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三)

作者 : 月亮的面纱

慧言高深的话语,让杨梅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沈威试图表达的是情深无法自拔的痛苦,还是相思如梦的满足。杨梅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

一月十五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又在食堂里静静的观察她了,女神一般的她,今天戴着一朵小红花的发卡,真好看。虽然,她和我同在一个办公室,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和她说话,我只想如果可以天天这样远远的看看她,内心就会非常满足。她今天戴的小红花,让我想起了青海广袤草原上春季里满山的花海,很多如烟的往事,似那草原上宽阔的河流,唱着永恒的歌曲,在心灵深处流淌。

杨梅轻轻的放下书,她心中已然了解:沈威日记中描述的这个女孩是谁,因为,日记中描述的那枚红色发卡,正在自己抽屉中静静的躺着。杨梅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个叫沈威的性格内向的男孩一直在默默的暗恋自己。杨梅又轻轻的翻开了几页,发现每一篇的日记中,言语都充满了对自己爱慕。很多话语,杨梅细细研读之后感觉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其实原本快乐的我,在人潮散去之后比谁都落寞,我想把那些忧伤全部沉淀下来,随时间一同飘逝的是那些奔跑在记忆力里却消失在现实的日子中。你永远也看不见我最爱你的时候,因为我只有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才最爱你。同样,你永远也看不见我寂寞的时候,因为只有在你看不见我的时候,我才最寂寞。

读着读着。杨梅流泪了。被一个人暗恋是一种幸福,可是被一个心存感激的人暗恋却是一种负担。翻到出车祸的前一天,杨梅看到了沈威在日记中引用的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名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为爱你的人掘出了一条无法跨越沟渠。

看完日记,杨梅的内心变的忐忑不安,当她知晓,身边有个默默的朋友愿意无条件的为她付出一切的时候,她心中的负罪感变的越来越强烈。她合上沈威的日记,似乎理解了沈威母亲来探望自己的原因,也许毛阿姨早已经知道日记中所描述的女子就是杨梅,也许只是希望杨梅能够发挥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沈威。想到这,杨梅再也无法平静,她按下了呼叫器。

当小李护士飞快的跑进病房,却发现杨梅躺在病床上,睁着大眼睛,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小李轻轻的问杨梅,“没有,小李,我只是想问问医院有没有轮椅,我想让你推我去看看沈威。”“哦!这可不行,杨梅,你还需要再静养一周,况且,沈威病情也不太稳定,等他转入普通病房了,你的伤回复的也差不多了,再去看望他吧。”杨梅想了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小李,我想再问问,你知不知道沈威的主治大夫是谁?”“和你是同一个主治大夫,都是咱们医院最好的大夫,肖龙华主任。”“哦”听到这,杨梅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那好,小李,我就再休息一周,等下周我再去看望沈威。”

一周过后,杨梅脸上的纱布被取下,但是头上依然戴着一个保护帽。她从桌上拿起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镜中的自己,只是脸色苍白,光滑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俏丽的面容下,依旧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于是,杨梅开心的放下镜子,在小李护士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轮椅在小李的推动下,向着沈威所住的病房推去。尽管在来的路上,杨梅对于沈威的病情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轮椅被推进病房的刹那,杨梅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沈威的鼻子上戴着氧气机面罩,两只手腕上插着输液套管,胸前贴着心电图机的触动器。氧气机一上一下发出嘟嘟的声音,心电图显示仪上显示出令人不安的绿色曲线。杨梅自己转动着车轮,缓缓的将轮椅移动到沈威的病床前。眼前的沈威面无血色,紧闭双眼,没有丝毫的意识。看到这,杨梅心底里突然涌现出莫名的悲伤,她把脸扭向一旁,不忍看到沈威那毫无生机的脸。突然,杨梅发现,沈威盖着的被子是空空的,因为在如此炎热的夏天,病床上只用盖一张薄薄的棉被,可是杨梅看到的,薄薄棉被下面是扁扁的。杨梅禁不止轻轻的掀起了被子,只见沈威的之下竟然是空空的。两条腿被齐刷刷的切下,用厚厚的纱布缠绕着。杨梅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强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喉咙发出悲戚的哭声。杨梅示意小李把自己推出病房,当轮椅被推到病房外边道尽头的阳台上的时候,杨梅望着窗外满眼绿色的时候,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放声痛哭起来。小李轻轻的拍着杨梅的肩膀,小声的劝说道:“杨梅,你不要这样,你如果太过悲痛,对你的康复也没有好处。沈威现在的情况,我们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不过,你应该放心,医院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的。只有你尽快康复,才是对沈威最好的回报。”“小李,你能推我去见见肖主任吗,我想问问沈威的病情。”“好的。”小李答应了一声,推动轮椅,向着主任办公室走去。

当杨梅的轮椅推进肖龙华主任的办公室的时候,杨梅发现肖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几张CT扫描图沉思。“肖主任!您好。”杨梅热情的和肖龙华打了声招呼。“哦!是杨梅同志呀!你已经可以起床了,看来身体恢复的不错。”“是的,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复了,谢谢您,肖主任。”杨梅用充满感激的语气回答着。“不用客气,杨梅同志。”肖主任表面应答着,心思似乎还在面前的几张CT图上。杨梅犹豫了片刻,问道:“肖主任,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咨询您,我和沈威是要好的同事,我想知道他现在的病情如何,我能为他做的什么事情?”肖龙华抬眼凝视着杨梅,片刻之后,说道:“小杨同志,沈威是市经贸委沈书记的儿子,沈书记为了咱们市的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儿子的事情,医院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只是,他受伤过重,双腿被长时间挤压坏死,不得不截肢,否则会危及生命,现在的难题是,沈威和你一样大脑也受到撞击,但是他的出血点比你危险的多,他的出血点在大脑的危险三角区附近,强行开颅手术清除血块的话,风险极大,因此需要先进行保守治疗,用药物将部分血块融化掉,再进行手术。”听完,肖龙华的介绍,杨梅感觉沈威是有希望醒来的。因此,她真诚的问道:“肖主任,那您看我能做些什么工作呢,我想尽我自己的力量去协助你们。”“恩!”肖龙华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病,其实是个意志的较量,因为他的大脑虽然受伤,但是并不是没有意识,只要沈威的大脑依然有求生的**,就有可能通过自身的调节,为我们创造手术的最佳时机,我希望,有可能的话,杨梅同志,你可以经常去沈威的身边说说话,你的声音,病人比较熟悉,通过耳朵,传输给大脑,对大脑会产生刺激作用,这样非常有利于大脑的恢复,我们会定期观察,一旦发现手术的最佳时机,我们就会对沈威实施手术。”“好的,我一定尽全力去协助您。”从肖龙华办公室出来,杨梅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一周之后,杨梅已经可以自行下地行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杨梅缓慢的起身下床,左手捏着沈威的日记本,右手扶着墙一步一挪的向沈威住的病房走去。当杨梅坐到沈威身旁的时候,由于炎热和移动的缓慢,让杨梅大汗淋漓。

杨梅坐在凳子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拿出日记本,开始诵读沈威的日记。杨梅读的很慢,一边读,一边任凭泪水默默的留下,数次,只能擦干眼中的泪水,才能再次看清楚日记本上的字,当晶莹的泪珠滴在日记本上,清晰的字迹被泪水浸湿,变的模糊不清。杨梅轻轻的合上了日记本,她已经可以背诵日记上的文字了。

随后的两周日子里,杨梅都会天天来到沈威的病床前,给沈威读日记。偶尔还会碰到沈威的母亲毛阿姨来探望沈威,每次,毛阿姨总是静静的站立在病房的门口,等杨梅将日记读完之后,才会走进病房。令人惊奇的事情开始显现,肖龙华发现,每次杨梅读完日记之后,沈威的心跳都会不自觉的加速,他兴奋的对杨梅说道:杨梅的话语对沈威的脑神经是有刺激作用的,沈威的意识在慢慢的恢复。

一个月之后,杨梅康复即将出院,沈威的病情也传来转折的消息,由于他脑内部分阻塞的血块已经消融,剩下的残留血块需要再进行一次恢复性手术,将淤血全部清除,如果手术顺利,也许沈威就会醒来。

杨梅期待手术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沈威的亲人、同事和朋友都汇集在手术室的门口,当昏迷的沈威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头顶的红色指示灯亮起的时候,大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默默的祷告和彼此安慰。毛阿姨的泪水始终无声的流着,每一次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所有人都会围拢上去,询问结果,但是,出来的只是护士,沈威的手术一直在紧张的持续着。

手术持续了十二个小时,当肖龙华满脸疲惫,通身是汗的走出手术台时,场面寂静了,大家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肖龙华环顾了一下全场,径直向沈威的母亲走去,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对沈威的母亲说道:“大姐!非常幸运,手术很成功,血块已经全部拿掉,病人现在依然在麻醉期,等麻醉药力过后,他就会渐渐苏醒。”听到这个消息,毛阿姨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泪水湿透了捂嘴抽搐的手绢,“谢谢你,肖主任!我代表我全家感谢您。”“不用客气,能醒过来,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肖龙华轻轻的握了握毛阿姨的手,安慰的说道。

手术后的沈威被推进了ICU病房,透过玻璃窗,杨梅可以看见沈威毫无表情的平躺在病床上,护士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记录着各种数据。毛阿姨来到沈威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杨梅的肩膀,说道:“小杨,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沈威有你这样的同事,我们全家都感到非常幸运。他现在还没有苏醒,这里又有医生和护士照顾,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你的身体也刚刚恢复,需要好好休息,你明天再过来吧。”杨梅想了想,说道:“好吧,毛阿姨,那我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我给您留一个呼机号码,有事情,您就呼我。”“好的。”毛阿姨接过杨梅递给自己的写着呼机号码的纸条,微笑着看着杨梅,“路上小心点。”杨梅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医院。

盛夏的夜晚,天空中是繁星点点。风是夹杂着热度的微风,吹在人的身上黏黏的。杨梅没有急着坐公交车,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让自己紧张无助的心情得到放松,脚下的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路上到处是突出的石子,像杨梅曾经经历的生活之路,充满了曲曲折折。杨梅回到家,感到十分疲惫,和衣沉沉的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沈威慢慢的清醒,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内没有灯光,走廊里的灯透过没有关的门透进来,门口方凳上坐着一名护士模样的小姑娘,由于困倦,她靠在门口正在打盹。沈威看到自己的胸前贴满了各种监测仪器的探头,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鼻子里插着氧气的导管,手腕上插着输液管,两侧的输液架上挂满即将要输入的液体。身体似乎麻木的毫无知觉,沈威禁不住啊的发出一声申吟。声音虽然大,可是坐在门口的护士似乎很累,并没有醒来。沈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而且感觉是空空的,于是,他轻轻的挪动了一下,突然间,他感觉无比的绝望,只感觉到自己的在动,腿似乎不存在。没有腿的自己像一尊半身的雕像。沈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截肢了。他很想放声大哭,可是过度的悲伤反而没有了眼泪。他感觉很绝望,从此自己再也无法享受绚烂的青春。瞬间,一个念头在脑海生成,一个废人是没有权利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于是,沈威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头,发现双手还能够移动。于是,他努力的抬起右手,慢慢的移动到左手输液器的控制按钮上,轻轻的将输液器的流量调到了最大,沈威不知道用这种方式能否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只是听说过,如果血液中充满了空气,人体就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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