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在石清妍这边略坐了坐,没一会子又听下人来报耿奇声要见他,便懒懒地对下人吩咐道:“不见,告诉耿舅爷,天冷了,王妃的毛病犯了,本王陪着呢。”
石清妍看了楚律一眼,心想耿奇声当真有耐心,两次三番被推拒,依旧锲而不舍地求见,待那回话的下人去了,便笑道:“王爷当真是一诺千金,说了要‘宠爱’臣妾就当真来了。”
楚律哧了一声,随后小心地观察着石清妍的神色,说道:“你原是说过要我寻了名医来给你调养身子的,本王想着与其做戏,不做假戏真做,因此请了两个名医过来,过两日名医就到了。”
石清妍笑道:“这些事能够假戏真做,旁的可不能。若叫本王妃当真挺着肚子去京城,我是不肯的。若是这样,饶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一成了大肚婆便索然无味了,见着陛下有多少小心思,也只能忍着了。”
楚律脸色慢慢暗下去,瞧见外头天黑了,心里便对石清妍为何说这话了然了,心想石清妍这是明知道皇帝是他心中的刺,才有意拿了暗示要勾引皇帝的话来说想逼着他动怒离去,便笑道:“王妃有意说这话,是要撵了本王走?也罢,本王就顺着你的意思走就是了。”说着,站起身来,瞧见石清妍做出恭送模样,便向前走了几步,忽地将手上的胭脂盒向后抛去,然后就看见石清妍避过,胭脂盒重重地砸在后头长案上摆着的一个粉彩红鱼戏莲花瓶上,那细长颈的花瓶晃荡了两下,便向下落,然后砰地一声摔个粉碎。
“王爷要赔臣妾。”石清妍淡淡地瞄了眼地上的花瓶。
楚律眯着眼点了点头,暗道自己忘了石清妍是败家子,一个胭脂盒子她哪里会珍惜,哪里肯劳动自己的手去接。自己想用这法子试出她是不是左撇子,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想着,便略有些挫败地向外头去,到了外面,并不去前面书房,转身向西院走去。
一路过去,经过第五组院子的时候瞧见一个跟石清妍十分相似的人儿时微微怔住,原要问她石清妍是不是左右手都能用,转而又想这事是他与石清妍之间的事,何必去问这不相干的人惹得旁人疑心,想着,便又要向西院去。
“见过王爷。”石蓝婕见楚律要走,忙向前躬身说道,偷偷看了眼,脸上不由地火辣辣地烫起来,看着楚律的剑眉星目便忘了起身。
楚律不禁蹙起眉头,心想果然是龙生九子,石家里头也有个呆傻的,略点了点头,待要径直走开,又见董淑君从院子里出来,便对董淑君说道:“看着石秀女抄一万遍大悲咒。”说完,便又向前去。
董淑君才从院子里出来,听楚律这般说,忙低头答应了。
石蓝婕心里一凉,待楚律走了,便疑惑不解地问董淑君:“董姐姐,为什么要抄大悲咒?是替谁祈福吗?”
董淑君蹙眉道:“这原是侍寝表上的规矩,不在侍寝表上的人不可自作主张地亲近王爷,日后你见到王爷只管回避就是了,王爷是不会责怪你的,倘若你主动上去,就有勾、引王爷的嫌疑……这就是坏了规矩。”
石蓝婕不禁睁大双眼,双颊绯红地说道:“我是怕没规矩因此才给王爷请安,怎地就成了勾、引……”
董淑君也不想跟石蓝婕绕着勾、引的话头说话,便忙说道:“前头王妃叫抄的大悲咒,你没抄吗?”
石蓝婕点了点头。
董淑君立时开口道:“那你得赶紧写了,只怕明儿个一早吴姨娘就要来收经书了。”说着,便拉着石蓝婕向第五组院子里去。
石蓝婕偷偷回头看了眼,瞧见楚律已经不见身影了,一颗心犹自跳着,又怯怯地问董淑君:“王爷都是这样冷着脸的吗?”
董淑君一怔,深深地看了眼石蓝婕,见石蓝婕一副遮掩不住地对锦王一见钟情模样,便说道:“我不曾见过王爷几回,并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样的。你好好养着身子吧,过了三个月就能排上侍寝表了。”
石蓝婕怔怔地一笑,心里想起那侍寝表,便很有些不以为然,暗道那侍寝表太不近人情一些,怎会有一藩之王心甘情愿按照一张表跟女人亲近。想着,便又试探地问道:“王爷去西院做什么?”说着,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个的小丫头宓儿留意着西院。
“这我也不知道了。”董淑君有些局促地说道,提到西院,便不由地想起石清妍领着她们一群人去看王钰月兑衣裳的事。脑海里王钰精壮的身子只要一闪现,她便窘迫的了不得。也正因此事,每每听石蓝婕提到西院她便有意转开话题。
因石蓝婕并没有遮掩,董淑君对她的心思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董淑君便又觉石清妍多心了,石蓝婕哪里有什么心眼,还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罢了,况且石清妍又对锦王无意——不然不会让出初一十五,她跟锦王到底是缘分浅薄,如此她们三人之中,若能有个石蓝婕凭着一片丹心得了锦王的青眼也好。想着,便将自己知道的锦王的一些事告诉了石蓝婕。说着话,心里想着该再劝石清妍看开一些,对石蓝婕好一些。
董淑君一边跟石蓝婕说着,一边看着石蓝婕抄写大悲咒,到了晚上酉时三刻,瞧着天已经很晚了,便回了自己房里。
石蓝婕有些坐不住了,便出了屋子。
楚静乔安排在石蓝婕身边的媳妇只管检查石蓝婕的月事准不准,瞧见她出门也不拦着。
石蓝婕到了院子门边,听宓儿说锦王没从西院出来,就向西院探望了一回,因对西院一无所知,心里越发好奇,胡乱猜着这西院里头住着什么神圣,试探着向那边走了两步,没到门口,便又回了头,转身想折回自己个的屋子,路过门房,便险些撞上了秦柔主仆。
石蓝婕刚进第五组院子的时候去拜访过秦柔,后头跟秦柔又说了一些话,也算是投缘,见了秦柔,便先福身道:“见过秦姐姐。”说着,便闻到一股子甜腻的味道。
秦柔笑道:“这样冷的天,蓝妹妹出来做什么?”
石蓝婕笑道:“才刚写了字,屋子里都是水墨的味道,叫人散了屋子里的味道,我再回去。秦姐姐哪里去?”
秦柔笑道:“王爷在西院里操劳,我给他送点心去。”说着,便领着丫头向前走。
石蓝婕听秦柔这般说,心里略有些酸涩,董淑君语焉不详地说过秦柔的来历,她如今只知道秦柔是肖氏的干女儿,从小长在锦王府,对锦王而言总是跟旁人有所不同的,如今秦柔虽还是闺中女儿装扮,实际上也是锦王的侍妾之一。
石蓝婕心里正想着,忽地就听到了门槛边,秦柔哎呦了一声,忙赶过去看,就看秦柔歪着身子倒在丫头身上,饶是如此,手上的食盒依旧小心地提着。
“姑娘,你头上的伤没好,便由奴婢送去就是了。”秦柔的丫头说道。
秦柔摇了摇头,说道:“西院哪是你一个人能进去的。”见石蓝婕过来后便看她额头,忙伸手拨了额头上的刘海将伤疤遮住,羞愧地说道:“吓到蓝妹妹了,蓝妹妹快些回去吧。”说着,从丫头怀中站起来,脚下又扭了一下。
石蓝婕就着灯光清楚地看到秦柔额头上的伤疤,暗道锦王府后院怎还有这样的人?这样花了脸的人如何能得了锦王的宠爱?
“秦姐姐,不如我替你送去吧。”石蓝婕笑道。
秦柔犹豫一番,说道:“西院那边有些要紧的东西,王爷王妃不许寻常人过去看。”说着,又打量了石蓝婕一番,“若是蓝妹妹,想来王妃是答应的。”说着,一边害臊地伸手遮住额头,一边将食盒递给石蓝婕。
石蓝婕接过食盒,便一脸兴奋地对丫头宓儿笑道:“走,我们替秦姐姐给王爷送东西去。”说着,便领着宓儿向西院去。
秦柔待石蓝婕走了很远,才放下遮住额头的手,“西院外院看门的妈妈将门打开了吗?”
秦柔的丫头回道:“打开了,那妈妈原就是夫人带过来的,姑娘吩咐一声,她怎敢不开了门。”
秦柔淡淡地笑了一声,看着石蓝婕的背影,暗道她就瞧瞧石清妍如何处置胆敢勾、引锦王的石蓝婕。想到石蓝婕毫不掩饰对锦王的钦慕,便又冷哼了一声。
那边厢,石蓝婕领着宓儿走到西院,瞧见西院门开着,主仆两个便进去了。
“姑娘?”宓儿小声地说道。
石蓝婕静静地说道:“我知道,难不成你没发现姐姐她如今以为我藏奸?”这会子明知道是算计还来,就是为了消除石清妍的戒心,只要能叫石清妍没了戒心,便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走一遭,更何况,这锦王府后院里能有什么“刀山火海”?
宓儿见石蓝婕有分寸,便不多嘴,随着她走。
石蓝婕也料不准秦柔的算计,但心里浮现出锦王的面孔,想到锦王就在这院子里,横竖自己能见到他,心里一横,便继续向前走。
方才石蓝婕到了第一道门边,瞧见自己轻易地就领着个丫头进去了,再向内走了几十步远,竟然瞧见自己早先走的路是一条死路。想到董淑君说石清妍蛮横地叫人将后院分成八块,便明白了这死路定是石清妍叫人封上的,换了一条路走,没走一会子,好不容易瞧见一道门,走进了,便发现那门又被土石封住了。
折腾了一盏茶功夫,千辛万苦寻到一扇没有堵死的门,伸手推了推,门内有男人问是谁,听是个粗犷的声音,石蓝婕主仆都不敢答应。
“姑娘,咱们出去吧。”石蓝婕的小丫头宓儿劝道。
石蓝婕此时也怯了,原想着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怎会找不到人,此时瞧见这院子又是几进的,自己个在第一进外头折腾半日也进不到第二进里头,且本该没有男人的后院里头又有个男人在答话,便也心生退意,领着宓儿向回走,到了门边,却发现这边的门关上了,心里又是懊悔又是愤恨,暗道这锦王府果然从内到外都不对劲,一个院子看似简单,竟建成个迷宫模样。
宓儿看着石蓝婕为难模样,便咬牙道:“奴婢就说咱们迷路了,请看门的婆子开一下门。”
宓儿的话音刚落,天上就落下了小雨。
石蓝婕伸手接了雨水,问宓儿:“王爷果然没有出来吗?”
宓儿点了点头。
石蓝婕咬牙道:“咱们等,就去方才关上的门外等。”说着,便冒着雨走了过去,心里想着楚律应当不会在这西院里留宿的。
宓儿心知石蓝婕背着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因此也不敢拦着,便赶紧随着她过去。
说是到那门边,两人也不敢太靠近,就躲在通往那门的巷子里,主仆两个缩在一处逼仄的屋檐下。
不知过了多久,冻僵了的主仆忍不住打开食盒,看见里头摆着一碗姜汤,一盘点心,石蓝婕忍了忍,终究是忍不下,端起姜汤喝了半碗,将剩下的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宓儿。
宓儿喝了姜汤,看石蓝婕受不了了,便勉强起身,想去叫婆子开门,走了几步,见石蓝婕没阻拦她,便将步子迈大了一些,走到门房那边敲了敲门,虽看见里头的灯光,却愣是没有人应话。
宓儿又喊了两声,用力地再三地敲门,见里头的人照旧不动,心里也明白这人是跟秦柔合起伙来整治石蓝婕呢,因怕里头人不知道石蓝婕身份,便出声道:“里头的妈妈在吗?我们秀女被困在这巷子里了,若是明儿个王妃见秀女病了,不定多伤心呢。”
宓儿的话音落了,那门房立时开了,一个看门的婆子堆着一脸干笑出来,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一时睡得死了?原来将石秀女锁在院子里了,石秀女在哪,待我开了门,快请了她过来取取暖吧,穿堂的门只怕锁了,秀女是回不去了第五组院子了。”
宓儿脸上冻得生疼,心知此时她跟石蓝婕只能躲到这门房里,被冷风一刮,顾不得嫌弃门房简陋,便赶紧去请了石蓝婕过来。
石蓝婕本当楚律不会在西院里过夜,因此才要强撑着等他,此时见等不来人,又怕冻伤了自己,便屈尊随着宓儿进了门房。
待到门房里取了暖,石蓝婕心想告状的事只能留待明天了,眼下在门房这边还要这婆子照顾,不可追问门房跟秦柔勾结的事,于是笑道:“请问这位妈妈,怎地咱们锦王府后院里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里头住着的是谁?”
那婆子原受秦柔怂恿,只当锁住的是个寻常通房丫头,此时知道是石王妃的妹子,便战战兢兢地说道:“原住着的是肖夫人,后头这地面上走了水,就空着了,谁也没住了。”说着,便又赶紧烧了热茶给石蓝婕主仆。
石蓝婕听了,便又追问两句,见这婆子也说不出这西院是做什么用的,便也不追问了,叫宓儿留意了一下时辰,就坐在门房里的桌子边支着头打了个盹。
熬了一夜,宓儿瞧见雨停了,天边露出一丝光亮,不由地心中一喜,伸手推醒了石蓝婕。
那婆子也去开了门,对石蓝婕堆笑道:“秀女这边请。”
石蓝婕抿嘴甜甜一笑,却是领着宓儿提着食盒向昨晚上那巷子里去。
那婆子心中一急,忙道:“秀女累了一夜,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石蓝婕领着宓儿缩在做晚上的屋檐下,对婆子的话充耳不闻。
那婆子见石蓝婕是打定主意了要将这事闹大,心里一急,暗道石蓝婕是石王妃的妹子,这事闹大了总没有她的好处,于是巴巴地说了许多好话,瞧见昨晚上还和和气气的石蓝婕只不肯吱声,便赶紧赶回门房交班,也打定了主意甭管石蓝婕说什么,她只管说不曾见到石蓝婕主仆进来。想着,又恶狠狠地咬牙,暗道昨晚上就不该应声,活该叫她们主仆冻得半死不活。
石蓝婕跟宓儿两个默契地缩成一团,等了一炷香功夫,听到开门的声音,被风吹得脸色发白的石蓝婕向门那边瞧了眼,因身子有些僵了,动作一时僵硬的很,半响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瞧见来的是两个,一时想躲闪也来不及,只得缩成一团地跟宓儿偎在一起。
楚律领着王钰过来,瞧见这边缩着两人,只瞄了一眼,瞧见翠墨迎了过来,便对翠墨吩咐道:“王先生要去蒲荣院拜见王妃,叫后院里众人一律回避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翠墨才从后院穿过来,听楚律吩咐便答应了,随后看着石蓝婕,笑道:“石秀女一夜未归,第五组的人找了一夜,只怕石秀女此时该赶紧回去给众人一个交代。”
石蓝婕顾不得听翠墨说这话,颤抖地唤道:“王爷……”
“你在这做什么?”楚律问。
石蓝婕脸上一红,嘴角绽放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道:“……秦姑娘……叫臣妾来……送点心。臣妾……在这等了一夜。”说着,瞅了眼依旧被自己抱在怀中的食盒
王钰身为楚律的亲信,也曾有幸当面给石清妍请过安,虽不敢端详,但依稀记得石清妍的模样,此时看石蓝婕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桃形脸,只看那丰满的脸颊,尖小的下巴,大大的眼睛,不由地错愕道:“王妃?”
“不是。”楚律说道。
“美人计?”王钰说着打量起石蓝婕来,瞧见她裹着一件桃红大氅,扬起的脸上被寒风吹得雪白,配上缩成一团的玲珑身姿,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楚楚动人。
“是。”楚律说着,瞧王钰打量石秀女,便兀自向前走。
“可惜王爷不怜香惜玉,法子是对的,人是错的。”王钰说着,便摇着头随着楚律向前走。
石蓝婕一怔,随后耳中便听到翠墨说:“石秀女该自称婢妾、贱妾,臣妾这话只有王妃一人用得。”
石蓝婕脸上落下泪来,随即忍不住咳嗽起来,咳了两声,便露出昏厥的模样,饶是如此,一双眼睛依旧盯着楚律的身影看。
翠墨看石蓝婕一副落花有意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说道:“小的叫人来搀扶秀女回去。”
“……多谢。”石蓝婕说道,便勉强扶着墙站起来,料到那“一夜未归”还要惹出一些麻烦,便倒在宓儿身上,昏厥之时,心想如此一来,她也能叫楚律知道她这么个人,还能叫石清妍当她是个傻子,如此就好。
石蓝婕昏厥了,宓儿便忙抱着她。
许久翠墨才叫了婆子来,待婆子来了之后,石蓝婕便被送回了第五组院子里。
石蓝婕到了第五组被人灌下一碗热茶,便又醒转过来,虽依旧咳个不停,但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因一夜留在门房里头,是以并未得了什么严重的风寒,不过是有些鼻塞咳嗽罢了。
石蓝婕向身边扫了一眼,瞧见沉水在,便撑着身子站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叫姐姐担心了……还请你告诉姐姐,就说……”
沉水不待石蓝婕说完,便说道:“王妃说了,石秀女擅自去西院勾引王爷,一夜未归,坏了侍寝表的规矩,自此之后不再排上侍寝表。这第五组石秀女也住不得,待府里东边的小院建好,便将石秀女挪过去。”
石蓝婕一怔,暗道她是皇帝赐给锦王的,石清妍这话岂不是对皇帝的话阳奉阴违?“昨儿个……咳咳,我是听到秦姑娘……给王爷送点心,……因此……才过去的。”
沉水秀气的美貌微颦,说道:“石秀女的意思是秦姑娘有意引着你去?”
石蓝婕低着头,羞赧地说道:“咳咳,都怪我……听说王爷……在,于是就……”
沉水舒展了眉头,说道:“优胜劣汰,石秀女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旁人。石秀女安心养着身子,等着搬院子吧。未免将病气过给其他人,董姨娘她们也不会过来探望石秀女了,还请石秀女自重一些,莫再做出轻薄的举动。”
石蓝婕听到“轻薄”二字,不由地咳得更厉害,指着沉水一时说不出来,半响说道:“沉水……你变了,原是秦姑娘引着过去,叫人将我关在西院一夜的。”说着话,心想送了她过来的耿奇声还没走,得叫耿奇声知道她这才被皇帝送来的人没两日的人就被夺了侍寝的资格,还有楼晚华出事的事,虽不知楼晚华哪里去了,但想来楼朝日应当还不知道楼晚华出事了。心里这般算计着,转瞬又改了主意,暗道耿奇声总是要离开益阳府的,石清妍才是府里的女主人,自己该借着这回的事叫石清妍对她打开心结,如此日后有了石清妍相助,她在锦王府里头的日子才能顺风顺水。至于侍寝之事,她就不信锦王会依着一张表行事。
沉水眼皮子跳了跳,暗道这人当真会恶人先告状,也不知是谁一来就拆石清妍的台,坏了石清妍定下的规矩,想着,虽看石蓝婕老实了,心里对她也没多少好感,也不跟石蓝婕多说,便转身出去了。
到了外头,瞧见秦柔额头上盖着厚厚刘海露出半张娟丽的脸庞,便对秦柔敷衍地问了一声好,继而向外去了。
秦柔手上攀着一枝梅花,对沉水点了点头,瞧见沉水状似客气地走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暗道肖氏说得对,这就是锦王府后院的规则,只要不坏了侍寝表,不冒犯了锦王,其他的没有不能做的——眼下第五组里头楼晚华莫名其妙地没了,勉强算是佼佼者的,就只有董淑君了。下一个永远不能出现在侍寝表上的人,就是董淑君,既然董淑君跟石蓝婕这样要好,便叫她陪着石蓝婕不能侍寝吧。
沉水也不管秦柔在想什么,便要走出第五组院子,瞧见董淑君过来,便笑道:“董姨娘最好别去看石秀女,过了病,你也见不得人了。”
董淑君勉强一笑,因没看住石蓝婕,便自觉对不住石清妍,强笑道:“还请你跟王妃说一声,是我一时大意了。”
沉水笑道:“也不算得什么事,石秀女是大人了,哪能时时都要董姨娘看着。”
“那……王妃要如何处置蓝婕?她虽一夜未归,但想来在王府里里头也没人敢孟浪。”
沉水听董淑君这话里的意思是石蓝婕是清白的,便笑道:“董姨娘,奴婢跟你说句实话,王妃不在意石秀女的清白,只在意石秀女的举动。石秀女坏了规矩,王妃说要将她搬出第五组呢。”
董淑君忙道:“怎会这样?待我去劝一劝王妃,蓝婕还小,又才进来不懂规矩的很。人常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想来王妃是一时气恼蓝婕不懂事才会做此决定。”
沉水笑道:“董姨娘别去了,少个人排上侍寝表岂不好?”
董淑君一时噎住,看沉水的意思就似她也盼着石蓝婕不能侍寝一般,有心要辩白一二,一时又语塞,心里埋怨石蓝婕实在太傻。
沉水看董淑君这样,因要急着跟石清妍复命,便赶紧走了,一路赶着回去,到了蒲荣院前厅外,听祈年说里头楚律、王钰在跟石清妍说话,便不急着去回话,转身回了后头屋子里,到了屋子里,瞧见祉年、暮烟两个看着,楚静乔正在里头盯着石清妍在板子上用胭脂写下的字想心思。
“石秀女如何了?”楚静乔看见沉水进来,幸灾乐祸地问道,暗道若不罚了石蓝婕,石清妍就没法子在锦王府立威了。
“石秀女病了,病好之后也不能再侍寝了。”
楚静乔如今听到侍寝两字也不脸红了,坐在椅子上撑着手将昨儿个自己去见余问津的事跟石蓝婕去找楚律的事比了比,暗道自己昨儿个去留客天的理由实在是好,想她昨儿个心急火燎地去留客天,嘴上说找余思渡却跟余问津说了半日的话,当真是又偶然又平凡,相较之下,石蓝婕鲁莽地去西院找楚律,就流于下乘,让人不齿。转而,又想着姐妹两个相貌如此相似,怎地石清妍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且最爱一二三四有条不乱地说话,这石蓝婕做起事来怎就这样没了章法?
沉水看楚静乔一脸自得,似是做成了什么难事一般,暗道不过就是勾搭两个毛头小子罢了。
正想着,如是便探着头进来了,如是进来说道:“余二少爷要见郡主呢。”
楚静乔冷笑道:“我是他想见就能见的?”说着话,又改了心思,暗道余思渡此时对她算不得情深似海,自己不能在这会子就轻易收网,再者说,昨日将余思渡支开的伎俩已经用过了,今日再用,恐怕会露陷,想着,便对如是说道:“叫余家那小子去前头倒厅里等我,就说我今日病没好全就被母妃指挥的团团转,就那会子有点闲工夫。”
如是答应着,便忙去替楚静乔传话。
楚静乔瞅了眼那板子上的胭脂字,吸了口气,略整了整头发,料到一时半会石清妍不会回来,便慢悠悠地先向倒厅那边去。
到了倒厅里,看见余思渡已经没耐心地四处打转了,便忙快步进去倒厅,自责道:“都怪我,唯恐事情办得不周详,就害得余哥哥久等了。”说着,忙叫人给余思渡上茶,又请余思渡坐下。
余思渡这会子有求于人,虽有脾气也不好发作,爽朗地笑道:“郡主,我也没等多久。昨儿个郡主说在……”
“余哥哥可听余大哥说了?”楚静乔忙抢先说道,“我去了留客天,可惜余哥哥不在。”
余思渡忙道:“郡主明明叫我去了前厅。”
楚静乔蹙眉困惑道:“怎么会?谁传的话?”说着,便看向如是、如斯。
余思渡隐约记起是一个媳妇,仿佛旁人喊她赵铭家的,便说道:“是锦王府的一个媳妇,赵铭家的。”
楚静乔眉尖蹙得更紧,半响低声说道:“原来是她……是她我就不奇怪了,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对不住余哥哥。”
余思渡忙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楚静乔忙强撑起笑脸摇头,心说她已经暗示了有人指点赵铭家的胡说,余思渡还追问隐情做什么?
余思渡见楚静乔不肯说,因心里还另有急事,便不急着追问隐情的事,开口便道:“还请郡主帮忙,听说锦王爷手下有些能工巧匠做了一些十分精巧的玩意,不知郡主能否领着我去瞧瞧?听说里头很有些一些厉害的东西呢,我如今能拉开五十石的弓箭,也能替锦王爷试一试那些玩意好不好用。”说着,便又兴奋地将耿奇声描画出来的厉害兵器一一跟楚静乔说了一通,“王爷这边的兵刃吹毛立断呢,砍马刀也厉害的很……”说着,便又指手画脚地说起余家军中有些什么东西。
楚静乔面上兴致盎然地听着,心里却十分不耐烦,暗道果然余思渡这黄毛小子对她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只是怜悯罢了,如今急着来找她,也不是为见她,而是要利用她瞧一瞧她们锦王府的宝贝。虽不知宝贝是什么,但眼下楚静乔心知皇帝等人觊觎益阳府,因心里警惕,便不似早先那般大方,心里犹犹豫豫地想着如何回绝余思渡,半响,暗道将这事推到石清妍身上就好,于是轻声说道:“看余哥哥喜欢的了不得,我替余哥哥去问问母妃。”
“怎地不是问王爷?”
楚静乔有意低了头,说道:“我如今鲜少见到父王,且我方才听说父王领着王先生去请教母妃去了,想来母妃当是知道你说的那些厉害东西的。”
余思渡想起那日楚静乔生辰锦王也不曾露面,且他们来了益阳府后屡次要拜见也见不着人,便随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迟疑地开口道:“……锦王妃的性子不好,劳你开口会不会叫你为难?”
楚静乔抿着嘴笑着摇头。
“……那就有劳你了。”
楚静乔原本因轻易地就能摆布余思渡得意的很,此时见余思渡明知她会“为难”还叫她去跟石清妍开口,不由地心里一坠,暗道这勾、引人的事果然不是一蹴而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