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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小儿实在该死!没想到本王成日打雁,今日叫雁啄瞎了一双老眼!快快施法辅佐,本王必须尽快入阵,炼化那两件仙家宝物,万一被你那小情人儿引来他老子和虎玄青,本王才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幽冥王被墨恒气得半死,连连折磨催促梁弓宜。
梁弓宜有苦说不出,最后关头还被墨恒冤枉,只能死死忍着对幽冥王的恨意,不敢暗生任何异心——他受到幽冥王诸多邪咒的制约,别说行动自由,即便是心中生起与幽冥王相关的念头,都会因幽冥王占据他眉心命穴而被感应得知。
若非如此,幽冥王岂能放心收敛神魂,就不怕行踪被梁弓宜泄露?盖因一切皆有成算,才安之若素,放任梁弓宜与墨恒“谈情说爱”。梁弓宜先前见墨恒誓要跟随到底,冒险急声劝他离开,在这种情况下,自认已经仁至义尽,对得起墨恒待他的宿缘青睐和维护。
“恒少爷,梁某看来性命无幸。你这霸道宿缘,梁某是无福消受了……”
梁弓宜心头像磐石一般沉静和冰冷,漠然一声暗叹,身影在岛屿上完全消失。
墨恒不知梁弓宜身陷这种危险境地,只当梁弓宜始终深藏不露,两世心寒叠加在一起,心肠更为冷硬,甚至没来得及细看梁弓宜神态,堪堪打出一掌青莲叶,便飞向虎玄青所在之地。
他历经两世,虎玄青算是唯一一个对他没有任何私心,却对他关怀备至的友人。
将将飞出千丈,又见前方极远处的海边之外,无尽破碎空间中再次剧烈震荡,其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各种暴虐巨响:“?锵!”“咔嚓!”“轰隆!”……都是威力强悍的玄术爆开之音,交杂在一起,简直像是砸入人的耳朵里,听得人心浮气躁,直欲吐血。
墨恒修为不弱,又有道行意念,不受这些声音的恐吓和威慑,反而面庞沉寒,眸隐杀机。
“玄青道兄伤势本就不轻,怎能连续拼命?若是伤了大道根基,日后任凭服下什么神仙妙药,都难以复愈如初,大道平添三分艰难!”念头一动,墨恒心下发狠,脚下猛力一踏,合身一扑,如一颗流星划过苍穹,黑冠白袍带出无尽残影,刷刷飞驰,直冲过去。
刚冲出大海,还没投进破碎空间中,迎面一人踉跄飞出,棱角刚毅的英俊面庞惨白如纸,唇角、耳中都有鲜血汩汩溢出,染得玄破紫黑大片,险些与他相撞到一起,正是虎玄青!
虎玄青见到他,惊而变色,急道:“贤弟怎会独自在这?速速去寻墨天师!”
“玄青道兄,是谁伤你?”
墨恒不答反问,心中寒怒,抖手将梧桐晨钟取出一震,小钟里四道黑光一闪而出,在身体四周一旋,显出四具雄壮青年傀儡本体,个个呼吸绵长,煞气凛凛,生机澎湃,先前被打伤的两个也已经伤势尽复,将他和虎玄青全都护卫在内。
虎玄青心头一暖,却更是紧皱浓眉,转念一想,墨恒再逃也已迟了,便不多说,倏然转身,两只手掌冒出浩然玄气,凭空施法,朗声大喝:“咤!破!阵!”三字真言传出十几里远,料想附近人人皆能听到是他虎玄青在施法,这才双掌猛力握拳,往破碎空间中凶悍一砸!
浩然玄气倏忽闪烁,如流光虚影,破空扎入前方空间中。
但见原本就强烈震颤破碎的空间突然微微一静,下一瞬宛如两轮黑日陡在空间里面炸开,纯粹白霞般的浩然之色、空无一物的黑洞之色,形成阴阳两极般的虚空漩涡,威势无量地旋转,竟是刹那间湮灭这处空间!
“道兄你——”墨恒黑眸紧缩,转瞬将放出来的四具傀儡用梧桐晨钟一晃而收,一扯虎玄青胳膊,“快跟我走!你可莫再施法了!”声音忍不住带上两分强硬,双脚踏空,亡命狂奔。
哪怕虎玄青仙法玄妙,震荡的空间只伤敌人,不伤自己,但如此近距离地空间湮灭,也能眨眼吞没千丈万物,虎玄青明显是强弩之末的重伤之态,再被波及,只怕结局生死难料!
虎玄青本有耗费精血的秘术逃命,现在有墨恒救他,自然不需再耗费本源,否则有伤根基。
墨恒的《莲花法咒》也是仙法,得红莲圣印的完整传承,自有暂时疾驰的玄妙秘术,扯着虎玄青臂膀,使出炼气高阶的法力,暗暗咬破舌尖,以精血为祭,口中一烫,脚下隐隐生光,光影中又有青莲、白莲、红莲飘忽飞旋,托着他刹那千丈,再一迈步又是四五里之遥。
“贤弟玄法神妙!”
虎玄青赞叹一声,他本来不及压制伤势,暗暗准备施法护卫墨恒逃离后方空间湮灭的吞噬势头,转眼却见墨恒法术如此神异,简直不下于他自己的保命仙法,不禁讶然疑惑,却不多问,只真心为墨恒高兴,出口笑叹一声,声音未落,却喉中腥甜,涌出血来。
墨恒始终分心留意着他的状态,不禁担忧,蹙眉硬声道:“道兄还是赶紧压制伤势罢!”
虎玄青便笑着点头,收敛心神,法力迅速在经脉内流转,暗运仙法压制幽冥寒气的肆虐。他被墨恒抓着臂膀逃亡,也不显狼狈,浓眉下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竟是磊落洒然如旧。
两句话的时间,已经窜飞二三十里,彻底摆月兑后方空间瞬间的湮灭势头。墨恒转头一看,便即停下,二话不说,往脚下一指,突然凝出十丈莲台,莲台上又扔蒲团,就让虎玄青打坐疗伤。
“贤弟不用麻烦。”
虎玄青正色摇头,转身凝眸,仔细望了望身后远方,回身迅速低语道,“贤弟,后方追杀我的三人不值一提,他们身后却有摩柯修罗亲自坐镇。那修罗是化神大圆满的道行,本身功法亦是诡异非常,现在必定感应到那三人身死魂灭,须臾就能追杀过来!我重伤在身,敌不住他,隐身法术也躲不过他的搜寻,现下耽搁不得,我施展秘术,暂且委屈你,跟我一起藏到海下地底深处去吧。”说罢便要施法。
墨恒立即止住他,也不问他怎么与摩柯修罗对敌,只沉声道:“不必,我有地方藏身!”
再次扯住虎玄青臂膀,往先前岛屿电掣飞驰,同时将入阵玄术秘诀一句一句、毫无保留地传授,但还未传授完毕,便已飞到岛上,转头看向身后,蹙眉问,“既然道兄说时间紧迫,若不嫌我有冒犯,便由我抱道兄入阵如何?”黑眸净澈,心下坦然。
虎玄青本就惊疑墨恒竟有高明的入阵秘诀,料定便是以自己的悟性,要彻底领悟秘诀,也还需片刻时间,一听墨恒这么说,心下哪有不同意的?却浓眉微挑,摇头道:“抱就不必了,愚兄半虎之身,虽不雄健,但也高大孔武,若被贤弟抱着,颇有不自在。不若贤弟背我?”
说罢与墨恒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大笑。
虎玄青不敢迟疑,剑眉朗目上笑意未消,立即双手一搭墨恒双肩,老大不客气地趴到墨恒背上,双臂揽着墨恒脖子,双腿也自然而然地勾住墨恒劲实的腰身,叹道:“愚兄成-年以来,还从未被人背过,这次可算偷懒了。”即便是被墨恒背着,他也礀态飒爽,乃是气度如此。
墨恒更为失笑,心下并无异样,沉静稳稳背着他,暗道:“先前我带梁弓宜逃出空间破碎范围,是他背着我;现下我带玄青道兄逃开空间湮灭凶威,却还要再充当苦力背他……”
念头闪过,不敢耽搁时间,旋即施法就要入阵,却心念一动,微微转头,对近在耳畔的虎玄青道:“道兄可有不伤元气的高明隐身法术?实不相瞒,下面有人。待会儿入阵之后,不管道兄看到什么,都请为我守密。那人与我,颇有牵扯。”
隐身法术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货色,唯有极高明的隐身玄法,才能容得修炼者在隐身时施展元气波动不大的法术。墨恒的《莲花法咒》虽有隐身秘法,却不是现在修为能够施展出来的。
虎玄青趴在墨恒背上,看似豪迈大方,实则心头略有尴尬;健壮的胸月复与墨恒虽嫌青涩却已宽阔挺直的脊背紧紧相贴,心跳都紧紧相依,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亲近油然而生,居然刹那间微微失神。听到墨恒要求,他迅疾回神道:“愚兄明白。”
当即压着伤势,右手大大方方地在墨恒眼下掐诀,浩然白气轻轻散漫,二人身形蓦然隐没。
墨恒便施展梁弓宜先前传他的入阵玄术秘诀,感应大阵入口,然后脚步轻踏,进入阵中。
仅仅三步,突见身周情景一变,再无岛屿大海,也无风吹浪涛之声,六面八方空蒙蒙一片,如同身在混沌,不知东西南北,不知下一刻会走到什么地方。
又走三步,却豁然开朗,好像走在虚空,周围甚至有星斗盘桓,连脚下都是漆黑空无!
墨恒心头提紧,背着虎玄青,颀挺身体稳健如山,毫不分心他顾,齐眉黑冠下双眸炯然黑亮,与虎玄青隐有相似神韵;双手不疾不徐地掐动玄术秘诀,脚下步伐也是准确到精微的极点。
虎玄青看了看他,转开眼神,心道:“墨恒贤弟秉性本是洒月兑,若非身在墨府,何至于不断与诸多小人争斗理论?若是随我拜入浩然门,即便身为师徒,亦可白日放歌纵酒,夜晚抵足而眠,岂不甚好?”但墨恒先前已经委婉拒绝,他便不好再提。
瞬间收敛心思,细看墨恒脚踏错综纷杂的步位,眉宇间越来越起凝重神色。转头再细望周围虚空星斗,只觉这大阵越来越凶险,稍有不慎,就极可能一步走到星斗飞驰之处,连人带魂都被星斗撞成齑粉。
“幸好这方大阵似是无人催动,否则,谁能逃出?”
虎玄青一动不动,暗暗更为急迫地疗伤,只待万一墨恒失误,他好有力相救。
大阵最深处,一方墓碑孤零零地栽在一颗星斗上,遥见墨恒背着虎玄青在虚空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