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雪无伤都要我别出门,暂避风头。
我也乐得清静,躲在明珠苑里“舌忝伤口”,用时间淡化一切。闲来无事,看书莳花,练功射箭,烹茶采藕,煮咖啡,酱小菜,逗弄球球圆圆,慢慢的真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
生活安逸,岁月静好。
我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宝宝,午夜梦回常觉有人在哭泣,悚然惊醒再不能眠,心中挂念之极。这夜再被哭醒,终于忍不住偷跑出府去看宝宝,却因有兵丁守卫进不去太子府,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在暗影中乱转,正巧遇见夜游回来的雪无伤车马,我忙奔出去截住马车。
看到我雪无伤十分惊讶,听清我的来意,凝视着我的乌瞳越来越黑,越来越深,直似黑洞般如能把我吞噬。
我被他看的发毛,不禁后悔自己的鲁莽,讪讪的正想告退。
他却忽然道:“上车。”
我大喜,摇头道:“不用了,我跟着车走就行。”
“上来。”他重复,没特别加强语气,暗夜中却冷得渗人。
我偷偷的模了模立起来的鸡皮疙瘩,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做无谓的坚持,答应一声,无视俯身跪倒当人梯的小太监,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车厢内有一股淡淡的沉水香味,很配以黑色为主的低调奢华。他伸着长腿,斜靠在正中。我一直对他印象不佳,努力缩在门边,避免跟他接触。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乌瞳微阖若有所思,不再理我,我自然乐得清静。
一路静默,马车直接驶到萱园门外才停下。我当先跳下车,立时就听见园内传来宝宝撕心裂肺的大哭声。我心痛得提裙就跑,一气跑进宝宝的睡房,只见秀兰抱着宝宝站在中间,一群嬷嬷女乃娘手持拨浪鼓等玩具围着她们团团乱转,宝宝却理也不理,哭得直似要背过气去。
“给我抱……”我拨开她们,径自从秀兰手中接过宝宝。
“宝宝不哭哦……”我轻吻宝宝脸颊,柔声哄道:“姐姐来了……”宝宝立有所感,抽抽嗒嗒的止住哭声,用一双泪汪汪的乌黑大眼看住我,忽然伸出小手紧紧抓住我流泻下来的长发,委屈的咿呀呜咽,似乎在问我去那里了,怎么才来看他。
我心中酸痛,又怜又爱,连连啄吻他的小脸,喃喃的道:“是姐姐不好,姐姐自私,只图自己安乐,害得宝宝难过……”恨不得立刻把宝宝抱回首相府,同我一处生活。可心里明白这绝无可能,只好紧紧抱着他,直到他含笑睡去。
眼见夜色深沉,再不舍也得回去了,只好放下宝宝,别了秀兰、王嬷嬷、橘儿等人,三步一回头的走出门来。
“睡了?”雪无伤竟然没走,负手站在阴影里,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啊?”我一惊,微恼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怎么还在这?”
他不理我,径自道:“自你走后,夜夜都这样哭,直到哭得背过气去……”
我心中痛惜,急怒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
“我可以来看他呀……”
他冷笑,“能天天来么?还不如让他早些适应。”
“为什么不能……”我自己都觉得无底气,他说得没错,我不可能天天来。
他看穿我的轻扬下颌,却不揭破,淡然道:“与其来回奔波,倒不如早日嫁过来。”
“不可能!我不会嫁给你!”我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几乎没有跳起来。我也是回到首相府后才知道琥珀的生日是5月5日,一个月前才满17岁,她以前说自己15说的是虚岁,她死时其实还未满15岁。17岁,多么好的年龄,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哪,我怎肯嫁给这个冷酷无情的冰人,在咫尺深宫中断送一生?
“哦?那你为何自己送上门来?”他冷冷勾唇。
我气极反笑,“我是来看宝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自己想当大王,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争权夺势、贪图富贵荣华。”
他眸光幽冷而鄙夷:“欲擒故纵?放心,我一定会娶你,不用再玩心计。”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我深吸气强压下心头火,举手向天,郑重的道:“我雕漆·琥珀对天发誓,若要嫁给雪无伤就让我天打雷劈、肠穿肚烂、五马分尸、不得好……唔唔……”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阻止我把誓言说完,乌瞳冷凝寒气沁人,断然道:“我不管你是何目的,也不在乎你愿不愿意,结果都一样,就是你必须嫁给我,所以不用再说这些废话。”
我狠狠一咬他捂着我嘴唇的手,趁他吃痛微微松手之际,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冷笑道:“你说的才都是废话,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对你没感觉没企图没兴趣,别说什么欲擒故纵,就是你八抬大轿迎上门,我也不会嫁给你!绝不永不死也不!不信咱们就走着瞧!”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比别人冷点酷点俊美点有权有势点就了不起呀?本大小姐还真没看在眼里。
我懒得再理他,拂袖便走,却被他伸臂拦住。
他摊开手,掌心平放着一块精美的墨玉腰牌,两条螭蛟缠绕着“东宫行走”四个字。他眸光幽冷,漠然道:“戴上这块腰牌,可以随便出入太子府。”
我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要,我再也不会来这里。”
“真的么?任凭宝宝怎样哭也不来?”
我用力一咬下唇,绕过他决然向前走,硬声道:“对,反正是你儿子,你都不心痛,我白操什么心。”
他冷冷道:“随你的便,我无所谓,这个养不活,再生就是了。”
“你这个冷血动物!简直没有人性……”我再忍不住,月兑口大骂,完全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实在痛惜没有妈**宝宝,再走出两步猛一跺脚,霍然转身返回,伸手抓住腰牌却没拽动。
“放手!”我横眉怒目,用力拉扯。
他只用食中二指夹着腰牌的下角,我却怎样拽都拽不出来。
他漠然看着我因用力而涨得通红的脸,突兀的道:“我饿了,给我做碗面再走。”
我一愣,想也不想的回道:“做梦!”
他手上忽然用力,我立刻抓不住那腰牌,被他完全拉月兑,握回手中。
我猛抬头,几乎气炸了肺,但对上他暗沉无光的乌瞳,又陡然警醒,那眸光不仅冰寒而且无情,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冷血动物,且位高权重阴枭狠历,何必为了一口气搭上性命?若因此被他杀死,那可真是一碗面片引发的血案,太不值得了。
眼珠骨碌几转,我偷偷吸了一口气,绽唇甜笑道:“想吃面哦?好说好说,我现在就去给殿下做……”唉,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吧。
他凝视我不语,萦绕在身边的寒气慢慢散去,但乌瞳沉如暗夜,无光无影,幽深广袤。
我被他看得寒毛直立,嘟嘟嘴,乖乖去小厨房做面,心中却把我会的所有脏话都招呼了他一遍。
吃面时,他一会说淡要加盐,一会嫌干要加水重煮,重煮后又说煮烂了,要重新做,摆明车马折腾我。我却敢怒不敢言,假笑得脸皮生痛,气闷得肠子直抽。
直到凌晨时分,他才闷声不吭的推开碗,把腰牌扔到桌上,径自去了。
我冲着他背影磨了半晌牙,才省起应速度回家,若被爱女如命的爹爹发现我不见了,家里还不得闹翻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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