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户部浙江司郎中叶渊与员外朗田文镜的马车,还未靠近小花园临街门就被逼停了下来,车里的田文镜揭开车窗帘一问,才知前头已经停了一路的大轿子,赶车的把式告诉田文镜看阵仗,怕是这苏州城内的大官,全都给来了这里。浪客中文网
听这一说,叶渊与田文镜趋是一惊,特别是叶渊忍不住朝田文镜连连望了好几眼,田文镜原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虽然他知道与叶渊查出的事情事关重大,若不慎走露风声,只怕危险重重,可相比起一直惴惴不安的叶渊,田文镜内心更多的兴奋。因为他等了那么多年,就一直等着这么个机会,每当他想到彻查江南地区官员的贪腐,能为自己带来的名声,田文镜就不禁欣喜若狂。
下马车不过走了几步,叶渊与田文镜就见到同样是刚下轿的齐世武,昨日才别过的三人,彼此抬头望了望对方,齐世武虽官居二品,叶渊只不过五品,田文镜更是连五品都没有,但齐世武似乎并无架子,与叶、田二人相互问好,说完后还相携往前走去。
刚开始田文镜还有些防备,可说过几句后,田文镜就发现,齐世武并不是冲着他们二人查出的证据而来,而原本就等在门房处的地方大员,见齐世武来到,也齐齐从门房处迎了出来,众人寒暄过后,其中一个田文镜不大能认出,穿着鸳鸯补子的官员突然感慨道:“唉,看来大家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啊。”
此话一出,惹来身旁众人阵阵会意的笑声,只有叶渊与田文镜二人听得一头雾水。说话间,田文镜注意到,苏州织造李煦始终远离一众官员,独自站在一角,站在他身边的是个身着一品诰命夫人装束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由两个丫鬟扶着,身后放有张长凳,可那老妇人却长站不坐。
“田大人你可知道,那位老夫人是谁?他们李家富贵可是大半凭了她。”刚才感慨那官员,凑近田文镜小声对道。
经这官员一说,即便田文镜从未见过文氏,此时亦猜出了文氏的身份,已故广东巡抚李士桢的继室文氏,曾是当今天子的女乃母,因此得封一品诰命,据说也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皇帝对李煦才会格外宠信。
站在田文镜身旁的叶渊,听了这话,不甚认同就驳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想其父李毅可,一生为官,宦绩不可枚举(1)。又岂可说李家的富贵,全赖之于妇人。”
官员瞧了眼叶渊,刚要争辩,赶巧园内就走出个管事,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管事身上,无不在想胤禛兄弟肯见的会是谁,管事见那么多官员盯着自己,走起路来是更为持重,直走到叶渊和田文镜面前三步处才停下,又清了下喉咙,才告诉叶渊和田文镜,四王爷请他们入内,而其他官员则都被胤禛以乏了为由请回。
其实这亦在很多人的预料之内,所以各自散去也未多话,只剩下苏州织造李煦及其母文氏未肯离去。走进小花园走前,田文镜特意朝李煦那边望了眼,发现李煦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田文镜不免有些讶然,想李煦虽不过是五品织造,可朝中谁不知道,江南地区这三织造,全是皇帝放在地方上的耳目,地方上的官员谁对着他们不是客客气气,看李煦如今这样副焦心样,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田文镜跟在管事身后,越往里走越觉幽静,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便再听不到其他杂声,令田文镜、叶渊两人也不觉放轻了脚步。入到宜怡书房,胤禛正坐在书案前,低头提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写得入神。而胤祯则站在墙边百宝格前,手里拿着卷竹卷,见叶渊、田文镜两人进来,胤祯比了下手势,示意他们不必请安,才转头向胤禛道:“四哥,叶渊和田文镜他们到了。”
胤禛这才停了笔,抬头望着叶、田二人道:“来了。”
“是,四爷。”叶、田两人齐声道。
站起的胤禛随意地点了下头算是回答,接着就带头出了明间,走到上首坐下,又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对叶、田二人说:“你们也坐。”
叶渊、田文镜谢了座,这才刚坐下,田文镜就朝叶渊望了眼,征得叶渊允许,再又站起朝胤禛、胤祯回道:“回两位爷,昨日十四爷给奴才的那张完税单,叶大人与奴才连夜翻查,查得布政使衙门呈上的完税单底档中,的确有此户人家的完税底单,但两张税单的金额并不相同,为此叶大人与奴才核查了今年、前年,还有大前年的地丁银账目,发现其中出入之处,并不止齐大人审明的一十三处,其中缺口的税银亦不紧止壹万肆仟零一拾伍两叁钱两分。”
田文镜满心以为,胤禛、胤祯在听了这事,定会大吃一惊,可令他意外的是,胤禛仅仅是望了他眼,淡淡问他:“并非我不信任你们办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问你们,即便现在巡抚衙门里存户部发下,布政使递上的今年收取地丁银钱账本,但在这仓促间,你们又是如何查得前年、大前年的账本,据我所知,这些帐本应该都存在京中户部。”
原本田文镜仗着自己伶牙俐齿,想先声夺人揽下这次的功劳,可谁知这一下就被胤禛问得无言以对,幸好叶渊这时亦站起为他解围道:“回四爷,下官在户部浙江司多年,每年主持清帐,过眼的账目虽多,可从不敢忘,所以前年,大前年地丁银钱的账本并非没带,下官已经把它们记在心中,给带来了。”
胤禛听了微微颌首,算是认同了叶渊的话,其实他当初点叶渊来,为的就是他这好记性。坐在上首另一边的胤祯,望着立刻谨慎起来叶渊与田文镜,不觉嘴角含笑,其实自己这四哥哪里是不信叶、田二人所说,不过是见叶、田二人进来时,过于飘飘然,适时敲打而已,毕竟此次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大意。
回完了事,重新落座,算是松了口气的叶渊,想起门房处的李煦母子。叶渊向来敬佩李士桢,这时想了想就想为李煦母子说话。只见他抬头偷偷望了眼胤禛,见胤禛低头望着手里那碗茶,想是在琢磨刚才他们回的那番话,看胤禛眉头紧皱就知胤禛此时必定心情不佳,要这时自己开口,怕是只会撞墙,可不开口又违背本心,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到胤祯问他道:“叶渊你可是还有话,想对我们兄弟说?”
“是,不……不是……”叶渊先是点头,接着又连忙摆手。
胤祯见了也未笑他,只深深望了他一眼说:“若是想为旁人说情,倒是可以免了。我们兄弟并没有生任何人的气。”
这话说得隐晦,叶渊与田文镜压根没听懂,不过也知道李煦母子坚持求见胤禛兄弟,必是趟浑水,既然胤祯已经好意提醒他们不要去趟,他们就实在不应该再去碰。只是田文镜想到李煦的身份,不忘提醒胤祯道:“奴才等向知四爷、十四爷仁厚,不过也怕别人心里未必清楚。”
“嗯,知道了。”胤祯听了并无太多表示,只嘱咐叶渊与田文镜两人出去后,不要露出声息,以免打草惊蛇,便让他们离开。
等叶渊与田文镜离去,胤祯原本从容的神情,开始微微发紧,转头望着胤禛说:“四哥,我们不如还是见他们一见吧。毕竟李煦也是皇父极信任的奴才,而他娘文氏还女乃过皇父。他们要心怀怨恨,只怕日后会对咱们不利。”
胤禛抬起望着屋外,神情顿时冷下道:“说不生气的人一直是弟弟你。我不治他们的罪,已经是对他们的宽容,他们母子还想怎样。”
胤祯听到胤禛这话,联想起日后李家的下场,不免心惊还想再劝,可胤禛已经不给他开口说:“这朱成康的所作所为,弟弟你认为他到底是为何,为何到了这地步,还想为那些人开月兑?”
其实有了实证,胤禛也不难猜出朱成康想掩护的都是那些人。只是在拿这些人问罪之前,胤禛还是想模清朱成康的想法,为此胤祯向胤禛讨了情,这夜带着侍卫去了巡抚衙门监牢。
作者有话要说:(1)此评价原出自张志栋,全句为“世有隐德,历涉显仕,宦绩不可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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