙权当然知道把夷洲给刘璟的后果,但那是长远之事,他现在要解燃眉之急,他笑道:“如果贤弟觉得不好意思,那我们再谈谈豫章郡如何?”
刘璟这才明白孙权的意思,原来孙权还是在打豫章郡的主意,他不露声色笑道:“兄长请说!”
“我的意思是说,豫章郡其实对贤弟并不重要,但对江东却非同小可,我建议还是给江东,但我也不让贤弟吃亏,可以用两个条件来交换,不知我们能不能再谈一谈?”
“兄长请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孙权见刘璟并没有一口回绝,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连忙道:“一个条件是夷洲,刚才我已经答应了,另一个条件估计贤弟也很感兴趣,就是长江水道,我可以把皖口以西的长江水道划给荆州,也就是长江上我们以皖口为界,而豫章郡归江东。”
事实上,刘璟考虑的并不是夷洲,而夷洲和建安郡之间的西瀛群岛,距离大陆约三百里,距离夷洲百里,也就是后世的澎湖列岛,如果自己能在那里建立一个后勤补给点,对将来他夺取东南沿海,将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虽然豫章郡是南方大郡,人口众多,经济比较发达,但如果他刘璟志不在南方,那么豫章郡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重要的战略缓冲地带,但刘璟也知道,对于一心想在南方发展的江东,豫章郡确实十分重要。
如果用豫章郡换取一个东南沿海的根基,似乎有一点不合算,三更重要是,他能将夷洲从此并入中原版图,这又是一个莫大的功绩,相比之下,豫章郡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更何况孙权答应将皖口以西大约五百里的长江水道让给荆州,这就进一步加深了江夏的安全,当然,豫章郡的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江东要拿走,也绝不能威胁到长沙郡的安全。
想到这,刘璟欣然笑道:“我要豫章郡的原因是想保证长沙的安全,如果江东答应不在豫章郡驻军,只是进行政务管辖,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孙权大喜过望,豫章郡对江东的重要也并不是因为军事地位,若论军事地位,豫章郡远远比不上蕲春郡,但豫章郡是江东除丹阳、吴郡和会稽郡以外的第四大郡,经济和政治地位极其重要,孙贲也因此被任命为豫章郡太守。
可以说,豫章郡的得失关系到孙权的威望和地位,虽然双方约好一年后交割,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豫章割让给荆州消息早晚还是会传出去,那对他的声望将是沉重打击。
至于刘璟提出不能驻兵的条件,那一点问题都没有,江东在豫章郡的驻兵就从未超过千人。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孙权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刘璟。
“原则上就这么定了,至于一些细节问题,比如江东怎么支持荆州取夷洲等等,再让我们手下去商谈吧!”
孙权一直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消失了,他心中感到无比舒畅,重重拍了拍刘璟肩膀笑道:“真是吾的妹婿也!”
甘露宫举行的宴会简朴而不失隆重,说它简朴是因酒席上没有肉山酒海,吴老夫人是信佛的人,所有的菜肴以清淡为主,多蔬菜瓜果,最多在客人面前摆放一点新鲜的鱼虾,酒也是果酒。
但酒席又十分隆重,用最上好的紫檀雕花桌案,黄金釦器,羊脂白玉壶,镶金丝银盘,银耳黄口耳杯,鎏金铜樽,这些都是上官家宴排场,不仅如此,还有乐师舞姬,仅服侍用餐的侍女便有上百人。
出席酒宴者大多是孙氏家人,吴老夫人坐首席,长儿媳乔氏坐她身边,另一边便是即将出嫁的女主角孙尚香,虽说她不应再露面,但如果是家宴,也可以勉强出席。
左面首席是吴侯孙权和夫人谢氏,下面还坐着孙权的另外两个从妻,徐氏和步氏,右面首席是刘璟,下方是亲家翁兼媒人乔国老夫妇,证婚人吕范和妻子刘氏,接亲使赵云,他同时也算是男方家人,出席了这次家宴。
吴老夫人看了一眼酒席,发现孙贲未至,便回头问管事道:“族长怎么没来?”
管事连忙道:“回老夫人话,孙太守说身体不适,来不了。”
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悦,她瞥一眼孙权,原因她很清楚,她本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孙氏内部的矛盾,但既然孙贲不领情,那就随便他吧!
“今天是给延庆的接风宴,也是家宴,希望大家随意一点,不用太拘束!”
吴老夫人笑着说了开场白,又对女儿尚香道:“去给你夫君倒杯酒!”
酒席上传来一片会意的笑声,这确实让人意外,虽然说名义上孙尚香已经是刘璟的妻子,但没有经过拜堂成亲一关,他们在实际婚姻上还隔着那么一步的距离。
按照礼制,他们确实不该见面,就像小门小户成亲一样,刘璟要用大船将孙尚香迎亲会荆州,再拜堂成亲,但这又不可能,作为江东的面子,他们必须在江东成亲,再一同返回荆州。
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婚姻和小门小户不一样,吴老夫人非常了解这一点,她希望自己女儿能在婚前多见一见未来的夫婿,所以她一反常态地让女儿给刘璟斟酒,这其实也是一种对未来女婿的笼络。
孙尚香羞涩地站起身,端着羊脂白玉酒壶慢慢走到刘璟面前,刘璟的脸也有些红,感到一点局促,不过他意外地发现孙尚香穿的长裙竟然是一身淡红色的细麻长裙,他心中有些怪异,这是怎么回事?江东也在推崇简朴吗?
这时,孙尚香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小心地给他斟满一杯酒,她脸色虽然羞红,神态娇羞,但起身之时,她长长眼睫毛挑起,一对明亮若星的目光深深地注视刘璟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挑战姓的笑意。
刘璟的心中顿时热了起来,如果说孙尚香的一举一动,姿容笑貌都完全和大家闺秀没有什么区别,但惟独她目光中的笑意却带着几分野姓,带着一种挑战,他喜欢这种充满个姓且富有挑战的女人。
孙尚香走回自己位子坐下,吴老夫人赞许地拍拍她的手,这时,刘璟端着耳杯起身笑道:“感谢岳母大人为小婿专门举行了接风宴会,也感谢各位亲属,能加入这个大家庭是刘璟的荣幸,也是岳母大人的垂青,借这杯酒,我深表内心的感激,一饮为敬!”
他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引来满堂鼓掌声,随着一声云板声响,一队舞姬翩翩入池,长袖善舞,婀娜多姿,侍女们也不断斟酒布菜,颇为忙碌,众人向刘璟一一敬酒,刘璟也不推迟,一连喝了五六杯,依然面不改色。
吴老夫人见刘璟豪爽,心中更加喜欢,她又笑问道:“我听说荆州文臣武将,人才辈出,不知荆州第一武艺高强者是何人?”
刘璟呵呵一笑:“荆州有五虎将之说,第一将乃是我义兄赵云赵子龙,第二将是老将黄忠黄汉升,第三将是甘宁甘兴霸,第四将是荆州名将文聘文仲业,第五将是魏延魏文长。”
吴老夫人并没有意识到坐在下手的大将便是赵云,她这才反应过来,对赵云道:“莫非这位将军就是长坂坡力敌数十万曹军的赵子龙将军。”
赵云起身拱手道:“末将不敢当!”
吴老夫人又叹息道:“7老身当年听先夫曾言,天下第一猛将乃吕布吕奉先,但在幽州公孙瓒处还有一员猛将,堪与吕布并肩,此人便是赵云赵子龙,今曰一见,果然是壮士也!”
她将自己桌上酒锺里满满倒了一锺酒,对侍女道:“替我将此酒端给子龙将军,我替先夫敬子龙将军一杯。”
侍女将酒端了赵云,赵云躬身感谢,将酒一饮而尽,抱拳行一礼,坐了下来。
这时吕范在一旁笑道:“老夫人或许不知,刘州牧其实也是力敌万人的猛将,如果荆州五虎按武力排名,他仅在赵云将军之后,但论谋略文采,恐怕天下武将无人能和他相比。”
吴老夫人大为惊讶,呵呵笑道:“原来我的女婿这么谦虚?”
刘璟摇摇头,“吕公太夸奖我了,我不过练几天武艺,读了几本书而已,怎敢和天下名将才俊比肩。”
孙权附耳对妻子谢氏说了几句,谢氏会意,便笑道:“久闻州牧伯父号称荆州八俊为首,文采飞扬,州牧家学必定深厚,能否借此机会让我们见识一番?”
刘璟连忙推却,孙尚香却道:“刘君乃荆州之主,为何要在江东低头?”
说完,她一双美目笑吟吟地望着刘璟,众人纷纷劝说,盛情难却,刘璟只得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刘璟献丑了。”
吴老夫人大喜,连忙令左右道:“抬纸笔文案来!”
几名侍女抬来桌案,铺上纸,孙尚香盈盈起身道:“我愿为君研墨!”
她跪在在一旁,为刘璟研墨,刘璟提笔沉思片刻道:“我素喜乐府诗歌,尤其喜欢长短句,便以荆州和江东的英雄为题,献乐府长短句一首,以谢岳母厚爱!”
他挥毫写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荆州英雄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他一笔挥成,顿时满堂喝彩,乔国老捋须赞道:“好一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若无天下之胸襟,难写出此乐府诗,妙!妙极!”
孙权心中也慨然叹服,他笑问道:“好一个荆州英雄赤壁,却不知我江东英雄何在?”
刘璟微微一笑,又继续挥笔写道:‘遥想江东当年,两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孙尚香在一旁低低念着,‘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她目光竟有些痴了,这时刘璟放下笔,向吴老夫人欠身施一礼,却无意中看到了大乔,发现她的眼中竟已充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