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太小,于是相遇;这个世界又太大,分开便不再遇见。
励至的突然出现令那个男人与温诠大惊失色。江禾预感到情况不妙。
励至还在兀自寒喧,并毫不客气地一坐在温诠对面,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
“纯爷们儿?”
“小清纯?”
江禾快速地瞄了一眼温诠身边的男人。紫红的脸,面色和善,带着点现在少有的淳朴气息。但他仿佛对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眼睛躲躲闪闪地不肯正视她和励至,江禾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最好的姐们儿,江禾,”一向很爷们儿的温诠很少如此羞涩:“我表哥吴坚,在电力公司上班。”
吴坚腼腆地一笑。这就算认识了。
几人各怀鬼胎,励至没事人似的端茶倒水,殷勤地不可开交,还不忘抱怨着吴坚:“表姐夫,咱得有大半年没见了吧?你没事带着我表姐和宁宁一起来我们家玩啊?”
吴坚呵呵一笑,拿眼偷看温诠,温诠低头心不在焉地喝茶,不大热情地问了江禾一句:“带人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江禾指了指励至:“这好像有点是惊吓了!”
温诠闷闷的一声叹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服务员送来菜单,吴坚递给温诠,温诠递给江禾,江禾又递给励至。
“吃饭不积极,精神有问题啊!”励至不客气地接过,没征求众人意见便啪啪点完菜,又不忘说一句:“来打啤酒,表姐夫,咱今天好好喝一杯。”
吴坚用眼神请示了一下温诠,急忙摆手:“我开着车呢,不敢喝。”
“我也开着呢,我还要负责把禾禾安全送回去。喝点,查酒驾算我的!”励至笑着为各位续茶水。
“禾禾,叫得这么亲热?”温诠慢腾腾地说道:“你们俩不会不打不相识,恋爱了吧?”
“同事,同事,”江禾暗地踹了励至一脚急忙澄清:“他就这样,自来熟儿。哈巴狗一样得谁和谁亲!”
励至扬下巴笑着,没有否定江禾对他的“赞扬”,问着吴坚:“表姐夫,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你有个表妹啊?这,这也有点太意外了。”
吴坚尴尬地转着茶杯,温诠一手托腮歪头问着励至:“你表姐最近又回娘家了?”
励至不好意思地笑笑,顾虑重重地看着江禾,“这也没什么,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也没外人,表姐夫,我说你几句你别不爱听啊,”他将右手搭在江禾的椅背上,教育着吴坚:“表姐夫,不管你和表姐感情怎么样,宁宁都六岁了,你也该收收心当个好爸爸了。你外面那位趁早断了吧!温诠表姐,叫你表姐没错哈,你也帮我劝劝他。”
励至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才有意说了这番话,江禾专心听着励至的言语:虽然两人认识他时间不长,但江禾感觉他并不是表面那种轻浮急躁之人。他心思缜密,不会像卜安生一样非常没有分寸地在刚认识不久的人面前自曝家丑。这小子!
励至自顾地说着,江禾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的两个人,他们越来越局促,她手心出了一把汗。一个事实呼之欲出。
“温诠姐,我听禾禾说你是当老师的,我一生最敬重的就是老师,知书达理,诲人不倦,为人师表,”励至见两人不言语又步步紧逼:“虽说现在这社会二女乃啊小三啊不是什么新闻,可这事还真是第一个发生在我身边,我表姐就是一非常传统的女人。我想你肯定跟她感情也不错,所以为了宁宁,真的,你好好劝劝我表姐夫……”
“不用劝了,”温诠闷闷地打断他的话,仰起头大胆迎视两人略带期待的目光:“我就是他的小三!我明天要带他回家见我的父母!”
江禾与励至目光短暂交汇,意料之中的真相大白,励至食指搓着鼻翼,仰天而嘘。江禾揉着太阳穴,那里青筋直蹦。她真的要爆发了。
江禾被骗了。被温诠骗了这么长时间。五年啊,她居然瞒她瞒得死死的,去当了一个被社会唾骂、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你让她这个闺蜜情何以堪?江禾觉得自己就是一傻子,还在不停地为温诠物色恋爱对象,她也一直对外宣称单身。她明白了温诠为什么不愿意叫池早来,池早虽然木呆呆,但在这种事面前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掌掴她。
四人登时陷入沉默,直到服务员上来菜又拿来酒。
“吃吃吃,都别发呆,吃饱了该打打该骂骂,”励至抄起筷子张落着,见三人一动不动,“我是饿了,”他自顾地大吃特吃,又不忘倒上杯酒一饮而尽,边不停地往江禾的盘中夹菜:“别生气,别亏待自己。”
江禾越想越憋气,一切话梗在嗓子里却又说不出口,她不由抓过一瓶啤酒对嘴一顿乱灌。
她拼命地往下喝,不顾自己大姨妈在身喝酒对身体不利,不顾在两个男人面前保持淑女形象。
“慢点喝,慢点喝!”励至目瞪口呆后体贴地拍着江禾的背,他没有夺下她的酒瓶的意思。
吴坚手足无措,站起来要抢江禾的酒,又不安地看着温诠,只小声劝着别喝了。
一直沉默的温诠终于忍不住上来用力夺下酒,异常暴戾地叫道:“够了!”
“你滚!”江禾伸手去夺酒,推搡之间失态地喊道:“别脏了我的手!”
“啪”的一声。酒瓶落地发出碎裂的脆响。温诠的手就那样悬着,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禾,眼睛里满满的委屈和失望,泪水夺眶而出。
江禾紧咬着牙还是抑制不住蜂涌的泪水。她比她更失望,失望她为什么自控能力那么差,她为什么就不能将对一个已婚男人的爱情直接扼杀。
“连你也瞧不起我?”温诠哀哀地绝望道:“江禾,我高看你了,我以为你思想没那么俗气。原来你就是俗人一个,你清高什么啊?!”她恨恨端起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面对闻声而来的服务员喝斥道:“都给我滚一边去,东西坏了照价赔你!”
有点驴却一直比较温顺的温诠,眼前这个暴戾的温诠,是她认识了五年的温诠吗?江禾不敢相信。
“这事不怪小诠,”吴坚心痛地揽过温诠,任凭温诠在他的臂弯里嚎啕大哭,“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招惹她,”他自责着。
江禾突然觉得辜负了温诠对她的信任。这么多年,她独自承受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她独自保守着这个秘密。她约江禾来,想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因为她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可是她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