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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年初一,今天便是年三十了。其实年三十未必便是农历腊月三十,也可能是腊月二十九。农历有“大尽”“尽”只,但无论大尽,到了除夕,习惯性的就都称为年三十了。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过年嘛,鞭炮是要有的,对联也不能少。萧寒坐在二楼庄其逸书房的书桌后,看着桌上的红纸和笔砚苦笑。
鞭炮不必担心,庄凝雪和萧星语母女早就买好了,可是这楹联,到了要张贴的时候了,却还不见踪迹。
写对联,这活本来是庄其逸的,往年到这个时候,庄其逸总会抽一天郑重其事的写一副出来,红纸黑字,笔走龙蛇,颇见风骨。可是今年大雪突如其来,机场都封闭了,大量旅客滞留,庄大人每天忙得顾头顾不了脚,自然也就没闲工夫挥毫泼墨。
萧寒对这些事情不上心,一直以为母亲肯定早有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把他拉出来抱佛脚。
萧寒倒是想写,却实在没胆量下笔。上学的时候临摹点颜体,柳体,照猫画虎,萧寒的字还是拿得出手的,他的钢笔字写得也不错,可是荒废了这么多年,让他提起软脚虾一般的毛笔一挥而就,确实是难为人了。
萧星语不管这个,用她的话,萧寒不写,难道让她和庄凝雪两个妇道人家出手?威逼利诱,将萧寒推进了书房。
萧寒想不明白女人和毛笔字有什么冲突,可是在家里,母亲大人永远都是对的,他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对付一二。
仔细回想了一下横竖撇捺点的书写要领,颤巍巍的拿起,蘸了浓墨,像模像样的下了笔,歪歪扭扭的写将起来。
好容易写完上联最后一个字,正在收笔,却是一个捺,收尾时是要一顿然后一提的,萧寒这里刚一顿,冷不防耳边一声炸想,一激灵,这一提便没有了,在纸上留下来黑漆漆一个墨团。却是外边不知哪家子在放“二踢脚”飞到他们家屋顶上来了,萧大少爷好容易憋出来的一行字,就这么生生被毁了。
“不得当初了呀,想当年……”萧寒念叨着颓然倒在了椅子上,这口气算是散了,好容易提聚的勇气也就没了,再也写不下去。
“这倒霉孩子。”歇了半晌,萧寒悻悻的起身,刚想把纸揉了扔废纸篓里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伴着一阵香风,庄凝雪走了进来。
“好……墨……”站在萧寒身边,仔细端详了半天,庄凝雪最终憋出来这么俩字。
萧寒嗅了嗅,确实,墨香很纯,沁人心脾,确实是好墨。没好气的瞪了庄凝雪一眼,萧寒伸了个懒腰,朝外面走去。
“干啥去,不写了吗?”庄凝雪忍着笑问道。
“还写个屁。”萧寒一边开门一边道:“挂出去还不够丢人的,趁早我出去买一副去,有什么要买的赶紧。”
庄凝雪摇了摇头,听脚步声知道萧寒下楼了,终于再也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一边收拾砚台,一边扫过萧寒那些个杰作,那也能叫书法?简直就是“鬼画符”嘛。这样看起来,萧寒还真有点不学无术的意思。
虽然听到了庄凝雪的嘲笑声,萧寒也不以为意,本来嘛,这个活儿又不是他自己要揽的,赶鸭子上架,能有什么好结果?
过年,过得其实就是个气氛。此时拿起外套,出得门去,随处可见一群群凑在一起的孩子,口袋鼓鼓的,估计不是吃食,便是炮仗了。
萧寒出门的时候趁萧星语不注意顺走了她的车钥匙,等她听到声音从厨房赶到门口,看到的就只是一个车了。萧星语却也不急,只是笑骂了一声:“臭子,又无证驾驶。”
好容易开车出来,大过年的,再加上母亲的车又是辆扎眼白色的宝马,估计也不会有交警触霉头拦下他查车,萧寒自然不会老老实实买了对联便回去,顺着大街就溜了下去,一会儿工夫,就不知道绕到哪儿了。
街上的雪早就铲开了,行人很少,车也不多,街道两边的商户家家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路边禁止摆摊的行人道上随处可见都是铺开了的长长的对联,这个时候,萧寒才真切的感受到,原来真的要过年了。
缓缓将车子贴边停下,摇下车窗,萧寒也不着急,就坐在车里看着,听着,往来的各色人群,贩和顾客的讨价还价,有种无所事事的畅快。
猛的,一个熟悉的美好的背影从车前闪过,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寒就按下了喇叭,已经走过的少女闻声回头,却不是他意料中的伊人。
没来由的一阵失望,继而又是一阵心慌,不是因为认错了人,而是被自家的渴望所吓倒了。萧寒逃一般启动车子离开了那条街,将那身影甩在了身后,却将那困惑留在了心田。
“我为什么会希望看到她,发现不是,又为什么会失望?”开车好几站距离,萧寒才稳定了心虚,喃喃的道。
车子里没有旁人,自然无人给他解惑,即便有,多半也会被他弄得模不着头脑,这没头没尾的,谁又知道他的是谁?
只有萧寒自己清楚,那个她,居然是安雅。
萧寒不是花心大萝卜,他自问对安雅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他的心里也只有古晗玥,可是那渴望,那失望,始终却解释不清。
萧寒怅然若失的回了家,连对联都没买,一进门庄凝雪就拿一种我早知道会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从背后拿出来一副卷好的对联展开来,萧寒一望便知,正是庄其逸的墨宝。
“庄叔回来了?”萧寒有点尴尬的道。
“哼。我爸要不回来,咱家这年还不过了呢。”庄凝雪撅着嘴数落道:“一看你开车出去,我就知道你肯定又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能记得买东西才怪。”
被妹子责备了,萧寒也不以为杵,嘿嘿干笑着道:“我这不是怕庄叔写好了,我再买回来浪费么,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一看庄凝雪嘴一张,又要发炮,萧寒连忙转身躲进了厨房:“得弄点浆糊赶紧贴上呀,要不然一会天黑了,温度太低,可就粘不住了。”
庄凝雪气不过,冲着他的后背挥了挥拳头,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吃吃笑了起来,一脸的温柔。
赶在天黑前往大门外贴好对联,横批,高产的庄其逸又写好了门厅的对子,萧寒踩着凳子也一一贴好,又贴了几个窗花,站远了看去,居然就有了十足的年味。
将灯笼挂号点亮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了,当然,打城市的天空,光柱如同妖气冲天而起,那星那斗自然是不可见的,但不管见得见不得,那星那斗总是在那里的。
联欢晚会,你看或者不看,它总是要放的。萧寒无所谓,庄凝雪喜欢看,一家人便边包饺子边瞧个热闹。
包饺子萧寒是会的,但他却不好好去做,饺子皮一张大一张,一张厚一张薄,不到十分钟就被萧星语驱逐出境了。
这下正合了萧寒的意,便理所当然的坐在一旁,拿了几个橘子,剥皮去丝吃的不亦乐乎。他这种样子庄其逸其实是看不惯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他,亲妈纵容,让他这后爹要怎生开口?
爹不喜欢挡不住女儿乐意,庄凝雪并不认为一家人都在劳作,哥哥坐一边清闲有什么不对,她打心底里就是向着萧寒的,生怕父亲不满,主动请缨就将本该是萧寒做的那一份工揽了去。
知女莫若父,庄其逸看在眼里,却不去,叹了口气,转头和萧星语起了事:“那啥,我,郊区那片地,你是不是就别争了?”
萧星语杏眼圆睁,瞪了丈夫一样道:“凭什么?”
庄其逸唯唯诺诺道:“你看,我这个身份,别人看着总是不太好。”
萧星语却不吃他这套:“你什么身份?你当你的差,我经我的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你当差我就不能买地了?岂有此理,你一不贪赃而不违法,别人爱怎么嚼舌头是他们的事,你担心个什么劲?”
庄其逸看了儿女一眼,低声道:“自己家属经商买地,我工作不好做……”
萧星语抬起头,睥睨般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是我们认识在先还是老娘我经商在先?怎么,嫁给你我连事业都不能有了?要不,咱们一拍两散?”
庄其逸就怕她来这一手,无奈的低下头,不了。
这样的戏码庄凝雪看过太多次,权当没听见了,萧寒却是懒得理会,反正他知道这俩人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的,也没见真产生什么问题。就在这个时候,萧寒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庄凝雪拿起手机递给他,顺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就是一黯。萧寒接过来走到阳台,按下接听键,脸色瞬间就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