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将倾,日光沉坠。
在内环三路一间售卖工艺品的店里,一个女孩漫不经心地看着玻璃橱排列的各种玉石印章,大脑却在时不时的开小差,一个声音连续响起:陈观音,你不是女人吧,恩,对吧,你真的不是女人,你看你连最简单的化妆也不,穿衣服的风格混乱颠倒,请问你能说出几个女性常用的护肤品牌子?
租友李明森贱贱的语气,每一次在指摘她的时候都会语不惊人死不休。后来,她干脆就对他说:是的,你怎么看的那么准呢,我的确不是女人。
好吧,你都已经这样承认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叹气。
今天下午的生意很清淡,陈观音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开小差,她不知不觉念叨出来:为什么李明森说我不像女人呢,不会化妆,衣服逮到哪一件穿那一件,可是我觉得这样很随意呀会不会是这样韩昭才会对我没兴趣,我不是女人,我哪一点不像女人呢?难道非要把自己搞的像艳星一样性感?她在脑海里把能够想象到的性感女星的具体特征过了遍:长发,长腿,露,澎湃的胸部……
该死的李明森,想到最后一样,她低骂,恐怕你的喜欢是最后一个吧,真恶心。
“观音,你刚才在说什么呢?”正在查货单的老板问。
“没什么?我在说快下班了吧!”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地想抽自己的脸。
“还差半个小时呢,你有急事吗?”
“哦,没有。”
老板只是笑笑,没有再问。
陈观音看着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漆的血红的雕梁画栋上,那阳光涂在仿古建筑上,原本给人一种辉煌灿烂的感觉,但是阳光消失后,那些繁复华丽的雕刻,玲珑婉转的楼阁,藻井拱梁在暗紫色天幕下显出它的峥嵘来。已经下过第一场雪了,落下的雪很快被马路上散发的热气融化掉,只余下零星几许扑落在杜仲叶上。整座城市好像一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齿轮,激情迭荡的岁月一去不复返,过去的荣耀只余下浅浅的余光,所谓的“莫扫殿前雪,故地本空廖”说的就是这样的城了。当地的居民的一切都沾染上这个城市迟钝,古旧的气息。要么,你在这种缓慢中死去,要么,与它彻底决绝。
莫扫殿前雪,故地本空廖。
这是偶尔在游览当地其中一个景点时看到刻在石碑上的一句诗,这是前人感慨故国的,似乎也可以形容现在这座城市目前的状况,和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抒发的感慨是相同的呢。随后陈观音又被自己突然的多愁善感给吓了一跳,明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欢乐盛世,哪里来的这么多悲感。她使劲拍了拍肩膀抖去一身酸麻。
A城区的一家文墨斋,在这个六朝古城,处处可以见到这样以贩卖高级笔墨纸砚及丝绸玉器为生的文墨店铺,所售物品大都价格不菲,平常人既没有闲情逸致也没有精力金钱投入到文人的风骚之中,来往的生意大多是精英知识分子的消遣和高档中式家庭的装潢修缮。俗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说的就是这样的生意。
“现在你的下班时间到了,”老板笑了笑,此间店的老板,原本是是一所高校的老师,凭借人脉和专业特长开了这间艺术品店,姓程,有时观音叫他“程哥”。
“路上小心一点,最近北区抢劫特别厉害,A城的新闻已经几次报道过这样的案例,被抢的大都是只影独行的女子,天已经黑了,有些穷街陋巷常常还有些吸毒的人用针偷袭过往的路人,更要当心。”
“放心吧,程哥。劫色,我没有,劫财,我更是穷的响叮当。至于用针偷袭嘛,你看我像是任人宰割的模样吗?”她微微一笑,披上半旧的外套,这个外套被李贱男称为“能够杀死他的审美视觉细胞”,她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动,一条几乎是爆炸性的讯息:死变态,你死了吗?没死的话赶快给我带一份咖哩牛肉饭回来。
大三开始,陈观音借口在外打工不方便再外住宿,于是挺愿意的认识了对面的李明森,耳边听到一些流言说他是法学院第一校草,偶尔也看到一些女生围绕他周围。可是在陈观音眼里,这就是个麻烦精,超级讨厌鬼,自恋狂,以及一切贬义词的代表。
法学院真是人才凋零啊,所以才会有这种品级的校草。观音心里为法学院女生的眼光默哀。
两个人相处几个月,观音的怪癖暴露出来。从外表看来,观音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大学生,除了长相有些**,但是自从观音蓄意推荐李明森看了一篇《活埋庵夜话》的小说,小说内容讲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原本想为情殉身,命人将他和死去的妻子和葬在一个山洞里,结果男子在洞里忍受不了饥饿,山洞又封闭无法逃出,他为了逃生,在洞里寻找食物,开始吃蚯蚓老鼠,饥饿中吃掉自己的手指,最后又将妻子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吃掉。最恶心的莫过于作者详细的将男子吃掉发脓腐烂尸体的触觉味觉详细的描写了出来。
读完之后,李明森便跳着脚骂道:你个死变态,平时居然看这种小说,这么变态的内容,你看完之后还推荐别人看,你是故意恶心我的吧!
观音笑眯眯还嘴:你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坏了呢,要知道这篇小说的作者可是号称大陆最为变态的写手,可不是什么之一,台湾还有一位和他齐名,我不过是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变态之最罢。
李明森说:由此可以证明你这个人其实是焉着坏。
两人互瞪眼珠子
从陌生到熟知,数月的交往下来两个人已能够搬个板凳隔着窄窄的走廊互相斗嘴掐架,她对别人的秘密一向不感兴趣,只愿意了解对方为自己所呈现的只言片语,自觉自动做到耳聋目瞎,可这样的耳聋目瞎,还是能够明显总结出李明森流露出来的作息习惯,并且立即遭到了陈观音心底的鄙夷,如果李明森是夜晚十点闭眼,那么睁眼一定是另一个十点,其余以此类推。这一次,他一定是睡过了另一个十二个小时。
她冷静的回过去:贱男,睡醒了?这么没礼貌,我也可以告诉你商铺现在都关门了。
李明森回到:别闹了,我睡得太多了,现在腿都睡软了,走路得扶着墙。饶是陈观音一直冷冷的没表情这时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从黄昏到黑夜只需要一瞬间的落幕,观音仰起脸看着北斗星的方向,有几朵碎雪飘落,人来人往,车流涌动,观音没有注意到一辆银色奥迪暂停在花坛边,车内的男人有一个坚硬的下巴,干净利落的侧面,手里夹着一支烟,迷濛的烟雾里他茫然的凝视前方,少女雪白皎洁的面孔,一瞬间绽放的笑颜令人感动。