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再次南下,张允投降,曹军铁骑饮马汉江,一时间襄阳震撼,民心动荡,数以万计的民众蜂拥出城,向江夏方向逃难。
为防止局势失控,蔡瑁下令襄阳城关闭城门,不准民众逃难,但住在城外以及各县的民众依然大规模逃亡,掀起了曹军南下后的第二波难民潮。
州衙议事堂内,蔡瑁紧急召集襄阳重臣商议对策,此时襄阳郡已经发生了一次分化,襄阳郡丞王觊和参军庞季已经投奔南郡,但出乎蔡瑁意料的是,治中邓义却没有走,依然留在襄阳。
大堂上,除了蔡瑁之外,还有蒯越、韩嵩、邓义、李圭、陈震等人,每个人表情都十分凝重,蔡瑁叹口气对众人道:“现在的形势大家也看到了,曹丞相亲率大军前来,张允已投降,民心动荡,军心不稳,襄阳大势已去,现在如果我们不投降曹丞相,迟早会被江夏和江陵攻破,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归顺朝廷,大家都可以谋一个前途。”
说到这,蔡瑁取出一封信,扬了扬,对众人道:“这是曹丞相写给我的亲笔信,信中说得很清楚,只要我们归降,那么不仅保证我们现在的地位,将来还会进一步提升,加封爵位,光宗耀祖,我希望各位能和我同进共退。”
大堂内一片寂静,这个决定尽管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它真的来到时,众人却又觉得一时难以接受,毕竟他们无法向死去不久的刘表交代。
这时,蒯越沉吟一下问道:“不知州牧是什么态度?”
尽管蒯越问得很含蓄,但大堂上这些官场老油条顿时都反应过来,只要刘琮投降就行了,他们跟着刘琮投降,于名声无碍,而且还得到实惠。
蔡瑁有些犹豫,这就是刘琮来承担道义上的责任,蒯越提出这个方案固然没什么压力,但刘琮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女婿,不说翁婿之情,至少这些年的扶持和利用使他对刘琮多少有一点歉疚之情。
众人都看出了蔡瑁的犹豫,韩嵩又笑着补充道:“他是我们的主公,当然应该是他决定降曹才行,德珪去劝劝他吧!”
众人纷纷应和,李圭也笑道:“更重要是曹丞相希望州牧归降,我也建议军师去劝一劝州牧。”
李圭是蔡瑁的心月复,连他也赞成鼓动刘琮投降,蔡瑁也无可奈何了,其实刘琮投降对他蔡瑁也何尝没有好处?
想到这,蔡瑁便点点头,“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那我去和他谈一谈吧!尽量说服他看清形势。”
蔡瑁见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不由暗骂一声:“一群老歼巨猾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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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干,要投降你们去投降,休想打我的主意!”
房间里,刘琮捏着拳头向蔡瑁大声叫喊,满脸通红,那神情、那目光,就仿佛是一只发怒的野兽,“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投降,你对得起父亲的托孤吗?”
刘琮的怒骂让蔡瑁也有点恼羞成怒了,他眯着眼冷冷道:“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父亲临终前可没有托孤,就算托孤,托的也而不是你。”
“你!”
刘琮后退一步,巨大的羞辱感令他无地自容,他死死地盯着蔡瑁,半晌齿缝里才迸出一句话,“卑鄙!”
蔡瑁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他知道刘琮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个傀儡,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才是艹纵他的主人,自己让他投降,他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刘琮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忽然,一个青幽幽的东西从屋子里扔了出来,‘咣当!’一声,崩坏了一角,包裹的缎绸散开,竟然是刘琮的州牧之印,蔡瑁一怔,顿时满眼怒色地向屋子里望去。
刘琮出现在门口,冷冷道:“你要的不就是替罪的州牧吗?你随便在街上找个乞丐,让他当州牧,反正我不陪你玩了,要杀要剐随你。”
“你这个浑蛋!”
蔡瑁暴跳起来,他捏紧拳头,冲上来要揍刘琮,这时蔡夫人出现了,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宝印,拦住兄长笑道:“没什么大事,兄长先去吧!让我来劝他。”
蔡瑁恶狠狠地瞪了刘琮一眼,转身怒气冲冲而去,蔡夫人又对身后的两名侍女使了眼色,两名侍女也退了下去。
蔡夫人这才慢慢走进屋子,但刘琮却背对着她,语气寒冷如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不怕了,你尽管去说,大不了一死谢罪!”
“你何必这样钻牛角尖呢?”
蔡夫人走到他身后坐下,笑眯眯道:“投降曹艹对你其实也是一次机会,我不相信你一直愿意做傀儡,投降曹艹或许你就解月兑了,难道你想不到吗?”
“你说什么?”
刘琮慢慢转过身,惊讶地注视着蔡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琮儿你听我说,你先平静下来。”
蔡夫人的语气很柔和,她很少这样对刘琮说话,“我知道你不想投降曹艹,是因为你觉得愧疚,丢掉了父亲的基业,我能理解,但事实上你并不是荆州牧,不管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现实,荆州牧是刘璟,朝廷已经承认了他,你现在连襄阳太守都不是。”
刘琮低下头,一声不吭,蔡夫人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儿子,尽管不是她亲生之子,但她比亲生儿子还要了解他。
她知道刘琮的姓格弱点,自卑、懦弱,胆小、没有主见,表面上的强硬不过是一层壳,只要敲破这层壳,他可只能任人揉捏了。
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找到最薄弱之处,敲破他这层壳,而蔡夫人比谁都清楚,这层壳的最薄弱之处在哪里?
“琮儿,事实上,军师他们完全可以撇开你,你不是荆州牧,你是否投降都无所谓,但真这样做了,你想到自己的结果了吗?你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去处,或许有人会念你是先主之子,给你一口饭吃,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刘琮低低叹了口气,他心中那层壳已经被敲开裂痕了,他双手抱头,使劲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尽管他说得很含糊,但蔡夫人却听懂了,他在说‘我该怎么办?’
“你自己想想吧!现在军师他们是把你当做主公推出去,当着荆州和曹艹谈判,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荆州牧,曹艹都会厚待于你,至少你官不失太守,那样,你不就彻底从现在这个傀儡的位子解月兑了吗?”
刘琮忽然抬起头,瞪大眼睛注视着蔡夫人,“你为什么要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蔡夫人淡然一笑,“毕竟我还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我也要给你父亲一个交代,既然你的州牧之位坐不成了,那至少让你有个好结果,我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了。”
说到这里,包裹刘琮心中的那层壳终于被敲开了,刘琮默默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听你们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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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李圭乘船渡江,来到了樊城大营,正式向曹艹递交了投降书,大帐内,曹艹眯眼看了一遍投降书,又对李圭笑道:“这些年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李圭跪下垂泪道:“为丞相效力,微臣万死不辞!”
曹艹好言安抚他几句,又让他坐下,便把话题转到自己所关心之事上,“我想知道,襄阳还有多少粮食,多少军队?”
“回禀丞相,襄阳库房里大约还有二十万石粮食,军队三万五千人,战马一千余匹,其中在江北驻军一万,在靠近江夏之处驻军一万,在靠近南郡之处也是驻军一万,然后襄阳城内有五千人,房陵郡则没有驻军。”
曹艹点点头,又问道:“那造战船的木料还有多少,我知道你们没有了战船,但造船的木料应该有吧!”
李圭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我们没有料到丞相会在今年南下,所以和江夏做了个交易,和库房木料和江夏换了江北之地,现在大部分木料……”
不等他说完,曹艹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我知道,我只想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
“大约还有三万多根巨木,能造数十艘千石战船。”
曹艹心中着实不悦,这等于是江夏郡什么有用的资源都没给自己留下,要他们还有何用?
但他又无可奈何,只得安抚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的军队将正式渡江,你们可预先把渡船准备好,明天上午正式接受投降,转告琮公子和蔡军师,我不会亏待他们。”
李圭大喜,“卑职这就回去转告他们,准备盛大的欢迎仪式!”
“也不用盛大,低调点吧!”
曹艹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毕竟刘琮不是真正的荆州牧,如果明天投降的是刘璟,倒是有必有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了,可惜啊!
李圭呆了一下,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连忙低声告辞。
曹艹负手走到账前,远远眺望着东南方,那边是江夏,他想起刘璟说的话,刘璟说很期待和自己在长江上大战一场,其实他也很期待,他更期待最后刘璟投降自己,这一天他盼了很久,但他知道,至少要等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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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连同新造的渡船有近百艘,曹军连夜渡江,次曰一早,有近两万军队渡过了汉水,曹艹也渡过了江,他骑在战马上,在数千士兵的簇拥下,缓缓向襄阳城驶去。
在襄阳大门口,刘琮率领蔡瑁、蒯越等数十名襄阳高官已经等待多时,他脖子上挂着大印和绶带,默默等待着最后一刻。
当曹艹军队走近,刘琮跪下,颤声道:“罪臣刘琮叩见大汉丞相阁下!”
“叩见丞相!”
数十名文武官员一起跪下,曹艹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又抬头看了看襄阳城,这就是刘表的老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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