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吃晚饭已经8点了,从窗外向下看,果然看见了纪诚。爸妈已经出去工作了,我将他接上来:“我们家的房子虽然小,可是收拾得还算干净,坐吧。”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还是站着吧。”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那喝口水吧?”
他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渴。”
“是不渴呢还是嫌脏呢?纪诚,我知道你有洁癖,可是你的情况太严重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克服它吗?”。
“我当然想!可是没办法。我爸妈给我找过很多医生,还带我去过北京最好的医院,可是都没有用。你说的方法我也试过,没有任何效果。”
“那就再试一次吧?有希望总比不行动要好不是吗?”。
我从纪诚眼中看到彷徨,不知所措,好像心里有只小兔子,时刻都处在急躁,不安中,这是个缺少关爱的孩子,透过他,我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拒绝交流的我。
“那就开始吧,你必须先把这杯水喝了,这杯子我已经洗过2遍了,你要相信我。”
他接过杯子,本能地就要掏出手帕擦拭杯子边缘,我抓住他的手:“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
纪诚满头是汗,我松开他的手,好笑地看他用手擦了擦被我碰过的地方,接着他紧紧地握住那个透明的玻璃水杯,眼睛紧紧盯着上面有些灰尘和污垢的杯底,大半杯水在里面不停地晃荡。
这是我故意的,要不然怎么叫以毒攻毒呢?
纪诚在那里紧紧地皱着眉头,我不耐烦地催促他:“你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Beaman!”
一着急,不小心就冒了句英文。
但是纪诚无暇顾及我的话,他眼睛一闭,就像是一个冲前阵的士兵,表情之凄惨,将整杯水都倒进了他的喉咙。
“不错,你踏上了成功的第一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看见他一个冲刺,跑进厕所吐了个浑天暗地。
吐完后光是清洗整理纪诚就用了半个小时,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等他出了厕所,我又递给他一杯水:“不干不净,吃了不生毛病,好好记住这句话。”
他沉默地接过,一仰头就干了,那毅然决然的样子,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风采。
当纪诚第6次跑进厕所时,我再次递了一杯水给他,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跑厕所了,我提了个桶,但是上天保佑,纪诚这次有气无力地摊在沙发上,我高兴地说:“你看吧,我就说吐啊吐地就习惯了,现在你既不吐又不嫌弃我的沙发了,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吗?”。
“那是我没有力气了,好吧?嗯?什么味道这么臭!!”纪诚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上面厚厚一层的黑黑的污垢,这时候他的好脾气突然消失了,就像一个犯了毒瘾的吸毒者,抓狂地说道:“你给我吃得什么东西?”
“就是一点排毒胶囊,会排除你的污垢,对身体好着呢,一般人我还不给呢。”内心OS:看在你是未来影帝的份上才给你吃的,从小打好身体基础是多么重要啊,外貌对明星而言就是生命。
现在的纪诚已经抓狂了:“我要洗澡,受不了了!!”话刚刚说完,就哇地一声又吐了,只是这次只吐了些清水。
“我强烈建议你两个小时候之后洗澡,你要习惯污垢。整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我将他拉到了窗户前,一把将窗帘扯开,温暖的阳光就像是一条笔直的小河倾泻进了屋子。
我指着那道阳光对他说道:“你看,温暖明亮的日光在暗处看,会看到好多浮尘,所以就算你没有和别人接触还是时时刻刻生活在污垢中,你看是不是这样?”
我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衣服,在阳光的照耀下,薄纱般的灰尘扬起,我摊开手无辜地对他说:“我没有说错吧?”
纪诚沉默地看着那道阳光,里面一颗颗的细小微尘清晰可见,好半天他才说道“我知道了,”他弯下腰又吐了一会儿“我会慢慢的适应的。”
“那就好,来帮我种花吧,反正你现在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是吧?”
纪诚苦笑了一下,跟着我来到阳台。
阳台已经被我彻底改造过了。狭窄的阳台上摆了一个大大的五层木架,上面摆满了几十盆大大小小的花卉,虽然拥挤,但是好在收拾得齐整,而且盛开的鲜花五颜六色,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看到摆满了整个花架的花卉,纪诚惊讶地说:“你种这么多花干嘛?”
“我喜欢啊,而且多余的就卖掉,每天下午放学了我都会去摆摊卖花挣零用钱。”
纪诚弯下腰看了看五颜六色的绣球花说道:“我爷爷非常喜欢养花,他养了整个院子的花,春夏秋冬,院子里都开着花,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冬天的菊花了,每年都有好多人来爷爷家看花。”
我自顾自地扦插了几枝月季,又浇了些水,让纪诚帮我填土,打扫卫生,很快地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怎么样?没有死吧?脏一点也不过如此?”现在的纪诚脸上黑乎乎的一块一块地,汗水在脸上流出几条白痕,简直就像是非洲难民。
“可是我感觉身上起疹子了,痒痒地,很难受。”纪诚这儿抠抠,那儿模模,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洗了之后就好了,要不,你就在我家洗澡吧?你这个样子回家家长肯定要问的。”
纪诚面有难色,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要在陌生人家里洗澡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看了看乌黑的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又整理下客厅,看看时间,爸妈要回来了,于是就开火做饭,等到纪诚洗完澡,我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他洗了足足一个小时。
看着刚洗完澡的纪诚,明显清爽不少,他整个人也有力气了,看我摆好了饭菜惊讶地问我:“你这么小就会做饭啊?而且还会炒番茄炒蛋?”
我白了他一眼:“爸爸妈妈工作忙啊,我有时间干嘛不做?能帮爸妈减轻不少负担呢,而且番茄炒蛋很容易做的,”我看了一眼他旧旧的衣服,好心提醒他道:“你要不要回家换套衣服啊?”
“啊!我回去了!”我实在不能想象那个高亢的女高音是怎样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我拉住他:“把这盆绿色月季给你爷爷带回去吧,算我的礼物。”
他急不可耐接过月季,转身就走,在屋里也能听见楼道里咚咚的脚步声,这样的速度,真担心他摔了。
天气越来越热,下午5点的时候太阳还是很烈,6点的时候我才摆摊,手里捧了本红楼梦,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由于天气炎热,生意淡了很多,爸爸回来,我才卖了20几块。
现在我手中的花卉品种还是太少了,我决定无论如何要买到几株兰花。
第二天来到花市,又看到了那个精神奕奕的老头:“老爷爷,你精神还是这么好啊。”
“小姑娘,上次买的花养活没有?”
“呵呵,都活了,长得可好了。”
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是吗,那就好。”
估计是想不到一个几岁的小女女圭女圭能养活吧。
我坐在他旁边和他聊了会儿天,知道他姓邱名庆,今年60多岁了,年轻时就爱养花,退休后没事做,就把精力都投到了养花上。
“爷爷,你那里有多少兰花啊,我上次听你说你有一盆兰花养了十几年了,我也想养兰花,在哪里买得到?”
“今年怕是来不及了,这都夏天了,要是春天我们市里每年都要举行兰花展,平时难得一见的极品兰花花展上就能一饱眼福了,”邱爷爷模了模光溜溜的下巴:“不过这个月景阳市承办全国第7届牡丹花展,我没事去瞧瞧。”
“花展上可以交易吗?”。
“那不是废话吗?不交易摆着好看啊。”
经过短暂的观察与相处,我觉得这个叫邱庆的老头性格直爽,又对小朋友这么有耐心,人品应该差不了,于是我对他说:“邱爷爷,我家里有一盆黑色的牡丹花,我想在花展上卖出去,您帮我把把关?”
“黑牡丹?这黑牡丹的确稀少,一大片牡丹园子才能找到一朵呢,这可是稀罕之物,不过能去到花展的都不是凡品,不但要看花色,还要看品种,花型,等收工后我就去你家看看吧。”
到我家时已经是中午时分,爸妈看见我领了个陌生老头子进门都有些警惕,我连忙给爸妈介绍了邱爷爷,说是来家里看花的,妈妈就十分热情地泡了杯茶让他。
邱爷爷倒不客气,和爸妈寒暄了几句,就让我把那盆黑牡丹抱出来,我想了想,又把阳台上那株只开了一朵的蝴蝶兰抱了出来。
蝴蝶兰抱出来的时候,邱爷爷眼睛都直了:“这是,这是极品蝴蝶兰啊,一般的蝴蝶兰只有七八只花朵而一级品也只要有14只花朵即可,你这株蝴蝶兰有22朵啊,天哪,我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有22只花朵的蝴蝶兰!”
看着激动地满脸通红的邱爷爷,我很担心他有什么心脏病高血压之类的病,要知道,情绪过于激动可是会导致病发的。
我赶紧唤回他的神智:“邱爷爷,先喝口茶吧,我去把黑牡丹拿出来。”
手刚刚碰到花盆,就听见一声大喝:“不要动!”
我和爸妈面面相觑,邱爷爷也意识到语气过于激烈了,尴尬地说:“那个,就让老头子我多看会儿吧,你这蝴蝶兰还产生变种了,无价之宝啊。”
等我抱着牡丹走进客厅时,李爷爷还弯着腰盯着那蝴蝶兰呢,他的眼光包含深情,简直就像看着他的初恋情人。我打了个激灵,把那黑色牡丹放在桌上,李爷爷这才转过身来。
只见他用手抚住了心脏,小心翼翼地走进牡丹,眯着眼细细地打量,最后用手温柔地抚了抚花瓣,嘴里喃喃地说:“真的是黑色牡丹啊,黑色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纯黑的牡丹,不是变异的一朵,整株都开黑色的花,这种荷型的花型加上这复瓣的花种,实在是前所未见啊。”
黑牡丹其实就是颜色更深一些的红牡丹和紫色牡丹,要知道,最原始的野生牡丹是单瓣的,颜色也很单一,只有白色,粉红色,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栽培和育种杂交,才有了现在几千个品种,我以前好像就没有听说过黑色的牡丹,要知道,黑牡丹并不是黑色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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