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救？”
百里香玲死死地瞪着对面那个衔着紫砂壶，啧啧有声的吸吮着壶中茶水的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的黑衣老头子，只觉得心头憋得那股子火气正蠢蠢欲动的想要从头顶冒出来。
好不容易赶回行馆之内，这个该死的老头子却以自己要午睡为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见任何人，眼看着雪珠功效已尽，凤凰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伤口周围也有了溃烂之势，偏偏这个老头子却不为所动，就算她皇叔出面去说情他都不肯退让分毫，终于在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懒洋洋的出来了；然而，等到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气淡神轻给出的回应——不救！
……
让人心力交瘁的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给出的就是这个结果！
“为何要救？”瞥了眼百里香玲，鬼老换了个姿势，面上风轻云淡，摆明了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
“她是被公孙久打伤的，公孙久是你的徒弟，徒弟伤了人师父理应医治，有何不对！”
“公孙久早已被逐出师门，他如今再伤人与我何干？不救！”
“你——”百里香玲咬咬牙，冲上前一把夺过鬼老手上的紫砂壶，威胁道：“臭老头子！你要是不去救她，行不行本公主马上就砸了你茶壶？！”
“哼！”斜了百里香玲一眼，鬼老捋了捋自己那一尺来长的白胡子，万分不屑的掀了掀眼皮子：“砸吧砸吧，改明儿你母皇定然会送回来，保准儿比这破壶金贵！”
“你——”
这一次百里香玲是真的气的无话可说，瞧了瞧手上的紫砂壶，她揉揉僵硬的双颊挤出一抹甜腻的笑容，顺便把手上的东西塞进鬼老手中，“祭司爷爷，香玲是你看着长大的，性子鲁莽，刚刚香玲也是太过担心朋友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香玲吧！”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又衔住壶嘴，雪白的两条眉毛挑了挑，状似无意的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哎，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才坐了这么一会儿这胳膊腿儿酸的可真是难受！”
百里香玲可不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暗地里骂了句‘糟老头子’可是这会儿还是巴巴儿的黏糊上去，一双白皙的小手这儿按按哪儿捏捏，一个劲儿的讨好着，丝毫不见公主的娇贵之气，“祭司爷爷，那位姑娘是香玲好不容易才识来的朋友，你就瞧在香玲的面儿上救救她吧，人家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祭司爷爷你就救救她，好不好？”
“不行！”老爷子依旧不松口，“祈阑之人绝对不救，这是老头子我立下的规矩，谁都不能坏了。”
百里香玲虽然气愤，可是也知道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于他，所以，就算恨不得就近掐死老头子面上依然还是俏生生的笑着：“祭司爷爷，你是不知道，这丫头虽然是祈阑人，可是身世却是分外可怜，她原本也是富足人家的女儿，虽说自幼可不能言，但是家中父母疼爱，兄姐怜惜也算是和和美美无甚忧虑。可是，偏偏天意弄人，就在她成婚的那一日，夫家为了利益竟然不惜将她一家尽数杀害，苦了她装疯卖傻还不容易才得以逃出生天，在途中遇上香玲，香玲怜惜她，为了助她夺过夫家的追杀便想着将她带回北疆，可是谁知道，路上会遇上公孙久那个大坏蛋，大仇未报自己有事命悬一线，你说世间哪还有比她更为可怜的女子啊。”
为了不泄露凤凰的身份，她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大概梳理了一遍，没想到，这会儿鬼老居然松开了那紫砂壶，原本风轻云淡的模样也因为皱起的眉头而消散了些，见到此，她越发的卖力编造。
“祭司爷爷，虽然说那公孙久已经被您老人家逐出师门，但是，他手中的灵蛇钉可是实实在在的是蛇神殿之物，这可不是一句逐出师门就能够推卸的了的，您老人家就行行好，救救她吧，眼看着这十二个时辰就要到了，若是在不救治，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旋了，祭司爷爷，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这么可怜的姑娘就此丧命？”
一席话说完，鬼老还是没有别的反应，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手上的紫砂壶，百里香玲见此心里越发的没底。在北疆谁人不知，大祭司鬼老蛊毒之术神出鬼没，可是那一颗狠辣之心更是无人能及，同他说善良提忍心，倒不如让石狮子开口还来得容易些……
“那丫头是何种身份？”
正当百里香玲提心吊胆的等待之时，鬼老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百里香玲一愣，面对鬼老那灼灼目光忍不住低下了头，“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只不过是富裕乡绅罢了。”
“哼！”百里香玲方才说完鬼老就冷冷哼了一声，不悦的挥开了她的手，“死丫头，想要老头子救人竟然还敢糊弄老头子！若她家单单只是富裕乡绅，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将她一家明目张胆的灭了去？你是欺负老头子没出过北疆不知祈阑律法，还是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也脑子也糊涂了？”
闻言，百里香玲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知道自己这招是适得其反，心下愈发的焦急，“祭司爷爷，你就原谅香玲吧，其实香玲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只不过，香玲答应过别人不能揭露她的身份，香玲身为一国储君怎么能够言而无信？祭司爷爷你就不要同香玲计较好不好？时间真的不多了，你若是再不去救她，她真的就没命了。”
她说的急切万分，可是鬼老却不领情，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张老脸拉的老长，“什么‘别人’！不就是风绝尘那臭小子吗！你当真以为老头子我整日呆在蛇神殿就不问世事了吗？两个月前祈阑皇帝老儿突然昭告天下禅位于皇四子，其后，新帝登基同日立当朝右相凤碾尘三女为后，当日却宣告出凤氏谋害新帝，新帝亲自带人将凤氏一族尽数诛灭，而那新后也在半月之后**于凤栖宫内，如果老头子我没打听错，那么凤碾尘那三女儿便是个天生哑儿。死丫头，老头子我可有说错？”
百里香玲愣在原地，她出祈阑的目的就连她母皇都不清楚，她皇叔也是以为凤凰只不过是她新识的朋友，适才她以为他只是怀疑，没想到她居然连她的身份都已经是一清二楚了，这样一来……她还如何瞒下去？
“这……”抿了抿唇，仍未找到合适的说辞。
“行了！”瞧着百里香玲那皱成一团的小脸，鬼老又开始嗟着他的壶嘴儿：“老头子我可以救这丫头。”
“真的！”百里香玲转忧为喜，连忙拉住鬼老的胳膊就将他朝着门外拽，“那咱们快过去了吧，现在用雪珠替她镇压着，这会儿温度越来越高再不去的话，恐怕就是祭司爷爷你过去也没办法把她给救回来了。”
难得的，鬼老并未拒绝而是随着百里香玲而去，只不过，若是百里香玲再细心一些，定然会发现此时的他眼里那抹堪称诡异的精光……
……
二人赶到厢房之时，正好碰上出门前来寻百里香玲的云起，一问之下方知凤凰的伤势愈发严重，匆匆赶到屋中一看，果然是又严重了几分；她被两个小丫头扶着坐在床头，潮红的双颊因为体内升高的温度也变成了暗红色，双唇也因为干涸而裂开沁出丝丝血迹，就连露在外面的手背之上那一根根青筋也都变了颜色。
见到凤凰如此模样，百里香玲不禁红了眼，忙拉住鬼老催促：“祭司爷爷，你快点救救她，快点救救她！”
鬼老倒还是那般的模样，不徐不疾的走到凤凰面前，掀开她的双眼瞧了瞧，这才鄙夷的看了百里香玲一眼：“催什么催，你见过有老头子解不了的蛊毒吗？”
被他这一嗓子吼过，百里香玲纵然是仍有担忧也不敢再出声，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就惹得老头子不高兴误了凤凰的小命儿。
其实鬼老说的那话也不错，若是白无邪医术天下无双，那么鬼老的蛊毒术便是世间一绝，残星草虽为毒，然而毒性却与蛊毒相近，再加上残星草乃是蛇神殿之物，这毒对外人来说可谓是难于上青天，对他，只要是他肯出手，只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见他从怀里模出个瓷瓶子，示意丫头两边侍候的丫头好好扶着凤凰，手指在几处穴位上乱点一痛，然后好不斯文的扼住她的下颚，将瓷瓶中透明的液体倒入她口中，一切做完之后又解开她的穴道，示意丫头们离开，自己亲手扶住了她，细细的查探过伤口之后，才吩咐道：“男的都滚出去，死丫头去打盆热水进来！”
屋中男子只有云起一人，听到他这话云起倒也是明白人，什么也没说便推出门外。倒是百里香玲，身为公主打小儿就是被人侍候她，打水这样的事物哪里还用得上她吩咐，原本伺候凤凰那两个丫头，在听到鬼老的话那瞬间就已经出了门去。
“祭司爷爷，这灵蛇钉顶上可是倒钩，可千万要小……”
“出去！”
话还未说完就被鬼老一声呵斥，百里香玲盯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说笑这才悻悻然的退了出去。
待门合上，鬼老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又端详了那伤口一阵，这才放下手中的紫砂壶，封住了凤凰背上的穴位，预备用内力将那灵蛇钉逼出。
其实百里香玲哪里知道，鬼老之所以不愿意轻易一直的原因不是舍不得那些许解药，而是取出灵蛇钉之时需要耗费的内力，取出一颗灵蛇钉就算是他也起码要耗费上四层的功力，那公孙久也就是料到了百里香玲和云起没有这份功力才会使出灵蛇钉，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再次罢了。
暗自叹息一声，算是为自己的内力哀悼，可是答应了终究是答应了，就算是舍不得也不能说话不算话。
盘膝，合掌，合眼——
可是刚合上的眼又倏地睁开，目光落在那撕裂衣裳的肩头，只是一眼，原本的惋惜之情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喜兴奋。
再次合眼，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就算耗尽自己毕生的功力也在所不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