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候,就像一团缠绕不清的乱麻。在抖开的时候似乎是彼此不相交的线,然而,大多数的时候,却是相互缠绕。离别多年以后的杨梅和杨志武兄妹二人终于在异乡重逢了。他们在谈话中诉说着彼此的哀伤与艰辛。
茶的颜色由浓到淡,彼此的诉说,让听众时而流泪,时而欢笑,也许人生的悲欢离合,幻作故事,都是如此的精彩。
当杨梅说道,陈宝莹的自杀,杨志武满脸的惊讶,当最终说道,父亲得了尿毒症,需要每周透析的时候,杨志武开始坐立不安。他对妹妹杨梅说道:“阿梅,你能否请假,咱们明天就回家看看。”“嗯!好的,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也很担心父亲的身体?我明天就去公司请假,后天咱俩一起回老家。“”好的,那我现在就去机场买飞机票,咱们后天一早走。”
兄妹二人商量妥当之后分了手,约定好后天一同归家。
转过天的清晨,杨梅梳洗打扮一番后,拎起归家的行李,走出了宿舍,打车向机场驶去。
哥哥杨志武早已经在机场的候机楼等候,两个人办好了登机手续,顺利的登上了飞机。
踏进机舱的杨梅有些惊讶,因为哥哥杨志武订的居然是头等舱的仓位,宽敞的沙发座位,沙发座位脚下还放在拖鞋,头等舱与后台的经济舱之间用帘子隔开,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是杨梅第一次坐飞机,她的内心充满了惊喜和好奇。她不动声色的模仿着哥哥杨志武的动作,系好安全带,又换上拖鞋,最后随手拿起小桌板上的杂志,翻阅了起来。
飞机呼啸着冲上了蓝天,在一阵眩晕后,杨梅看见炫目的阳光照耀在自己的左旋窗口。她透过旋窗看见无数的云彩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通红。大朵大朵的云彩仿若轻柔的棉花一样,停留在天空,天地间在阳光的映衬下变的无比的绚烂。“真美呀!”杨梅由衷的赞叹道。“呵呵!”杨志武用手模了模杨梅的头。“傻丫头!还是长不大。”说完,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向上拽了拽,眯起眼睛休息。
杨梅望着窗外的美景,她感觉飞机是静止的,自己仿佛伫立在空中。忽然,她想起了胡逸,胡逸就是坐着这样的飞机离开祖国的,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数年的时光,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
飞机渡过高山和海洋,而许多如风的往事却流波在脑海。
几个小时的行程很快过去,飞机平稳的停靠在了福州机场。兄妹两人提着行李匆匆走出机场。杨志武站在机场的门外左右看了看,随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我包车去长乐附近的沙尾村要多少钱。”“包车去沙尾村多少钱?”出租车司机满脸的困惑,“先生,你们降落的机场就是新的长乐机场,这里离沙尾村并不远,只是路不太好走,好多人不爱去,不过你要是多加点钱,我就跑一趟。”“好的,我多给你一百块钱,你送我们过去一趟。”
生意谈妥之后,司机欢快的开动汽车,向沙尾村驶去。当汽车驰过两侧熟悉的风景,杨志武的心情变的异常复杂,一面是将要面对亲人的喜悦,另一面是自己不曾尽到孝道的愧疚。当车子最终停靠在村口的时候,杨志武付好了车费,坐在车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使劲的推开车门走下了车。
杨志武望着熟悉的满眼的绿色和远方无尽的平静的海,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他似乎闻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
“走吧,妹妹。”杨志武拎起行李,顺着村头的小路径直走了下去。路过村头的村委会,杨志武和杨梅停住了脚步,他们决定去看望一下村支书施正平。当兄妹两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施正平满脸惊讶,愣了片刻之后,显出满脸的惊喜。“来来来!赶快进来坐,这回杨根生大哥真是苦尽甜来了,一对儿女同时归家,真的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说完,随手叫过一个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的孩子,“阿强,去给你根生伯伯送个信,说你阿梅姨和志武叔回家了,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孩子答应了一声,跑出了门。
施正平又招呼两人坐下,沏好了功夫茶,三个人闲聊了起来。杨志武向施正平简单的诉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便从包里模出了两条“万宝路”香烟。递给施正平说道:“叔,这几年,我们不在父母的身边,我爸身体不又好,他们的事情权杖你的照顾,这点意思不成敬意,你老抽着,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施正平假装推月兑的说道,“阿武呀,你们在外边挣钱也挺辛苦,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东西呢。”“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一点小意思,你就收着吧。”施正平推辞再三,把香烟锁进了抽屉。
看见,施正平把两条香烟收回,杨志武这才起身和施正平告辞。施正平护送着杨志武兄妹两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才喃喃自语的说道:“老天开眼,现在老杨家的日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兄妹两人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吹落了满面的尘,吹不散回家的魂。杨志武抬头看了看院前的大门,斑驳木门上的黑漆已经大部剥落,门上的对联还是几年前贴上去的,经过风雨的洗刷,已经褪色和破损。杨志武轻轻的推开了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兄妹二人抑制着激动的心情走了进去。正堂的大门开着,兄妹两人远远便看见父亲杨根生正面朝着大门坐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杨志武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扔掉手中的行李,快步走进正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略带哭泣的声音喊道:“爸!我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是儿子不孝,在您生病的时候,也不能侍奉您,我心里难受呀。”父亲杨根生急忙用手去搀扶跪在地上的杨志武,由于身体虚弱,竟然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吓的杨志武急忙用双手扶住父亲。对于多年前大儿子杨志军的不辞而别,二儿子杨志武的他乡谋生,作为父亲的杨根生充满了不安和自责,他一直以为:人的一生,只要问心无愧,是否有钱,这些都是注定的。可是,两个儿子对于财富的追逐,又让他对他们的命运倍感牵挂。杨志武和杨梅双手扶住了险些摔倒的父亲,杨梅这才注意到:父亲杨根生的脸色发黑,双脚已经浮肿,身体十分虚弱。“爸,我给你寄来做透析的钱呢,你是不是没有按时治疗呀。”杨根生不置可否的说道:“有时候也去医院做透析,不过,你寄回来的钱,我大部分都攒了起来,你们还年轻,花钱的地方比较多,我和你妈都一把年纪了,留钱也没用,将来我们死了,这些钱还可以留给你们。”听到父亲这样说,杨志武一跺脚,说道:“爸,你不要这样,我明天就带你去福州看病,就是花再多的钱,我也要把你的病看好。”
这时候,母亲黄秀妹穿着粗布大褂站立在了门口,杨梅看见母亲,急忙冲了过去,将头埋进了母亲的怀里,“妈妈,我和哥哥都回来了。”“嗯!孩子们,我出去买了点肉,你们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妈妈现在给你们做饭去!”说完,母亲黄秀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转身的厨房走去。
这时候,杨志武从行李包的下部,拿出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又从塑料袋里取出了两摞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对杨梅说道:“阿梅,明天咱俩带父亲去福建省立医院看看病,就是花再多的钱,我也要把父亲的病治好。”杨根生看着儿子拿出来的厚厚的钞票,内心充满了疑惑,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阿武!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杨志武略微迟疑,说道:“爸!您就花吧,这钱反正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您尽管花!”对于杨志武所从事的工作,在进出口公司上班的杨梅其实早已心存疑虑,她总觉得二哥所做的事情并不合法,虽然,很多细节杨志武从未对自己透露过。只见,杨根生继续说道:“阿武,爸爸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有一个道理你必须明白,做人做事一定要问心无愧,这样晚上睡觉才会心安理得。挣钱要走正道,要不然,就算挣的再多的钱,花的也不会心安。”“放心吧!爸,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杨志武随口答应着。
杨根生指示女儿翻出了从邻村收来的茶叶,和杨志武、杨梅兄妹俩开心的围坐在茶几旁,喝起了功夫茶。
晚上,母亲黄秀妹烹制了满满一桌的菜肴,杨志武陪着父亲杨根生喝了几杯当地自酿的白酒。杨根生内心十分的满足,那一夜,他带着微微的醉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杨志武依照前日的约定,在母亲和妹妹杨梅的陪伴下,带着父亲杨根生来到福建省立医院就诊。经过几年的历练,杨志武对于社会的人际关系早已经驾轻就熟,他搭讪了门口倒号的黄牛,几句攀谈过后,很轻易的就收到了肾科专家徐主任的号。徐主任在看完了父亲杨根生所有的检查报告之后,紧皱着双眉说道:“哎呀!老先生的病情不容乐观呀,现阶段看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继续通过透析治疗,而且,尿毒症被我们称为富贵病,为啥叫富贵病呢?就是因为,他需要每周来透析,几年下来,这开销可是不小呀,你们心里要有所准备!。”听到徐主任这样说,杨志武又从兜里模出一摞钱,悄悄的塞进徐主任白大褂的兜里,轻声的说道:“徐主任,我也不知道你是儿子还是女儿,这钱,你给孩子买台学习机吧,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徐主任把手伸进衣兜,打算把钱掏出了,杨志武伸手死死的按照了徐主任掏钱的手,继续轻声的说道:“徐大哥,一点心意,这里人多,就不要推来推去了。”听到杨志武这样说,徐主任的手才慢慢的放松,缓缓的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
看到杨志武如此的真诚,徐主任补充的说道:“小杨,要想治好老先生的病,也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行肾脏的移植,不过这个手术的费用十分昂贵,估计至少需要三十万左右,你能拿的出这么多的钱吗?”“能!能!能!”杨志武连声答应着,“徐大哥,只要您能帮我找到肾源,我一定出的起钱,我只想让我父亲恢复健康。”徐主任示意杨志武坐到自己的身边,然后解释道:“这个肾源的问题其实非常复杂,我简单的概述吧,不是每个捐献体的肾都可以拿过来用的,必须进行一个匹配度的筛查,只有匹配度在三星以上的肾源才可以使用,因为只有匹配度足够高,移植的肾才能被身体所接受,要是出现排他性,手术也就意味着失败,这点,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简单来说,寻找肾源需要时间和机遇,机遇稍纵即逝,即使肾源匹配,手术也有可能失败,这两点,你们都要考虑清楚喽。”“行!”杨志武理解的点了点头,又从手提包里模出了一摞钱,递给徐主任,说道:“徐大哥,这里有一万块钱,算是寻找肾源的定金,你要是找到匹配的肾源,马上通知我或者我妹妹杨梅。”说完,又从上衣兜内的钱包中模出了一张名片,把妹妹杨梅的电话也留在了上边。将名片递给徐主任。徐主任接过名片,看了看上边的头衔,立刻态度变的肃然起敬。他挑起大拇指,说道:“老弟,你真的是干大事情的人!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尽心办理。”得到了徐医生的承诺,杨志武才感觉放了心,他转到隔壁的治疗室,隔着窗户上厚厚的玻璃向里边望去,只见父亲杨根生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插着透析的输血管,旁边的透析机嘟嘟的旋转着,血液在机器上缓缓的流动。这一瞬间,似乎预示着有时候情亲往往比生命本身更有意义,生命之所以能够延续,情亲的力量显得举足轻重,生命的意义因为有了亲情的存在而变的永恒。
杨梅看着父亲受难,忍不住流下泪来,杨志武轻轻的搂住杨梅的肩膀,说道:“妹妹,没事的,只要有哥哥在,一定会想办法,让爸的身体恢复健康的。”听到杨志武的承诺,杨梅点了点头。
完成透析之后的杨根生,脸色似乎变得红润,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回了家。生活似乎充满了希望与阳光。
随后的几日,杨梅又和杨志武去了陈宝莹的坟头祭扫了一番,坟头的土被杨志武重新加厚,坟前也摆上了丰富的祭品,祭奠逝者的灵魂。
杨梅又在家休息了几日,才和父母亲告别,登上了去天津的路途。
杨志武还抽空去了趟村口汤寡妇家的小饭馆,在那一成不变的饭馆里,他点了几道最贵的菜肴,又留下了一千块钱。杨志武的内心十分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无意间的帮助,有时候能让懦弱的人有勇气走到最后。
当董琪打来电话,询问杨志武的境况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上班了。
临走前的夜晚,他悄悄的为父母亲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万块钱,在信里他嘱咐母亲,一定要坚持带父亲去医院治疗,在治疗期间,等待换肾的消息。
杨志武坐飞机飞回了湛江,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次探望,竟然是和父母相见的最后一次,从此他们之间阴阳两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