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西唐路 第7章 救她

作者 : 黑草办

突骑施,是西突厥别部。西突厥有十姓部落﹐分为五弩失毕(失毕:部族首领之称)部﹐置五大俟斤﹔五咄陆部﹐置五大啜(啜与俟斤均为部落的首领)。突骑施的苏禄自立为可汗﹐聚众二十万﹐称雄于西域﹐给予当时向中亚发展的大食人以沉重打击﹐大食人因而称之为“抵顶者”,即是说苏禄的突骑施势力像牛一样,与大食对抗。突骑施在苏禄成为可汗后,兵力日盛,对大唐原有的恭顺之心渐渐减弱,贪婪的聚起五万之众,往碎叶镇杀来,欲控制西域的经济命脉。

雪下惠得知突骑施正往碎叶镇杀来,大为震惊,这一长期臣服于唐朝,并成为唐朝西部屏障势力的反叛,着实没有前兆,对付薛武的计划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五万人并不是自己这几千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于是招呼上庄园内的众人,快马往碎叶镇赶去。

守护城门的士兵远远看到几匹快马扬尘而来,雪下惠快马奔到城门口告诉守城士兵立即紧闭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然后与众人登上了城楼,让手下散布在城内各处的头领前来城楼集合。

雅克莫沁为流盗出身,常年在西域打劫行商,一年前雪下惠只身一人出现在自己的巢穴门前叫嚣,见是一女子,心想这不白捡个压寨夫人么,交上手后没等在她身前走上十个回合,就被对方踩在了脚下,一把短刃架在脖子上,成了山寨的二把手,这谁愿给个女子打下手啊,但随着雪下惠一年来是东奔西跑,见识了雪下惠过人的一身本事后,现在是打心眼里愿意跟着雪下惠,打下了这碎叶镇后,雪下惠将碎叶镇也全全交给自己管理时只说了三条:不许乱杀无辜;不许仗势欺人;不许以权谋私。若是原来的雅克莫沁,那哪肯听这些道道,但现在不同了,雪下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碎叶镇在唐军被赶走后仍然像原来一样,并没有出现任何的骚乱。

听到属下说雪下惠与众头目正在城门楼上要见自己,急忙从住所前往城楼。

雪下惠与何昆、黄勇正在城楼上商量着对策,一会儿功夫,雅克莫沁与其余的头头均来到了城楼。

“众位都到齐了,雅克,薛武有何消息?”雅克莫沁从薛武一行人入住客栈后,就暗中派了十多人化妆成商贩、百姓,严密的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我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仍然没离开客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计划中的猎物变成了隐患,而且,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隐患。雪下惠将突骑施大军正在向碎叶镇进发的消息告知了众头目,大伙虽感突然,但根据以往对付唐朝大军的经验,自然而然的觉得又要撤离了,头目们均表现得很平静。

雅克莫沁说道:“雪姑娘,那我招集守城的兄弟,准备撤离。”

雪下惠摆摆手,

“不,我们不能走。”

“什么?!”除了军师何昆与黄勇外,所有的头目都被雪下惠的这句话吓着了,不走?那突骑施可是五万人啊,我们这连做饭洗衣的满打满算,撑死了也就三千来人,这不走难道鸡蛋碰石头?

“这,这不走难道靠我们这点人要守住这城?”一个头目急了。

“雪姑娘,是打算投了突施骑?”一个头目怕了。

“鸡蛋碰石头能有好结果吗,这不是打算让我们去送死吗?”一个头目怒了。

在场的众头目,除了何昆、黄勇、雅克莫沁外,都开始附和着这三个头目,这些人平时跟着雪下惠也就指望着捞点好处,哪里管你是为了太平公主还是为了唐玄宗。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要他们留下来与五万大军拼命,无异于痴人说梦。

雪下惠喝住了众人的吵闹道:“要走的兄弟,在下绝不强留,钱财珠宝任你们拿,只要将武器留下,我雪下惠绝无半个不字。”

众人一向知道雪下惠的风格,说到是做到的,这些害怕的、离心的、保命的、贪财的纷纷扔下了武器,又回到自己统领的兄弟那鼓噪一番,带走了大半的人马。留下来的,也不过一千一二百人左右。

黄勇看到被这群贪生怕死的带走了这么多兄弟,愤愤道:“姑娘,让我带领一群人在城门那候着,来个杀一儆百,我看谁敢走。”说着立马就要动手。

雪下惠拦着他道:“黄将军,用不着,这些离开的人,留在这也不会拼上性命,真正留下的,才是条汉子。”

黄勇见雪下惠决心已定,只得将剩余的将兵聚集起来,分配剩下的众头目把守四门,同时放出游骑侦查突骑施大军动向。这一千来号人,守一个城门都捉襟见肘,现下城有四门,雪下惠命众人多立旌旗打上大唐旗号、用木棍支着头盔立于城墙,城内多处点起狼烟,以惑敌军。

在任何一个势力获得碎叶镇的控制权后,为了仍然拥有经济来源,都不曾进行屠戮抢劫,城内的行商、百姓早已习惯了各势力对此城的争争夺夺,在城门关闭、张贴文榜后也没有过多的担心,行商只不过多在此卖一天货物,店家也就多招待一天相同的客人,住在城内的百姓仍就为他们的生活忙碌着,在这里,人们对于国家的归属感,并不那么强烈。

雪下惠身为“遣唐使”,虽要为太平公主报仇,但大唐已是自己的故乡一般,对她和那些留下来的人来说,突施骑此举意味着侵略,意味着家国领土的丧失,是容不得任何挑衅、商议的。

这对于薛武来说,也是一样的。

来日天明,孟阳五人正与薛武一道在房内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却听到隐隐约约的号角之声,

“这怎么会有号角之声?”

孟阳出到客房外拉住忙碌的店小二问询问,

“榜文上说是突施骑打来了”小二说完就要离开,孟阳连忙拉住他,

“哎哎,我说怎么好像你完全不当回事?”

“哎哟~我说客人呐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小镇啊,来来回回不知道坐了多少主子了,你看楼下坐着的那些行商,哎都习惯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薛武等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楼下这些人们,敌军临城仍旧把酒言欢,不禁皱起眉头,出店外来看,那号角之声欲加清晰。

突施骑的先锋大军五千余人兵临碎叶城外,雪下惠与众头领看着城外裹在黄沙中的骑兵阵,一骑绝尘奔向城门而来。

何昆道:“突施骑派人来传话了,叫索罗尼斯来,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索罗尼斯精通西域各国语言,得到传唤,快步奔上了城头。

突施骑的使者在城外叫嚣:“我们是突施骑部的先锋骑兵,大将军骨都听闻占据碎叶城的是一女子,身怀绝学。现愿派出军中战将,与其一较高低。若真如传言所说这般利害,我大军将自行退军,我将在城下等待答复,直到太阳落下。”

索罗尼斯将对方的话告诉了各位头领,黄勇道:“何需姑娘出马,待我出城,斩下他的大将!”

雪下惠拦道:“黄将军,敌军点名要与我较量,你若去即使赢了他们也不会退军。更何况我不出战,还让他们小瞧了不成?告诉城下来人,我接受挑战。”

众头领均不赞成雪下惠只身出城迎敌,雪下惠道:“现如今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席黑衣,一骑黑马,雪下惠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敌军骑阵,此时只要对方将领一声令下,骑阵掩杀,任你是项羽再世,也将踏为肉泥。

肃杀的号角声下,杀意阵阵的喊杀声中,敌阵中走出六骑,从敌军激昂的声音中就知道,这六人必是敌军中骁勇过人,让他们骄傲无比的勇士。

当先一人,手执长枪冲杀而来,直刺肩头,雪下惠闪身避过,袖中白光闪过,一枚袖箭末入对方后心,坠马而亡。

两人之间的过招就在一瞬之间,却已分出了胜负。

剩下那五人面面相虚,均未看清这女子是如何出招伤敌。

又一人,拍马咆哮杀来,手中巨斧呼啸而至,斩向马身,雪下惠勒马扬起前蹄,躲过了利刃,但巨斧带起的劲风,生生将几百斤重的战马掀翻在地。雪下惠就势翻滚,立足未稳时,那巨斧又已杀至,将头一侧,斧头斩断耳边的一屡发丝,劈入黄土之中,雪下惠手中短刃趁此时机,直刺握斧的手腕,对方受痛松手,马势将人往前一带,巨斧已弃于雪下惠脚下。

这名突骑施勇士,勒住战马,回身看到武器已属他人,羞耻而狂暴的抢过一名骑士的长枪,再一次咆哮的奔向雪下惠。

雪下惠递出袖中短刃,迎势跃起,脚尖凭空连点,身形已跨过马头,一声轻哼,刀身已没入那人心窝,没了呼吸。

雪下惠将那尸身抛开,夺过战马,回首淡然立于敌阵前。

那三人见此女子竟在瞬息之间连杀两名身经百战的猛将,惊愕且又为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安,于是互相递了个眼色,三骑一同拍马杀出,那来得快的是正面的双锤,堪堪躲过,侧身的弯刀划着弧形的轨迹砍到腰间,雪下惠手中短刃轻磕弯刀,卸掉刀势,再斜里递出一枚袖箭,弹开了左侧的狼牙棒,那使狼牙棒的勇士看得明白,弹开自己势大力沉一击的竟是枚暗器,

咬牙切齿:“小人!竟使暗器伤我兄弟!”杀场中人,都是真刀真枪见高低,最瞧不上眼的便是这卑鄙无耻的暗箭伤人,想到众人均未看清之前两人是如何毙命,此时看得明了,更觉窝囊。

雪下惠不知暗器是两军交战的禁忌,听着那人叫嚣,唧唧咕咕的自己也听不明白,顺势连发三枚袖箭,将使棒的勇士毙于马下。

那余下两人自知在对方暗箭之下讨不了好处,向骑阵招呼一声,几百骑一同杀了出来,将雪下惠围在了中间。

敌阵后方,土坡之上,正是突施骑先锋大将骨都,看到已方五员大将竟敌不过一女子,自嘲道:“竟连一女娃都敌不过。”

身旁亲信道:“大将军,那女子敢于只身出城迎敌,虽胆识过人,招招细腻灵活,招势精准,却不知暗器是两军交战的禁忌,必为大唐江湖中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女人不是唐军中人?”

“是”

“嗯,那我军也不必讲究什么战场规矩了。”那几百来骑掩杀雪下惠一人也就默许为之了。

雪下惠面对这人山人海的刀枪,倾尽毕生所学,跳跃闪避,寻机伤敌,也伤了数十人,但终究是一人难敌千军,若无法月兑身,今日算是要交待在此了。

拼杀之中的雪下惠,周身已沾满鲜血,在那鲜红之下,双眼仍闪烁着坚毅,环视着众人。

面对没伤到一分一毫,却已似个血人的雪下惠,这些征战杀场多年的士兵畏惧了,犹豫着不再上前。

却不知此时雪下惠的体力也已接近极限,若再来一番如此的强攻,已难支撑。

“看来是我为大唐尽忠的时候了。”雪下惠内心下了必死的决心。

提起短刃,冲进了人群之中。

消耗贻尽的体力,已无法维持正常的招势,暴露的破绽让雪下惠不断的被刀剑击伤。

杵着短刃,才勉强支撑住身体能够半跪在地上,凝望着城门的方向,真不知道守城的兄弟能不能活着。呵呵,管不着了,自己都快死了呢。

蝴蝶?怎么有蝴蝶从城墙飞过来了?哎,越来越模糊了,好想睡一觉啊。

雪下惠倒在了地上,但是却没有人去给她结束生命的一击。惊呼声中,众人都望向碎叶城,一抹白色飘忽的从城墙上落下,疾速的靠近。

“那,那是人还是鬼?怎么在飞?”

“不对不对,那是一只蝴蝶!”

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

“是!是个人在…………!”没等他多说一句,周围五六人已同时倒地申吟,再寻那抹白色时,已蹲在雪下惠身边。

“是……是你?”雪下惠无力的睁开眼睛,是那张在长发下棱角分明却又毫无表情的脸庞,

“薛武……”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变晕了过去。

没错,正是薛武!

将雪下惠从怀中缓缓的放在地上,站起身。环首四周道:“我乃大唐皇帝御使,前来拜会苏禄可汉汗!”

一人快步跑到骑阵后方,传报先锋大将军骨都。

“噢?那人是唐皇御使?”骨都感到惊讶,若是一般唐军使者还属正常,毕竟两军交战。

可这皇帝御使那可是国与国之间正式交往的使臣。

“难道,大唐皇帝有先知之能?知我大军要进攻碎叶城?”骨都疑惑不解。

身旁亲信道:“大将军,我观此人从城墙至阵前,身形似蝴蝶般飘渺,且对那女子如此关心,定也非唐军中人,恐这御使身份有诈。”

骨都点头道:“嗯,现如今我突施骑在苏禄可汗的带领下,已不再是大唐的臣属国,管他是不是御使。只管拿下便是!”

说完亲信授意:“传令全军,将那女子与白衣人一同拿下!生死不论!”

军阵中号角齐鸣,传达了军令,那些等待指示的士兵们即刻喊杀着向薛武杀去。

薛武没想到对方竟连御使都不放在眼里,手中青霜一闪,抖个剑花,剑尖远远的指向土坡上的骨都。这是薛武在用武林中的规矩向骨都下战书,要与他决个生死!

骨都虽不知江湖中的规矩,也大概晓得是个挑战之意,手中马鞭一扬大笑着向左右问道:“他是要以一人之力,于大军之中取我的项上人头吗?哈哈哈”

这千军万马之中要取上将人头?难不成你是神仙下凡?

左右亦觉得白衣人的挑衅太过荒唐,笑骂着不以为然。

薛武当然要取他的项上人头!手中宝剑飞舞,身形飘渺,先敌而动,将先围上来的十多人尽数毙命。将雪下惠护于剑势之内,把敌人拒于剑势之外。

周遭士兵只一脚踏前一步另一只脚还未落地便已倒地毙命,薛武在等。

“杀!”远远的从碎叶城中杀出一只骑兵,沙尘飞舞之中,直奔薛武而来,领头的便是那黄勇。

那黄勇早就憋不住了,此时杀到是极尽奋力,被这只生力军阵型冲杀,围着薛武的敌人顿时乱了阵角,撕开了包围与薛武汇于一处,将雪下惠裹上马背,复又杀出,往城门退去。

骑兵想要追击,却被薛武阻挡其间,生生看着那只骑兵退入城中。

骨都在土坡上大骂:“没用的废物!给我全都上,不能再让这白衣人跑了!”

那骑阵随着啸啸的怒吼完完全全的将薛武一人围在了万军之中。

看着黄勇将雪下惠救入城内,此时薛武已无后顾之忧,脚下一提,轻巧的跃过了包围自己的众人,复又脚势凭空连点,如蝴蝶般在这骑阵上空飞舞,忽左忽右,忽落忽起,弓箭手怎么也抓不住他的轨迹,每每落下折断众人戳来的长枪,再起之时总有骑兵惨声倒地。

骨都在高处看,那白色的身影竟似鬼魅,飘在空中,好似大唐舞妓们跳的舞蹈,似梦如幻,不禁道:“这……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左右亲信更觉不可思议,使劲的擦亮了眼睛要看清楚。却怎么也跟不上那飘渺的轨迹,也分不清那鬼魅般的身形。

薛武灵巧的身形在骑阵上方闪跃,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正在渐渐改变距离将骨都放入弓箭的射程之中。

薛武看准了时机,从骑兵手上夺过弓箭,一跃而起,乘势拉个满弓,将箭劲射而出,骨都的左右看到来箭,反应疾快,六人拍马护在身前,那箭硬生生直透六人胸膛,将骨都射于马下!

“将军中箭拉!”不知谁惊慌的叫了起来,被薛武戏弄得一片混乱的军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炸开了锅,众士兵都往土坡上奔去。

趁着混乱的空档,解决些仍就死缠不休的士兵,夺过一匹战马,冲杀着月兑离了战场。

薛武回到城内,未及下马。城楼上已传来阵阵欢呼,那是守城将士们对英雄的崇敬之意!

薛武从未受到过如此的礼遇,心中燃起了火烧似的自豪感,这感觉是陪伴在帝国皇帝时没有的,铲除太平公主巩固皇权时也没有的。下马走上城楼,远远就看到那沙尘中的大军在号角声中缓缓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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