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虎玄青带着墨恒的几名仆从,如何与他浩然门的师弟和师侄们相见,只说墨恒被墨云书那一抹虚影带动着空间挪移,心下暗暗警惕戒备,以防万一这空间破碎时受到伤害。
好在墨云书法力神通舀捏得玄妙至极,不仅没有失手将空间破碎,反而将他护持得稳稳妥妥,恰到好处地借助空间的脆弱,带他来到一处山谷的平台上,神识虚影才突然溃散消失。
墨恒只觉眼前一阵明亮,身体骤然轻松下来,抬头便看到这里是一座山腰,已经不知距离刚才所在的位置多远,居然白雪皑皑,不见丝毫春意花香。空间挪移的神通委实不可度量。
墨云书的真身就在此处,而原本与他同行的三阳居士等人则不知分散去了哪里。
墨云书单独一人,盘膝坐于半空云团上,宽厚的双肩显得他魁梧挺拔,刚毅的面庞也让他英俊无双,头顶上方半丈高出是一尊三尺高的精致宝塔,正是防御厚重,护体极佳的灵宝“乾坤玲珑塔”——这尊宝塔虽然偶尔也会被墨云书舀来砸人,其实最大的优势确实防身护体,宝塔立于头顶,万邪不侵。
墨恒知道前生墨云书的两大灵宝,“乾坤玲珑塔”主防身护魂,“三魂宝印”才是杀伐灵宝。还有一个烘炉灵宝却不常用,也不知现在墨云书有没有将那烘炉弄到手,不过三魂宝印应该尚未得到。
——那枚“三魂宝印”威力无匹,莫非是墨云书从这次仙门洞天内得到的?
墨恒暗暗思量着,不疾不徐地上前两步,从容行礼道:“父亲万安。”
墨云书并不理他,依旧吸收着身前的灵丹龙气,缓缓吐纳,头顶灵气氤氲着与乾坤玲珑塔纠缠,过了片刻才睁开眼来,看向墨恒,神识在他身上扫过,如同透视的清风一般,丝毫角落都不落下,见墨恒果然不仅安然无恙,而且修为又有长进,才皱了下浓眉,威严淡淡地道:“你倒是好生自在。”
墨恒心头微微一动,听得出来,墨云书的言下之意,隐约竟是斥责他让“长辈”挂心。
居然能劳动墨云书“挂心”,虽然这“挂心”还只是十分微小和薄弱的亲情层次,但若是被墨府中哪位“夫人”知道了,可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至少羡慕嫉妒恨、不敢相信、匪夷所思之类的情绪要酝酿成私底下的特大风暴。
这可是墨云书!威严淡漠、只手遮天、子女成群却等闲视之的墨云书!
墨恒暗暗淡淡地笑了笑,心里悠悠地叹着:毕竟有着父子嫡亲血脉相连,我对你了解甚深,又对你“敬爱至极”,除非你是七情六欲尽数斩断的铁石,否则岂能不受触动?前世没有条件,今生就难为我先前完全投你所好的种种表现和苦肉计了,倒是比我想象的过程还要简单许多。
表面上表现出惭愧得无以复加的面红模样,兀自低下头,不言不语,随后想的却是:须弥宝镜不受神识探测,你岂能知晓我这次奇遇?此次出府,的确收获“良多”,还要劳费您老以后多多“挂心”才是。
须弥宝镜虽然不是墨恒目前能够祭炼的,但是墨恒探察感应之后,须弥宝镜与他的那种丝丝缕缕毫不间断、玄妙莫测不能言表的“共鸣”就深刻到一定程度,能够进行一些简单的催使。
而须弥宝镜也十足驯服地化为先天流光,钻入他的体内。
这等先天灵宝,除非真实看见并且触模,否则神识探察不到,神通推测不出,不然的话,哪里还能剩得下?早就被大神通者得去了!这才是墨恒收取它后并不担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缘故。宝物在身,只要小心谨慎些,不怕别人知晓,虎玄青和他在一起,已经试验过了。
但是最基本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的。
所以墨恒秉承着言多必失的谨慎态度,只是低头沉默,作出后知后觉的孝子模样。
墨云书又看他两眼,见他那依稀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鼻梁,虽然更为俊秀,却已经显出男子的一些阳刚雏形,甚至连那种嫡子的淡淡威严也在眉宇间显现,眼眸不禁微微一闪,不再多说,只道:“罢了,你将溪玉女圭女圭放出,为父要借它天赋用上一用。”
墨云书心中波澜不起,不在亲情小事上面纠缠,这第二句话就直入正题。
墨恒舒了口气似的,不卑不亢地抬头应了声:“是,父亲。”便依言将一块溪玉玦取出,法力一催,溪玉玦微光闪闪,光亮中就显出溪玉女圭女圭的小身体来。
溪玉女圭女圭被墨恒喂养得有些慵懒,显出身形后,还是只穿红肚兜,盖着小肚皮,不足一尺的身体小巧精致,晶莹剔透,困倦地抬着小手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随即醒悟过来,猛地在墨恒手中坐起,抬头怒视墨恒,就看见墨恒正柔和地看着它笑。
溪玉女圭女圭早已不怕墨恒,只气墨恒将它关着,所以愤怒地哼了声,有心想讨两颗灵丹来吃,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撅起小嘴,偏过头不予理会,转眼却又看到威严莫测的墨云书,登时吓得两眼一瞪,小脸发白,身形一闪就要逃跑。
墨云书气息收敛若有若无,溪玉女圭女圭任凭感知敏锐,事先竟也没有感应到。
“竟是蠢物,不知机缘。”
墨云书屈指一弹,一道白光闪到溪玉女圭女圭身上。
墨恒忙叫:“父亲莫要伤它!”
墨云书没有理他,却也知道他在府中没有人陪伴,便未破坏溪玉女圭女圭的灵智,只是单纯将它制住,像催使异宝般催使着,宽厚的手掌一伸,溪玉女圭女圭就身不由己地飞到了他的掌上站好。
溪玉女圭女圭乃是溪玉成精,本就是一桩异宝,体内自有天然形成的禁制,也本能地畏惧别人将它毁去灵智炼化成灵宝,在他的催使下惊惶得厉害,借力地想要转头去求助于墨恒。
墨恒知道它的心思,看了眼墨云书,说道:“女圭女圭莫怕,我父言出法随,你听命从事,事后必定有许多你想不到的好处。”
墨云书另一只手掐动法诀,将法诀凝聚成型的罗盘虚影往地下一掷,罗盘虚影入土即没,对勉强镇定着的溪玉女圭女圭道:“本座许你上等灵妖修炼功法,速去探寻此地灵泉禁制。”
溪玉女圭女圭天赋特异,本身就是清新除魔的灵物,自然不受幻象诱惑,也不惧某些特定的禁制,正是对此地禁制上好的探察手段。否则,即便墨云书手段通天,若是亲自动手的话,在这脆弱空间的限制下,也不知要耗费多少力气才能将禁制细致探察并透过禁制取出那件东西。
溪玉女圭女圭被墨云书催使着没入地下。
墨恒面上微微显得紧张,站在墨云书一旁盯着溪玉女圭女圭没入土中的地方。
墨云书见他紧张,浓眉微微皱了下,有些不喜,一边分心催使着溪玉女圭女圭,一边看着他,淡淡地教导着:“你毅力天资都还尚可,只是太过冲动倔强,你自出府以来,连连依靠外物冲破修炼瓶颈,为父倒也知道你数年参悟道法有些收获,能够维持得住道心,这是好事。不过,你这次入得仙门洞天,竟是又有机缘,现在已是炼气大圆满,万不能再揠苗助长了,否则根基有损,以后再高的修为也弥补不得。现在你且在旁静修你那青莲大道,不要为区区小物引动心思。”
墨恒听得心念电转,低头应道:“是。”
便毫无防备地坐在他身边,收敛心神,转眼间灵台空蒙,明显是物我皆忘,乃是参悟大道妙理的最佳状态。能够随时随地让自己处于这种状态,也是极其重要的一项修道天资,说白了,这是赤诚心性。
墨云书这才点点头,意念催使着头顶乾坤玲珑塔,使那宝塔分出一团灵光盘桓在墨恒头顶护持,然后沉心催使溪玉女圭女圭潜入地下那天然形成似的灵泉禁制中收取那枚上古罗盘碎片。
能够引动洞天空间,使这里形成天然灵泉禁制的上古罗盘碎片,其中必定还有道韵碎片,这对他参悟大道和领会妙理来说,是一种极佳的滋补之物。而且这上古罗盘碎片是墨一儒在乾坤玲珑塔内指点他寻到的,最后聚集起三块碎片,就能寻到洞天内真正的宝地宝物,甚至仙草仙果。
墨一儒是散仙,修为却是返虚层次,急需真正的仙草仙果来凝实身躯,以图晋升那合道境界。身体能够与一丝天地大道相合,甚至摄取天地之间的某一丝规则融入到自身,这才有希望证得天仙果位。
至于墨恒,哪里用得着他那乾坤玲珑塔的灵光护佑?体内须弥宝镜的先天流光,即便不用墨恒催使,也足以简单的防身了,除非被超越他修为一大境界的人连击数下,否则只怕是伤不了他。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溪玉女圭女圭才捧着一块比它还要大上不少的灰褐色石片,从土中遁了出来。墨云书伸手一招,溪玉女圭女圭连同那块石片一起飞到他的掌上。
墨云书检查那块石片,见上面的上古篆文字迹俨然,清晰如新,正是上古罗盘碎片,而且碎片里面也隐隐约约有些尚未彻底消散的道韵碎屑,眼底便浮现两分喜色。
他神情不动,转手将石片收起,二话也不多说,只简简单单地一指点在溪玉女圭女圭眉心。
溪玉女圭女圭紧抿小嘴,吓得瑟瑟发抖,转眼被他手指点得一呆,面上显出惊喜之色。
墨云书随手将它仍在墨恒身边,拂袖将墨恒连同它一起托起到自己脚下突然生出的云团上,脚下微微一顿,云团倏然飞走,原地的皑皑白雪上留下几个清晰的足印。
墨恒感应到身体的位置变化,警觉地睁开眼睛,看了眼身旁盘膝闭目的溪玉女圭女圭,知道它成功完成墨云书的事情,已经得了功法好处,心中也为它一笑,站起身来,先向墨云书轻轻行了一礼,才直起身瞭望白云外的四方。
墨云书看他一眼,仍旧负手不动,转眼凝眸看向前方远处,片刻后忽然浓眉微微一皱,袖中飞出一块碎玉,上面传来三阳居士的神念。
他神识一扫,顿时眼底显出威严冷意,低哼一声,抬手将溪玉女圭女圭摄起扔到墨恒怀中,然后伸出臂膀将墨恒一揽,抱在自己胸前,沉声道:“你见识浅薄,今日随为父见见天下高人,也算是磨炼你的道心,以免妄自清高。”
话语尚未落下,脚下白云已经消散。
墨云书舍了白云,抱着墨恒,身外罩住一层流光,将二人护住,随后竟是虚虚实实地穿越着洞天内的空间,眨眼就过百里开外。若有人在下方看去,只能觉得他们凭空消失。
墨恒面色微变,漆黑的眼眸深处不知酝酿着什么不可猜度的复杂思绪,他被墨云书突兀地抱在怀中,手脚都有些僵硬,只觉得,似乎有些事情隐隐的超出他之所料……
作者有话要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