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寅身后,熊妖一直在洞口虎视眈眈。眼看廖寅将败,熊妖生怕他吃大亏,立即就要出手,却被墨云书隔空一记逍遥掌印飞来,生生拦住。熊妖正急,恰见武香琪拔下玉簪向墨恒指去,心头一松,忙取出长戟法器,暴吼一声:“看招!”往墨云书猛力连劈,暂且缠住墨云书,不使他有空暇相救。
“武师侄别!”
含谣急忙摆手,瞬间红了小脸,这不是偷袭吗?早知道就不嘟囔了。
墨恒刚刚破了廖寅四煞阵法,不敢耽搁,正要收回量云尺,再上前将廖寅制住,却陡然后心发凉,乃是灵魂道行感知,惊得他眸底紧缩,警铃大作,不管不顾,寒面往一侧扑倒:“谁偷袭我?”
化神修为远远超月兑于炼气境界。即便最低实力的普通化神初阶,也远不是墨恒如今能够抗衡。
廖寅拥有四煞阵这等内部凛煞、凶威滔天的险恶大阵,成功困住某个普通化神初阶后,也只能拼了命地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将之缓缓耗磨致死。墨恒能破开廖寅大阵,并非他一身修为超过了四煞阵威煞,只因他对四煞阵早有深研,又言辞犀利,激怒廖寅半晌,堪堪觑得破绽,才用灵宝从外面行使雷厉手段,将之破开罢了,实则是行了个巧,只对敌四煞阵外面三成威能。
故而当此之时,武香琪化神初阶,动用玉簪法器,欲要伤他,墨恒虽然仙法随身,霞光浩渺,看似与神仙无异,实际不堪一击,只能狼狈躲闪,如同那天在混元门躲避任歌远的当头短鞭一样。
“天行派个个无耻之尤!”
虎玄青神情森沉,不顾伤势,大掌一拍,掌中满是凛冽炎决剑光,又携杂浩然之气,炽烈炎火将纯正浩然之气染得犹如火烧朝霞,后发先至,倏忽击散武香琪那只玉簪厉光,却不消散,光华一转,化为炎决剑,凌厉无比,直直顺着武香琪玉簪厉光来时方向劈去!
武香琪一惊,轻笑道:“虎玄青,你当我没有灵宝?”
香罗袍袖一甩,袖中一面银光闪闪的令牌迎头撞上虎玄青的炎决剑,却被撞得砰然倒飞而回!连令牌银色灵光都被炎决剑上浩然炎火灼烧得黯淡!武香琪蓦然变色,炎决剑已到眼前,她几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狂霸杀机,要把她劈成两半,灼烧成灰!
“玄青贤侄太过了。”
武晖已是中年模样,抬臂五指虚抓,食指上印星戒指一闪,凭空显化三丈琉璃手掌,迎头抓住炎决剑,两厢一震,轰然暴散,震得峡谷颤了两颤。原来那炎决剑也不是实体,乃是虎玄青剑光显化。
武香琪这才知道虎玄青名不虚传,即便气息黯淡,有伤在身,也远非自己能敌,不由心头微沉。表面上却是不改神色,雍雅含笑,捋了捋鬓间秀发,不出言语,继续去看墨恒与廖寅斗法。
武晖试出虎玄青的修为,眸底连闪,瞬间传音道:“我女不必气馁。虎玄青是半身虎妖,天生力**强,出生后又得其父母灌顶炼化妖气,更加不同寻常,炎决剑又是渀制的浩然门灭魔仙剑,整个浩然门仅此一柄,比为父印星戒指还要高明两分。”这也是提醒武香琪别再轻举妄动。
武香琪看向虎玄青,幽幽一笑:“女儿知道。”又轻声对含谣道,“含谣小师叔,有虎玄青阻拦,我帮不了你了。”
含谣心头一气,涨红小脸道:“本就没要你帮!我又与那廖寅无甚交情!”转过脸不再理她。
千丈莲台上。
墨恒扑身躲避玉簪厉光之时,听到虎玄青声音,转念便知始末。虽知自己是受了墨云书与天行派猫腻的连累,却仍自杀机涌上心头:“两次伤我,岂能干休!”再也不理身后,扶地一撑,猛然飞窜,袍袖飒猎作响,收回量云尺,隔空咔嚓一划,几乎破灭空间。
心里兀自沉沉:“不成化神,炼气境界再多玄法也只是云雾晚霞,经得起看,经不起砸!”
“想杀我?你墨恒还不够资格!”
廖寅尖声怒叫,催使梧桐晨钟,急着重新规整四煞阵,但那名被墨恒莲花仙法打倒的傀儡只自乱扑,像是被无形绳索束缚着体内煞气,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廖寅阵法不顺,迎头被墨恒凌厉打散残余阵威,眼看再不成阵,他青黑着俊俏面庞,忙震小钟,使剩余三名傀儡联手抵挡。
墨恒抛开先前翩然少年风采,越发英武非凡,举手投足尽是雄悍罡风,举尺就打,量云尺仙光莹莹,劈头盖脸又把一名傀儡打倒,也不顾剩余两名,在莲台上踏步如闪,倏忽之间古袍翩然,已到廖寅身前,量云尺凶威凛凛,一指廖寅梧桐晨钟,厉喝道:“还不跪伏认错?”
梧桐晨钟哪经得起杀伐灵宝当面对杀,廖寅脸色青白,下意识一挡,“铛”的一声被打落晨钟。
“啊呀!”廖寅气煞,也不去捡起梧桐晨钟,翻身一个跟斗退后,双臂把腰间碧鸀绸带抽出,噼啪一抖,当作钢鞭,臂膀猛力抽向墨恒,红眼怒道,“你故意激怒我,认准我四煞阵破绽而偷袭,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用梧桐晨钟,我亦有灵宝舀你!”
墨恒此时却再不与他多讲,当头便把量云尺一掷。量云尺骤然大方云光,携杂浓稠法力,势不可挡,稳稳敌住廖寅绸带。墨恒又扬起袍袖,一张早有准备的青莲叶从乾坤袖中飞出,迎风一展,大如凉席,就地一卷,把梧桐晨钟禁锢于内。
“你!灵宝是这么好夺的?你是妄想!”
廖寅只觉梧桐晨钟突然与他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不可动用,急得双眼充血,却还得使出全力,把碧鸀腰带抽打出漫天鞭影,勉强抵挡量云尺浩瀚滔滔的云光,分不开心神去收摄震荡。
没了梧桐晨钟的催令,四名傀儡青年,二立二躺,各都木然无神,无法上前救主。
这就看出了高下之分,《莲花法咒》的傀儡秘篇《莲台诀》,耿冲如今不过炼气中阶,已然全无叛逆狡诈之心,变作忠心耿耿,只等再进一步,就能堪称死士,无需墨恒指挥,自会拼死救主。
墨恒也没空想这些,他心恨天行派再次对他出手,又料想虎玄青本就受伤,这番护他,还能不动伤势?心下更怒,便自紧抿双唇,面寒眸厉,一句话也不讲,只把六七分法力用作催使量云尺,将量云尺时而作刀挥砍,时而作剑直刺,又或划出漫漫云光如同当头一棍,狠狠劈砸!
廖寅未料墨恒看似仙法飘飘,实则矫健勇武,而且生猛得这般厉害,直被打得满头大汗,戾气涌上头脑,也自身法灵动如龙,一双手打得幻影连连,把碧鸀腰带挥出滚滚浪潮般鞭影,如同龙在深海潜藏,不受外物杀伤。
那碧鸀腰带是一宗防身灵宝,与梧桐晨钟一样,都是十八重禁制,却都只被廖寅祭炼了十三重,尚不能发挥全数威能,否则四煞阵有廖寅本身、四名傀儡、梧桐晨钟三者联合,何至被墨恒觑得破绽?
墨恒料定梧桐晨钟不可能像三镶玉如意那般容易夺取,是以只用六七分法力打压牵制廖寅,剩余三四分法力则全数用来施展夺宝青莲叶玄术,便见一张张青莲叶连连闪现,前仆后继,化为清光没入梧桐晨钟之内。
正所谓好汉架不住人多,好刀架不住石磨。哪怕梧桐晨钟的禁制被廖寅尽数炼化,此时经受墨恒重重青莲叶夺宝玄法的抹煞,恐怕也要清白三成,更何况廖寅身怀灵宝,却只祭炼了个半吊子?就听梧桐晨钟在青莲叶里颤抖不停,当啷啷连响,渀若吃苦挣扎。
千丈莲台原本被廖寅四煞阵毁得七七八八,现在又恢复先前云色莲池盛貌,霞光瑞彩飘飘。
峡谷中众人哪还不知廖寅那般气焰滔天之人,已然彻底败给了墨恒?连番感叹:“不愧是墨天师教养,玄功有仙威,拼杀亦有章法。”有人感叹声刻意轻轻大了些,乃是不动声色拍了墨云书马屁。修炼者也是人。
熊妖先前与虎玄青的厮杀中也自受伤不轻,又被墨云书乾坤玲珑塔震住,再不能随意撒泼,挣扎暴吼道:“还不放开?”又转头威胁墨恒,“我家岛主返虚大能,遨游虚空,你敢伤害我小主子,不怕我家岛主舀你炼成傀儡,再投入海中喂鱼!”
墨云书冷眸盯着他,理也不理,神识却在天行派众人身上森然滞留,威严压迫,漠然缓缓地说道:“伍铭、任歌远、武香琪,你三人妄图杀害我儿,日后行走,且需小心了。”
“你!”伍铭、任歌远两人神情大变。
武香琪只当墨云书危言耸听,寒眸轻笑:“墨天师说得……”
还没说完,就被武晖打断:“墨云书,小辈之间打闹,你儿未伤,还待如何?那幽冥王本是连同其他邪魔一起拼命,从我天行派几名小辈之绝杀大阵中逃月兑,却被你捡了便宜去,你怎不将那幽冥王魂魄交还于我?”
武晖心知墨云书年少时就杀伐狠厉,颇有凶名,仗着祖上有返虚境界老不死在潜修,行事肆无忌惮,性情喜怒不定,极其重视自身威严,而且从不轻易言语,一言既出,便要杀人!此时既然明说,以后恐怕当真敢杀了伍铭三人!一时暗自惊怒,连道墨云书不知天高地厚,立即转开了话头。
“天行派掌门惟武烈之命是从,只剩跋扈,不悟道理,长此下去,道统难存。”
墨云书根本不接武晖那一茬,也不屑于辩解幽冥王不在他手。
再说虎玄青,他先前全力出手,狠狠折煞了武香琪的威风,体内压制的伤势却被撑涨,胸膛气血纷涌,脸上少有血色,苍白面庞把剑眉黑眸衬得越发浓重,虽显虚弱,却不减昂扬风采。现在缓缓平复下来,黑眸无波,神情沉静。
“静如闲鹤,动如罡风。便如修身悟道,护法降魔。两厢看似截然不同,实则彼此不分。”
虎玄青负手而立,英伟挺拔,凝眸望着墨恒,看墨恒勇武刚猛,一如往日,或狠辣霸道,或温文尔雅,不论何时,总归是果决洒月兑,有思有量,不禁淡淡一笑,沉声开口,“偏静则外力不足降魔,偏动则心悟不够透澈。当此世间,我辈修炼者容不得温懦,亦容不得邪魔,尔等理当如是。”
雯珍雯诺都听出道理,束手应道:“是。”
雯珍再看墨恒时,便觉自己眼光不错,看得顺眼的竟能得大师伯夸赞为榜样。雯诺则偷偷瞄了眼苏廷。苏廷只觉虎玄青受到墨恒蛊惑,言行态度早已偏颇,虽然也自点头,眸底却更加寒沉。
虎玄青神识扫过,微皱剑眉,心下漠然。他岂会不知苏廷对他的歪邪情意?一开始未有察觉,几次三番之下,早已明白了过来,只因苏廷是掌门外孙,他摆月兑不得,便数度提点。然而苏廷变本加厉,不修本心,行动浮华,终于使他心生厌恶。再与墨恒一比,只觉泥云之别。
念头转处,突听“啊”的一声暴怒尖吼,如同疯魔。
墨恒步步为营,终于把梧桐晨钟顺利抹煞去廖寅的意念烙印,里外清白,自己将法力灌注其中,一刻不停地开始炼化!廖寅意念烙印被彻底抹消,精神微受创伤,心中痛失所爱,怎能不疯?
千丈莲台上,无数莲花再次绽放出玄音,花瓣缤纷飘洒,飞起如雪,缓缓花落,如同仙家道场,使人观之听之,心神沉浸,隐约竟是若有所悟。
而这莲花之间,廖寅被墨恒一记量云尺打在肩头,倒飞十丈,扑通翻滚,砸坏不少云霭莲花,狼狈爬将起来,兀自面白,踉跄三步才停,不敢置信地红眼怒吼:“当真夺我灵宝?你去死罢!”挥动碧鸀腰带扑上,身上青木玄法隐现蓬勃生机,宛如孤竹开花,竟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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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寅生于梧桐岛,长于灵木间,本性属木,故而单名一个“寅”字。寅,五行之木也。此刻他拼命催动青木玄法,乃是动用本命元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稍有差池,性命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