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自那日与贾琏引舟南下,贾琏自乘了一船在前头引路,黛玉却和紫鹃、雪雁、并王嬷嬷一道,并还有几个家人、媳妇另乘一船随后紧随。为便于照应,两船相隔不过几十米首尾皆可呼应。日间行船,至晚间便只停靠在岸。贾琏原是拘不住的,自去寻些开心,至晚方回。而黛玉却只在船上,日间看些风景人物,晚则与紫鹃等闲话,倒也快活。
这日黛玉在船上见两岸青山,一片深绿浅绿,真正*光正好,间或几树或白或红或粉的野花闯入眼帘,偶或几只水禽,遇船惊起,别有一番惊喜。不禁吟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姑娘在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我瞧姑娘这几日高兴了许多,怎么今儿突然发起呆来?”
黛玉盈盈转身,原来是紫鹃托了个水晶盘,盘里却是几颗红得有些微微发黑的杨梅,正掀帘进来。便微微笑道:“何尝发呆了,不过看这*光如许,有些感慨罢了。”
紫鹃忙放下盘子,拿了件浅鹅黄色的披风替她披上,一边道:“虽说天气暖了,可这水边风大,姑娘身子向来又不好,还是当心着些,赶明儿真着了凉可又该吃药了。”
黛玉嘟起小嘴:“你可越来越啰嗦了,都快赶上王嬷嬷了。不过就略站站,你又来说我。”
紫鹃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指着桌上杨梅,笑道:“这是琏二爷昨儿晚上带回来的,听说是这里的特产,比别处更不同,姑娘尝尝吧。”
黛玉拿起一棵,笑道:“这比我们姑苏的差了远呢。”
“看姑娘说的,姑娘离开苏州的时候才五岁呢,还记得这个?”紫鹃见黛玉这般,存心想逗逗她。
黛玉倒止了笑,幽幽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我竟十数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院里那棵梧桐树如何?”
紫鹃见她如此,有些后悔,忙道:“姑娘快别伤心了,依这行程,只怕再过三四日就到家了。”
黛玉苦笑道:“是啊,快到家了。只是从前在家时,爹娘还都在,如今回来,却只有我一人罢了。所谓近乡情更怯,如今更近家乡,我竟连怯也不知该怯什么了。”
紫鹃忙岔开话题,道:“姑娘你看,前面竟是个集镇呢,看上去热闹得很,姑娘可想去逛逛?”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很雪雁一般顽皮?还是赶路要紧,要想逛,等回了苏州还怕没你逛的?”黛玉笑骂道。
紫鹃原本就没想下船,只是看黛玉伤心,引着她说话罢了,见黛玉不肯,便也不再说,只是笑道:“既不肯便尝尝这杨梅吧,因为姑娘怕酸,我还特意拿蜜泡过了呢。”
黛玉拈起一粒杨梅,轻笑了笑:“难为你了,这些年在我这里你也费了不少心思,如今竟又让你千里迢迢的跟着我出来,不瞒你说,其实我还真不知道家里是何种情景。”说着又长叹一声,手中的梅子却不自觉的紧了紧,一缕黑红的汁顺着纤细的手指流下。
紫鹃连忙拿出绢子,轻轻替她擦拭,一边安慰道:“姑娘快别担心了,王嬷嬷不是说家里一切都好,只等着姑娘回去吗?”。
黛玉苦笑了下:“但愿吧。”口中虽不言,心中却轻轻喟叹:若家中果然事事皆好,当初父亲也不会让自己千里迢迢投奔外祖。家中虽有几位忠仆,却也只是守着旧宅过活罢了,林家素来人丁不旺,便是有几家旁支,也是极远的族人,况且也是早觊觎林府的产业。自己若没回来也罢了,若真回了家里,那些人必定认为祖上留下不少东西,只怕会再起风波。只是贾府已非可居之所,无论如何也只能先回去再说。前些日子只是高兴可以离开贾府,如今细细想来却有些担心,黛玉这些心中之言此时却不好和紫鹃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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